第126章 又坐月子了

邱鹿鸣的身边,有不少像周小年一样焦躁的人,每次见面都愁眉苦脸地抱怨,说些诸如什么时候能结束啊、收入太少了的话。

但也有很多像胡子龙这样随遇而安的,2021年胡所在的外企撤资一走了之,他成了失业人员,家里还有房贷车贷月月等着偿还,仅凭赵春子的收入,无法维持下去。

胡子龙也真是好样的,他一边求职,一边送外卖,一点心理障碍也无,紧急的时候,还去社区做志愿者。

邱雁鸣所在公司虽没撤资,但也大幅度裁员,她的能力毋庸置疑,但年龄不占优势,所以也在被裁撤的中层之列,她与张志勇自那年中秋之后就分手了,一下子无业无对象,邱继根为此痛骂她无数次。

不知是不是想开了,她又找了一家物流公司工作,收入锐减,2022年5月,与一个年过五十的丧偶男人结婚了,婚礼没有大办,只是至亲之间坐一坐吃个饭。邱鹿鸣没有接到请柬,便也没有随份子,只在“相亲相爱一家人”里看到喜宴的照片,那男人看上去一脸忠厚,很好欺负的样子。

时间既慢又快,两年多的时光过去了。

邱鹿鸣情绪一直较为稳定,她深知女主人对家庭的影响,她若焦虑,对丈夫儿子绝对没有好处。

另外在她的概念中,无论是28岁,还是36岁,都要成熟稳重起来了。

秋宝已经虚岁五岁,很淘气,但也很懂事。

邱鹿鸣是个惯会暗示的人,总之,她的家里,都是优秀的人,丈夫是极有责任心的、专情的绝世好男人,儿子是勇敢的、懂事的小男子汉。

但她没送秋宝去幼儿园,小区里那些送去枫叶幼儿园的孩子,因为口罩的原因,一年里也去不了几天,她索性就不送了,平时由她亲自教儿子道德礼仪和识字算术,秋宝已经会背《千字文》、《百家姓》和《三字经》,九九乘法口诀表以及简单的加减法也不成问题。还跟着赫春梅学了些俄语口语。

宽松的时候,秋宝就在小区里跟大孩子们玩耍,有时候开心得根本想不起来回家吃饭,还得赫春梅去找回来,有时候,也会因和小朋友打架而哭一鼻子,一次甚至鼻子都流血了,赫春梅心疼得不行,非要去找家长,苏毅鸿却制止了,说小孩子打架不记仇,明天就好了。

最心疼的自然是邱鹿鸣,但她不能当面驳斥苏毅鸿,只能咬牙忍着。

晚上她发现苏毅鸿悄悄去了秋宝的房间,教他站桩,教他如何出拳。

情况严峻的时候,邱鹿鸣就带着秋宝单独行动,他们常常去爬山,或者开车去远一点的海边。

但是,最近邱鹿鸣不能出门了。

——她又坐月子了。

之前邱鹿鸣担心秋宝的免疫力,所以直给他吃到两周岁才断奶,之后一个月,邱鹿鸣就来了月经,她担心自己此时气血不足,年龄又大了,就一直做着避孕措施。

苏毅鸿也赞成,“不生了,有一个就够了。”

但今年年初邱鹿鸣发现自己居然再次怀孕了,两人掰着手指也没算出是哪次,相对哭笑不得。

其实,这对国朝夫妇都是渴望多子多孙的,邱鹿鸣若年轻五岁,她是毫不犹豫要再生两个,就算苏毅鸿对女子生产还存在顾虑,心里也是欣喜多于忧虑的。

赫春梅却不是很赞成,“这一个就耽误了你四五年,再来一个,你还有自我吗?”

“怎么就没了自我?”邱鹿鸣不解,她经营一方家园,每天不知道多满足,再者孩子投奔而来,怎能不欢欢喜喜迎接呢!

“我告诉你,你可别指着我给你伺候孩子!退休了我也不管!”赫春梅警告说。

“行行行,最好你连秋宝也别见!”

“不见就不见!你当谁稀罕啊!”铁嘴钢牙的赫春梅,三天没来邱鹿鸣家,第四天,一大早没事儿人一样来了,一边换鞋一边问,“秋宝,姥姥教的俄语儿歌忘没忘啊?”

邱鹿鸣笑而不语。

苏毅鸿把早餐端上饭桌,喊赫春梅一起吃饭,赫春梅眉开眼笑。

这里要不免要提一提陈默,这人自打2019年底去探望女儿,一直没有回国,最初一年还经常跟赫春梅通话,有时哭穷,会要一些钱,后来恢复航班了,赫春梅提出离婚,他先是坚决反对,后来又说要南山八号的房子和赫春梅存款的各一半,赫春梅哈哈大笑,说:“那是我的婚前财产,你想得美,你就死在你心目中的乐土吧!”

