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繁华都市一隅,有一个叫丁香花的小巷,顺着结满丁香的小巷一路走下去,巷尾便可以看到传说中的狸猫堂,我们的主角——一只狐狸一只猫的冒险故事就从这里开始讲起。
“我有一只小黑猫我从来不敢欺,有一天我心血来潮带它去抓鸡,我手里拿着小竹筐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阿嚏!”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外加凉风冷飕飕……
郊外某栋大宅院里,寒风穿过廊下,霍离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为了便于隐藏,他特意找了个最暗的角落窝着,呃,刚好那里是风口,所以一阵风吹来,他就仰头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搭在头上的道士帽被风刮去了栏杆外面,霍离揉揉鼻子,巴着栏杆探出身去捡帽子,一个没掌握好平衡,一头栽了出去。
“啧!”
夜风把不屑的哼声传了过来。
霍离从地上爬起,左右看看,黄澄澄的道士帽很好找,他捡起来重新戴到头上,又顺着那声‘啧’仰头看去。
不远处的墙头上蹲了一只猫。
那是一只全身黑色、没有一点杂毛的小猫,猫眼在黑暗中闪动着幽幽绿光,漂亮而又冷漠,深夜乍看到或许还有点恐怖。
还好那是只幼猫,蜷起后比巴掌大不了多少,降低了黑猫带给人的恐怖感。
“小狐狸!”
发现霍离在看自己,黑猫口吐人语。
霍离习惯成自然,答了声——“有!”
带了几分冷清的少年嗓音说:“赶紧藏起来,你要抓的鸡说不定马上就来了。”
“好滴!”
霍离不敢怠慢,纵身一跃,小小身影便越过栏杆翻回到廊下。
这个动作干净利落,黑猫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这几个月对小狐狸的强化训练总算没白做。
霍离藏去原来的地方,可是等了好久也没见目标出现,他有些困了,打着哈欠,问:“小白呀,你说鸡真的会来吗?”
“我怎么知道?”对面墙头上的黑猫没好气地说。
“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三更半夜拉着我来吹冷风?”
“直觉。”
“上次你也说直觉感到我们的客户有危险,结果人家只是走路不小心崴了一下而已。”
黑猫语塞了,忽然一甩爪子,一颗小石子凌空弹到了霍离脑门上,它淡淡地问:“这次的生意是谁接的?”
小白生气了,霍离不敢再惹它,揉着脑门,小声说:“是我。”
“所以笨狐狸,你接了人家二十万,就好好把事情搞定,你是来抓鸡的,不是来吃鸡的。”
霍离的手刚伸进塑料袋,准备把来时带的宵夜——香脆鸡米花拿出来吃点,听了小白的话,他悄悄把手缩了回来。
“没见过这么凶的宠物。”他在嘴里小声嘟囔。
这只叫小白的黑猫是霍离的天师大哥送给他的宠物,不过从他们认识那天起,霍离就没享受过一天身为主人的待遇。
谁让猫这种生物天生就高傲又任性呢。
霍离托着脸腮感叹地想,要不这世上怎么有个词叫猫奴?
而且小白好像还是什么什么天神转世,来头大得很呐,现在屈尊给他这个只有五百年道行的狐妖当宠物,他也该心满意足了。
霍离是一只小火狐,因缘际会成了张天师的式神。
不过他这个式神是挂名的,每天琢磨的除了吃饱睡还是吃饱睡,大概是怕被他吃穷了,某一天他就被张天师踹出了家门,让他自力更生。
可是小狐狸除了吃也没啥其他的本事了,还好他的宠物有点头脑,提议开家侦探社,每天接一些寻找走失猫走失狗的委托。
总算两个人都是动物出身,找同类还挺简单的,偶尔他们也会接一些怪异案子,就比如这次——富商刘先生说他们家刚生的小孩被狐狸迷了,整晚哭个不停,希望他们帮忙解决。
人家一出手就给了十万块现金,还说事成后再付十万。
霍离看着一沓沓的钞票,心里一盘算,这能买多少只鸡腿啊,大脑一热,他就把活接了。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大家都是狐狸,五百年前是一家,应该很容易沟通的。
假如万一沟通不了,就给点钱来买通,反正他有二十万呢,怕什么?他的天师大哥就是这么做买卖的。
想到香喷喷的鸡腿,霍离重新振作起来,整整道士帽,决定打持久战。
就在这时,墙头传来细细的猫叫,小白说:“鸡来了!”
霍离急忙屏住呼吸,靠着栏杆偷偷看过去。
果然,随着阴风扫过,一道身影出现在院子正中,却是个长发飘飘的白衣女子。
请不要误会,那不是鸡变的,‘鸡’只是小白给目标起的的代号,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催发霍离的劳动干劲。
它的主人也只有在美食面前——哪怕美食后面跟着刀山火海,他也会义无反顾勇往直前的。
女人垂着头,霍离看不到她的长相。
不过既然是狐妖一族,肯定是很美貌的,就比如他自己吧,小狐狸自恋地想,他就长得还不错。
女人现身后就往宅子里飘去,霍离忙收起不该有的自恋,念动咒语,纵身跳到女人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呔,天师门下第七十二代传人……”
顿了顿,小狐狸又说:“的式神在此,请速速留步。”
突然看到一个小影子落到了面前,女人吓了一跳,停下脚步。
眼前是个十五、六岁大的小男生,眉清目秀,模样乖巧,一身黄澄澄的道袍,头上还戴着同色的道士帽,忽略那个大了两号的帽子的话,他还是挺可爱的。
“你是道士?”她惊讶地问。
“是啊。”
霍离重新扶正帽子,一脸严肃地说:“虽然我只是式神,但也同样领会及贯彻天师道义,嫉恶如仇,匡扶正义,请施主悬崖勒马,莫要泥足深陷啊!”
