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还是昏沉沉的,身上的温度已经下来了,简醉安甚至能感受到放在身侧的手上不断被点滴推进的冷意。
心下松了口气,原来她在医院啊。
可是,这地方也不像正规的医院啊,看起来有些奇怪。
刚刚粗略的一眼,已经差不多能扫清她现在的处境。
她现在处于一个环境过于破落的房间里,还打着点滴退烧,那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表情都不是太好。
甚至能时不时感受到两道灼热、短暂的视线。
气氛过于微妙,简醉安突然有些怂,悄咪咪地又闭起了眼,放在一旁的手不自觉动了两下。
白嫩的食指很轻有规律地在棉布沙发上敲打着,很有节奏感。
这是她思考时一贯的小动作。
简醉安皱了皱精致小巧的鼻头,秀丽的眉也微微拧着。
她记得她小叔简倾在六年前就去了国外深造,现在怎么会在临安市见到呢?
而且还穿着白大褂,总不可能是又被骗光了钱不好意思回家吧。
但是这也是有可能的,毕竟简倾曾在最美好的十七岁被一个女生骗光了生活费,最后还被骗走了心,连高考都错过了,堕落了一年才走出来。
简醉安对此影响很深刻,不仅是因为那个女生对她很好,还因为她与那个女生之间的一个小秘密。
那个总是行事乖张浑身带着匪气的女生第一次那么卑微地求她不要告诉简倾。
而且自那件事后,简倾的性格就像变了一个人——由一个沉默内敛的品学皆优的少年变成了一个轻佻随意的游戏人间的浪荡子。
在那个女生销声敛迹的第二年,性格大变的简倾对着年仅9岁的简醉安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话:
千万不要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他们都是骗子。
彼时的简醉安重重地点头,义正词严地说绝对不会喜欢好看的人,说完就去找隔壁那个特别好看的邻居家小哥哥玩去了。
简倾除了对她疼爱的态度没变以外,完完全全就是换了个人。
小姑娘心里感叹了几句,想着也不知简倾走出阴影没有,还有那个女生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她手上动作慢了下来,仍未停。
就在简醉安还在思考什么时候醒过来比较自然时,猝不及防的听到有人向她问了句话。
很低沉又像是强压着怒气,带动着她脑内紧绷的神经都颤了下。
“简醉安,还想装睡到什么时候?”
简醉安几乎是下意识睁开了眼睛,上半身直愣愣地坐了起来,欲盖弥彰道:“我没装睡!”
她话音刚落,就感觉到点不对劲,如果她真的睡着了,就不会听见这句话,也不会立马应声坐起来还说自己没装睡。
这不就是自打成招嘛!
简醉安心虚地转过小脸,就看见两人皆是面带不善地看着她。
简倾脸色阴沉沉地,眉头拧地死死的,双手抱在胸前,像个来讨债的。
祁煜脸色淡漠,眸底的情绪几近没有,配上他那副生人勿近的气场,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简醉安冷不丁打了个颤,目光在相对而坐的两人身上来回扫着,欲言又止。
简倾冷笑一声,“能耐了啊,简醉安,谈了男朋友不带回家,来这鬼地方约会,还把自己搞发烧了,你怎么这么狂呢?”
他眼睁睁看着这家伙的手指在他的沙发上敲打着,就是不睁眼不出声。
简倾是知道自己这个侄女有这个小习惯的,而且简醉安还是从他这学去的。
他原想看看简醉安想逃避到什么时候,最后没忍住先一步揭穿了简醉安想当鸵鸟的想法。
一直顶着这少年的波澜不惊的目光他压力也是很大的。
能耐的简醉安眉眼低垂着,乖巧地坐在沙发上,小声辩解,“小叔,我没有,有原因的。”
闻言,简倾眉头拧地越紧了,这个没有是个什么意思?是没谈男朋友还是已经带回了家,这小屁孩越来越会含糊其辞了。
“你没有?敢在这大半夜地来小混混聚集地,还被人抱在怀里,你爸年轻时都没你那么狂,你知不知道...”
简倾一顿输出,十句话里简醉安只能插缝可怜兮兮地说句,“我知道的。”
眼见简倾把小姑娘训的头都要垂到地上去了,祁煜唇角扯了下,轻咳了声,刚出了声,抬眼就看到两人同时转过来的视线。
一个眼巴巴的,在求救,一个凶巴巴的,在威胁。
好吧,看来他得解释下,小姑娘看起来未免也太心虚了。
面对这两道饱含深意的视线,祁煜轻晒了声,神情冷淡。
懒懒地往后仰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描绘着手机的轮廓,凉薄的嗓音在空气中徐徐传到两人耳边:
“我不是这呆瓜的男朋友,只是遇见了顺手带来的。”
简醉安都快被简倾骂哭了,见祁煜出口帮忙后,感激地朝他看了眼,点点头表示感谢,随即目光灼灼地看向简倾。
女孩声音很甜,说话的尾调还带着南方的软糯口音,像在撒娇一样,“你听嘛,我没有男朋友,也不狂的,你别告诉我爸妈好不好,我很听话的。”
简倾狐疑地看了眼两人,“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什么原因?”
目光落在了祁煜身上,男生看起来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只懒懒地掀了下眼皮,注意力全在自己的手机轮廓上,“我是打架。”
简醉安紧接着道:“我是迷路。”
她话音刚落,简倾还没什么反应,那边的少年就笑了声,仰着头,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唇角勾起,意味深长道:
“麋鹿啊~”
简醉安一开始还没意识到什么,可发现男生仍是笑着看向自己,懵了几秒,突然就明白了,脸蹭的一下就红了起来。
吞吞吐吐地开口反驳,“我不是麋鹿,我是迷路了!”
她加重了最后的了字,却看见男生哦了一声,仿佛了解了一般点点头,挑挑眉,收回视线,随即又看着她,眼里笑意明显,打趣道:“哦,麋鹿你好,我是长颈鹿。”
小姑娘呆住,没想到之前那样一个酷拽的少年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怎么看起来好像是在调戏她一样。
简醉安皱着脸,手上不自觉又敲了起来,半晌,目光里夹带着几丝犹豫,默了两秒,才怯懦开口,“那个,你是有...人格分裂症吗?”
像是觉得自己这个问题不太礼貌,小姑娘说完就低下了头,耳垂又红了起来。
祁煜怔了一瞬,没想到小姑娘这么思绪跳的那么快,竟然觉得自己有病,看了眼坐在对面以手捂面似乎已经习惯了的简倾。
祁煜挑挑眉,心底了然。
看来这从小的跳脱性思维还没改过来,也不知道现在还会不会觉得优秀的数学老师一定是秃顶。
祁煜唇角带笑,眉眼透坏,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移开视线后,扬着下巴,理所当然道:“当然没有,逗你而已。”
没等简醉安说些什么,简倾就黑着脸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已经很晚了,都回家吧。”
看向还赖在沙发上的简醉安,“起来吧,你烧退了,医药费就不用给了。”
看向还坐着的少年,皱了皱眉,“我要回家睡觉了,你带来的人你送回家。”
祁煜倒是没什么意见,站起身走到门口,似笑非笑道:“你确定让我送这家伙回家?就不怕我欺负她?”
皎洁月光下,少年长身而立,周身一层朦胧的光晕,懒懒地靠在门框上,像天神下凡,微抬着下巴,敛着眸子,唇边一点弧度。
整个人看起来桀骜不羁,又透着对任何事都不起兴趣的漠视感。
简醉安愣愣地想,简直就像个优雅贵公子,除了那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