自此赫春梅再没和邱鹿鸣说起过陈默父女,邱鹿鸣每天忙忙碌碌,也把陈默丢到脑后。

直到有一天,邱鹿鸣听到赫春梅接电话,隐约的字眼落入耳中,“失踪?什么时候?......她女儿不是早就毕业工作了?哦,我知道了......”

晚上夫妻两个躺下,苏毅鸿说:“岳母真是冷静。”

“你是想说冷酷吧?”

“你会不会也遗传到了?”

“嗯。”邱鹿鸣认真点头,“还真传承了七八成。不过,如果我遇到这样撇下我的人,可不会多等一年,当即就会断绝关系。”

“呵,岳母是真冷静,你才是真冷酷!”

“我就是说说,都没起心动念,再说你也不是陈默那样的人啊!对不对?”

“对对。”

邱鹿鸣呕吐的时候,苏毅鸿心疼,指天誓地说:“不管男孩女孩,生了都叫苏嘉止,到此为止!”

邱鹿鸣漱漱口说:“若是女儿,你给叫这么个名字,长大了非得埋怨你!”

“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我还没埋怨她呢!”苏毅鸿捋着邱鹿鸣的后背说。

2022年9月20日,邱鹿鸣顺利产下第二个儿子,大名真的就叫了苏嘉止。小名儿还是赫春梅取的,叫做瓦洛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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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邱鹿鸣怀二胎开始,张丽群就张罗着要来滨城照顾邱鹿鸣,但被邱鹿鸣婉拒了,她知道张丽群是真心实意,只是碍于赫敏的阻挠,一直不能来滨城。

她大概心底里希望邱鹿鸣能跟大舅提一提,或者跟赫敏好好求一求,她就能如愿了。

但邱鹿鸣并不想。

临产前,张丽群又在视频时提起来给邱鹿鸣伺候月子,赫春梅走到镜头前,“大嫂,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改了那虚头巴脑的脾气,嘴上说着来来来,你真能来吗,你闺女不同意你敢来吗?”

“赫春梅!你怎么说话呢?”

“好好说话,如实说话呢!”赫春梅好久没在娘家耍威风,这次仿佛分外兴奋,“张丽群,我劝你,以后还是别再说这种话了,鹿鸣是个实诚孩子,回头真让你来,你住上俩月又给撂挑子了,我鹿鸣可再没工作可辞了!”

“你胡说八道!你欺负人!”张丽群气得眼泪哗哗地流,指着赫春梅对赫长海说:“老头子,我给你生了仨孩子,跟你过了五十年,你就眼看着你妹妹这么欺负我!”

赫长海皱着眉头,“小妹,你是知识分子,别跟你嫂子似的......”

哇地一声,张丽群拍着桌子哭起来,“什么叫跟我似的?跟我似的怎么了?哇....这日子没法过了......”

赫长海看着老妻扑回卧室去哭了,叹口气对赫春梅说:“你大嫂到底是帮你带大了鹿鸣,就算带秋宝只有半年多,可她也不欠你的吧!”

邱鹿鸣连忙捂住赫春梅的嘴,对赫长海说:“大舅大舅,你快别这么说,我心里一直是万分感激大舅母的,她对我的好我都牢牢记在心里头呢!这次不让她来,一是这边情况复杂,二是大舅母也七十多了,我怎么好意思让她给我熬夜带孩子呢!”

“听着了吗?老婆子!”赫长海回头扬声喊了一句,又对着凑到镜头前的赫春梅嗔怪地点点手指,“行了!今天就说到这儿了!”

关了视频,邱鹿鸣也谴责地看着赫春梅,赫春梅习惯性要暴起,邱鹿鸣指指肚子。

赫春梅立刻泄气,“那么大岁数还跟小孩似的嗷啕大哭,可真行!”坐到椅子上,想了想又说:“月子中心不能去,秋宝看不到你会想的,咱们还是请月嫂吧。”

“我和毅鸿也是这么打算的。”

“那这样,先请三个月的月嫂,夜里让她带,你不用熬夜;做饭呢,就将就用那个姓李的吧,饭不好吃,好歹是热乎的,没有科技与狠活;然后清洁还是用张姐,这么多年了,知根知底的,尽量让她们住家里,省得一旦隔离,没人伺候你。听我的,就这么定了!”

邱鹿鸣心想,您说得真轻松。

“妈妈出钱!”赫春梅最后补充说。

邱鹿鸣没赞同也没反对,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想的却是,如果赫春梅认真给她做一顿饭,无论多难吃她都会吃下去的。

想到这里她立刻晃晃头,怎么会有这样不现实,又这样不属于她的念头呢!

***

瓦洛佳出生后,闺蜜们都来探视,周小年羡慕得眼睛发绿,“你居然又生了一个儿子!我家张鹏都嫉妒死苏毅鸿了!”

东行云依然不准备要孩子,“要是你们家这帮小崽子都不愿意搭理我,我以后就住养老院去!”

“现在生一个还来得及。”赵春子说。

“不生,养不起!”

