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序 什么时候去别的宇宙看看

空洞世界，千禧年。

公交车上，林东站得双腿发麻，好不容易抬起右脚想松动一下，再放下去的时候早就被边上的老人占了那一只鞋的空间。

林东茫然地看了她一眼，后者瞪了回来。

却见她挺了挺腰板站稳了那放脚的空间，林东只能单脚站着，撇过头去。

车挤的好处在这时就体现了出来，林东基本上是被人托着，也用不着出什么力，就是不能动弹罢了。

十多年不能动弹的生活都过来了，林东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的。

车子刚到一个站点，没什么人下车，倒是又挤上来了不少人，好像这有限的车厢里人人都是气球。

一边说着满了满了，挤着挤着就又塞进一个。

林东透过人隙望了眼窗外，也就是五六点的样子，天却已经很黑了。

外面灯光忽闪忽闪的，车子走走停停又慢得很，林东估计应该还没出闹市区，忍不住叹了口气。

但他又能怎么办呢，也就安心任自己随车摇晃起来。

林东下车时天早就已经黑透了，市郊到底是市郊，公交车才转过一个弯，就没了灯红酒绿的热闹和鲜艳，昏暗又稀落的路灯在路边打着瞌睡，提不起精神。

林东在转口的菜摊提了些零散的菜叶，和相熟的空气相对无言了一会儿。

进村子的巷子比马路又窄了一些，路灯也坏了一大半，几年了也没见人来修过。

再往前是一排三层楼的房子，当地村民自己的，一楼大多都租了出去。

林东从两栋房子中间的缝隙穿过，弯弯绕绕了几下，又是一座三层楼，只有最西面三楼的那个房间还亮着灯。

楼道里没有感应灯，脚跺的再大声也还是要沿着昏暗的楼梯往上走。

楼梯不靠墙的那一边，却是连扶手都没有，直接就是腾空。

林东只能贴着墙，靠着渗出的月光慢慢走上楼，穿过隔壁晒在楼道上的衣物，推开了门。

家里空空荡荡的，所有东西都不见了，林东愣在那里，苦涩的叹了口气。

她还是走了，还把所有东西都带走了，一点念想也没有留下。

林东拎着手里的菜叶，靠着门框一屁股坐到地上，感觉整个人的心都凉了。

又忽然想到了回来的公交车又慢又挤，突然就觉得心情又烦又燥，今天找到了工作的喜悦好像也不能让他快乐些。

转头看向阳台，透过窗玻璃看向夜晚的天空，发着呆，脸色不怎么好看。

生活是不是一直都这样，还是说只有长大了以后才会这样？

这时，有人给林东电话，他拿起手机接通：

“你走了为啥不...”

“我觉得没必要说，我找你也不是为了这件事。”

电话那头的女人示意身边的男人安静，此刻的她正在火车上，

“我想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把我的联系方式删了吧，我已经这么做了。

如果可能的话，你最好也快点把我忘了，开始自己新的人生吧。

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年，我希望你这一次能为自己而活，不要再活受罪。”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而后毅然地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扔出了火车窗外。

那个男人还是忍不住了，但就在即将要开口的时候，看着女儿的样子，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而在林东这里，他自然不会这么做，他只是机械地将手机收了起来。

但是今天找他的人似乎特别多，很快，就又有电话打了进来。

“找谁？”

林东麻木地对着手机说道。

“请问是林东林先生吗？

我这里有您的一份快递，您在家吗？”

对面的人很热情地说道。

林东楞了一下，而后皱了皱眉：

“你放我家门口就好了，我现在不在家。”

这里当然不是林东家，以后也不会是他的家。

临走前，林东将钥匙和菜叶都留了下来，在楼下打给了自己那位父亲：

“派人来接我。”

很多年前，林浩就问过林东：

“你真的爱她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林东一直没有想过，而今一直到坐上车，他也没心思去想。

重新回到霓虹灯下的世界，林东却没有感受到一丁点的温暖，忽然瑟缩着身子，没有一丝留恋的缓缓闭上了眼睛。

回到家后，林东在门口看到了那份快递，也不知道是谁寄来的。

这是一个箱子，林东拿来水果刀几下就把它打开。

箱子里的东西被保护的很严实，林东却没有升起一丝一毫的好奇，只是将那些东西扔到一边。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玻璃瓶，里面是一枚蓝色药丸。

玻璃瓶上还贴着纸，纸上写着，“口服”。

这是什么药吗？

林东拿起玻璃瓶，在手上晃了晃，然后很是干脆的拧开瓶盖，将药丸倒进了嘴里，就这么咽了下去。

还别说，有点甜，味道蛮不错的。

下一刻，林东就感觉自己的头突然刺痛了一下，紧随其后的则是第二下，第三下...