现代人都不愿意多生孩子,都说养不起。

这个养不起不仅仅是指金钱的方面,还包括人的精力。

就拿邱鹿鸣来说,如果她没钱请月嫂和保姆,又没人帮忙,那么身为军嫂的她,所有的事情都得亲自上阵。洗衣做饭、买菜洒扫这些每天都要做的事情,最是消耗人的精力,又最看不出成绩。

生产和哺乳都是极为耗阴的事,如果产妇得不到足够的休息和调养,夜里要熬夜,白天要沾凉水,势必要落下病根,阴虚随之就是阳虚,然后面部下垂,内脏下垂,疾病紧随而至。

这也是邱鹿鸣辞职的一个重要原因,张丽群突然撤梯子让她措手不及,每天讲课又让她气虚,索性干脆辞职。

她觉得自己耗心血生了孩子,就已经是最大的贡献了,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一辈子花苏毅鸿的钱。至于做衣服做香膏,那纯粹是闲了赚钱买花戴。

邱鹿鸣自己有钱,但还是欢欢喜喜收了赫春梅给的雇保姆的钱。

她能看出赫春梅那不明显的惶恐和无措。赫教授今年八月初退休了,没有如愿返聘,但她依然喜欢回大学里去,和老同事一起唱唱京剧,跳跳舞,如果有学生跟她打招呼,她就更加高兴了。

赫春梅这些年,从痛失至亲中学了乖,或者说她天生就知道该什么时候乖。平时来女儿家蹭饭,面上看着气势很足,其实对女婿都存着一点小心,更是找理由给女儿一家发钱或者买东西。

——毕竟很少有人在没有付出的情况下,还能心安理得获得别人的照顾,哪怕是至亲呢。

邱鹿鸣收了钱,赫春梅顿时腰杆就硬了,双眼发光对邱鹿鸣说:“人家坐双月子,我闺女坐仨月子!别看妈妈退休工资少了一多半,咱照样不差钱儿!”

苏毅鸿孝顺地接口,“幸亏家里有岳母,否则我上班去都不安心。”

“是吧小苏?你就放心吧,有我呢!干活儿我不行,看着人,我拿手!”

邱鹿鸣是顺产,产后恢复得还不错,只是没有生秋宝时恢复得快,毕竟也是虚岁三十七了,并且,因为要哺乳,她依然没有立即喝滋阴的药物。

她轻轻扯着睡着的瓦洛佳的耳朵,对他说:“臭小子,妈妈为你可吃了大亏了!”

秋宝眨巴着眼睛,“妈妈,那我呢!”

“你什么?”邱鹿鸣也扯扯他的耳朵,“妈妈生你更是遭了大罪!”

“妈妈,谢谢你!”秋宝认真看着邱鹿鸣,眼中有晶莹的泪。

邱鹿鸣忽然不忍心,抱住他,“妈妈骗你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女孩子都爱骗人的。妈妈没有遭罪,妈妈有了秋宝更幸福呢!”

“嗯,我听妈妈的话,长大孝顺妈妈,挣钱给妈妈花,不给我媳妇花!”秋宝脆生生说。

邱鹿鸣惊异地推开他,看着他的小脸,“谁跟你说的这些啊?”

“姥姥说的!”

邱鹿鸣哭笑不得。

但她被这句话惹得,想起二十几年后秋宝有了媳妇,或许自己真就得排第二位了,心里竟然提前难过起来。

瓦洛佳小朋友比秋宝好带一些,不为别的,主要是邱鹿鸣有了带娃经验,不再紧张兮兮。

秋宝也很有大哥的架势,言必称“我弟弟”如何如何,因为邱鹿鸣孕期时早就告诉他,弟弟是专门给他生的,是他的兵,长大会很听他的话,当然,大哥不是那么容易当的,他也要担起兄长的责任,好好照顾弟弟。

秋宝郑重答应了,并主动说,可以把他的下铺让给弟弟。

“不用让,那就是你自己的房间!弟弟太小,先跟着妈妈住,大一些,也有他自己的房间。”邱鹿鸣搂着秋宝有些心疼,忽然又不想让儿子如此懂事了。“妈妈最爱秋宝了!”

“真的吗?”秋宝眼睛发光。

“真的!要不然生孩子那么疼,养孩子那么麻烦,妈妈怎么会专门给你生个弟弟呢!”

“我也最爱妈妈!”秋宝搂着妈妈的脖子,开心地笑了。

苏毅鸿在门口笑,“秋宝自己去玩吧。”

秋宝一走,苏毅鸿就说:“邱鹿鸣啊邱鹿鸣,你真是好心机好口才啊,可怜我们三个姓苏的,一天天让你忽悠的都找不到北!”

“啧,我是真心诚意!”邱鹿鸣不理他,抱起身边的瓦洛佳,低声在他耳边说:“臭宝,别让他们听见,妈妈最爱你了。”

苏毅鸿在她后脑勺揉了一把,坐在床边,“老二好像更像我。”

“谁说不是,敢情我就是一个复印机!”邱鹿鸣噘嘴说。

苏毅鸿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