而且，一下比一下痛，林东紧咬着牙关，最终还是倒在了地板上。

那是一道蓝色的光，轮廓看起来像一个人，他背对着林东：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乔纳森·奥斯特曼，别人称呼我曼哈顿博士。”

“林东。”

林东犹豫了一下，也介绍起了自己。

“我知道你，林东，我正是为你而来。”

乔纳森转过身，林东看到了他额头上的图案，氢原子的原子结构示意图，

“而你，也会告诉我为什么我要找你。”

慢着，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东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就在病床上睁开了眼睛，床边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对方趴在床边睡着了，脸上还带着泪痕，她此时本应是在火车上的。

在听到父亲接了个电话后说起林东又忽然昏倒的事情，却还是赶了过来。

林东从病床上坐了起来，还是感觉脑袋有点晕晕乎乎的，下意识的伸手揉了一下额头。

这动作却是让床边趴着的人忽然惊醒，她看到林东醒来后很是惊喜的问：

“你饿了吗？

要不要吃点东西？”

“随便来点吧。”

林东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虽然他其实并不怎么饿。

姜燃出了病房，很快就再次喜极而泣，而后先去找了医生，之后才去买营养剂。

秘密战争从元年开始，一直打了八百多年，如今还有零星冲突时有爆发。

此时的人们就着蒸馏水，吃着无味的营养剂，菜叶都成了有价无市的好东西。

这里就必须提到林浩，白手起家，赚下如今的身家。

姜燃拿着营养剂回到林东的病房时，后者正在看着空气发呆，他在阅读空气，或者说空气中那份只有他能看到的能力使用说明书。

“宇宙跳跃”，这份能力的名字，它能让林东的意识来往于不同的宇宙。

林东心想，这很大概率是那位曼哈顿博士的手笔，问题是乔纳森到底要干什么呢？

“怎么了？”

姜燃好奇地问林东，却被后者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你生病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姜燃手一抖，手上的营养剂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你怎么知道的？”

“用眼睛看出来的。”

林东对此非常实诚，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医生怎么说？”

“恶性的，压迫到了神经，有很大的风险。”

姜燃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林东恍然的点了点头，听着她继续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一下子就慌了，我...”

“我除了一个好儿子，还有一个未来的好儿媳，就只剩下不缺钱。”

忽然，林浩大步走了进来，他在外面其实已经站了一会儿。

并弯腰从地上捡起营养剂，以前这东西他也是经常吃的，扔到林东手里。

林东拧开瓶盖，拿起一粒吃了下去，一天吃一粒就够了。

林浩也说起了自己为什么过来，不仅仅是为了看儿子，还是为了另一件事：

“姓陈的说你觉醒了精神异能，等你出院后和我去做个测试。”

精神异能？

林东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太过在意此事儿，而且还有了一些猜测。

再说姜燃的事情，她的问题确实非常严重，手术风险非常之高。

但是，林浩又不是没钱，给准儿媳看病那肯定是全力以赴。

也正是因此，姜燃反而比林东先出院，林东又过了两天才走出的医院。

去了超凡者公会，做了测试，精神异能方面的。

测试内容相当简单，躺在一个特殊仪器里，待上三分钟，测试就完成了。

测试结果出来得也很快，这边刚测试完没多久，那边就发了过来。

“目前看来，令郎精神上没有任何异常，确实是精神异能。”

林浩是真没想到，这个测试结果比他想的还要简洁，于是他下意识问道：

“那更具体的呢？”

“抱歉，这你需要去更专业的地方，进行更详细的测试。

我们这里的测试，只是检测是否存在异能。”

林浩还想说什么，却被林东拉走了，他也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

“早知道就不来这里了。”

在林东办好登记手续，正式加入超凡者公会后，林浩还是有些郁结。

最终，他带着林东去了一家非常正规的异能检测结构，这里的花费那是真的相当高。

就算是林浩，都感觉有些贵，但为了儿子还是忍了。

花了钱，开始检测，这一次检测内容就有些丰富了。

一套流程下来时间过去了两个月，又等了半个月，检测结果才出来。

“目前看来，令郎在精神异能方面天赋一般。”

对方就差把“毫无发展潜力”这六个字糊到林浩脸上了，

“我们这边给出的建议就是，可以朝着心灵治疗师的方向努力。”

心灵治疗师？

这就是个冷门到不能再冷门的超凡者职业，从业人数一直没有突破过两位数。

当然，那是明面上的，私底下到底有多少非正规的心灵治疗师那就没人知道了。

林浩只感觉自己的钱砸进了水里，但他还能说什么呢？

难道让他对着自己儿子说：

“瞧你个不争气的，你怎么就不能学学...”

他都不知道该拿谁当靶子。

在车上沉默了许久，只能拿出林东和姜燃的婚礼说事儿：

“异能不异能的，暂时就先别想了，婚礼完了你有的是时间思考这个。”

但林东不是在思考这个，他正在想的是，什么时候去别的宇宙看看。

当然，也正如说明书上写的那样，他无法自行确定目的地。

也就是说，他可能会抵达一个不错的宇宙，也可能会进入一个糟糕透顶的宇宙。

甚至有可能，一头栽进一个没有生机、一片死寂的宇宙。

这也是林东迟迟没有去往其他宇宙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