女人像是呆滞了,听着他说话,没反应。
霍离也觉得气场太严肃的话,不太有利于沟通。
他马上转为一个可爱的笑脸,说:“以上都是我大哥常说的台词,我想说很久了,谢谢你给我这个表现的机会。其实我想说的是咱们都是狐族,有什么事好商量……”
黑猫在墙头上滋溜一下,差点滑下去,它调整姿势重新坐好,决定先睡一觉,让小狐狸自己去闹腾吧。
霍离刚说完,就被呸了一口,女人大骂:“谁跟你一族?滚开!”
冷风把她的长发扬起,霍离看清了她的脸,妈呀叫起来。
“你好……”
‘丑’字生生咽了回去,霍离说:“你长得好……那个……嗯……我们狐族都很漂亮的,很少看到大饼脸,所以你是藏狐吗?”
“我才不是狐狸,我是鬼!”
女人再次大叫,长发根根竖起,露出惨白的一张脸,她扬起手掌,十指指甲尖尖,朝着霍离抓来。
霍离往旁边跳开了,女人身影一晃,就要穿入宅中,他急忙掏出别在腰间的小拂尘,拂尘往前一扬,卷在女人腰间,将她拉住。
女人动不了,转头厉声喝道:“松手!”
“我不会松的,你这只坏狐狸,败坏我们狐族的名声,看到人家的宝宝可爱,就想据为己有,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霍离一边说着一边双指并起,口中念念有词。
这些也都是从他那位天师大哥那儿学来的,至于用咒语收妖,会不会顺便把自己也收了,恕小狐狸的智商有限,他完全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女鬼动弹不得,不由得戾气大发,突然伸手抓住拂尘,喝道:“他们开车撞死我,害得我和我的宝宝阴阳两隔,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我要带走他们的儿子,让他们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
“呃……你是不是横穿马路被撞的啊?很多狐狸都不懂得人类的交通规则……”
“啊呸,你才是狐狸!”
“对啊,我是狐狸没错啊。”
“我都说了我是鬼,拜他们所赐,我人当不成,只能做鬼!”
女鬼厉声尖叫,指甲将拂尘扫断,霍离哎呦一声跌了出去。
没等他爬起来,锐利的指尖便刺到了他面前,总算他机灵,就地滚开了,帽子却被指甲戳中,飞去了半空。
霍离惊魂未定,慌忙跳起来。
月色下女鬼已经化成了临死前的模样,只剩下半边脸,鲜血不断流下,脖颈向一旁歪斜,霍离吓得向后连蹦几下,大叫:“你、你、你真的是鬼?”
要说作为天师的式神,这几年霍离也见了不少世面,妖魔精怪他都不在话下,但他偏偏怕鬼。
不要问为什么?这世上很多事都没有为什么。
一受到惊吓,霍离的法术就忘了大半,两只狐狸耳朵露了出来,在夜风中簌簌发抖。
女鬼看到了,冷笑:“还真是只狐狸,这事与你无关,快滚开!”
她说完就要飞去宅子里,霍离看到,飞身跳去了她前面再次挡住。
因为害怕,他可爱的娃娃脸皱成了囧字,却努力让自己不发抖,结结巴巴地叫道:“不、不行,我不能让你去、去害人!”
“再敢拦我,我就杀了你!”
“杀我,我也不会放行的,这、这关系到我们狸猫堂的声誉,所、所以……”
话没说完,眼前寒光一闪,女鬼的的厉掌便劈了过来,霍离被寒风卷起,连翻两个跟头,跌在了廊下。
他生怕女鬼趁机进宅子,顾不得身上疼痛,抄起地上的塑料袋就甩了过去。
顿时漫天花雨撒下,塑料袋里的香辣鸡米花都打在了女鬼脸上。
霍离挥舞着只剩了个木柄的拂尘冲过去,朝着女鬼一通乱打,一边打一边叫:“小白呀,快来帮忙啊,我怕鬼的!我真的怕鬼的!”
墙头上的黑猫再次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跟了个笨主人,绝对是它这辈子最错的选择。
冷风继续把叽里呱啦的哭叫声遥遥送来。
“小白你不要再睡了,快来帮忙啊,我请你吃炸鸡块、鸡腿、鸡米花!”
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爱吃鸡的。
终于听不下去了,黑猫摆摆耳朵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霍离被女鬼的掌风打了出去,一屁股跌在地上。
女鬼冲着他的胸口扬起手指,正准备给他来个透心凉,忽然夜中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随即寒风袭来,就像在半空竖起了一堵透明墙壁,将她与霍离隔开了。
女鬼正撞在透明墙壁上,向后翻了个跟头,等她站稳,就见一只猫迈着轻盈的步伐,从庭院一角优雅地走过来。
夜幕是黑的,猫也是黑的,仿佛它就是黑暗的主宰。
自古以来,黑猫就是邪恶的死敌,女鬼怕了,脸孔变得更难看,哆嗦着向后退。
霍离看到小白出场了,先前的恐惧一扫而空,拍打着身上的泥土就要坐起来,一只猫爪踩到了他脸上,把他踩回原地,随即跳到他胸口上,冲女鬼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你打他就是不给我面子。”
女鬼瞪向黑猫。
它是猫,又不太像猫,大概是因为长得太小只了吧。
猫的脖子上戴了个用红绳串着的绿珠子,随着它说话,右边的猫耳朵上还一闪一闪的,却是个钻石耳钉。
原来还是一只骚包的小猫崽,女鬼顿时不怕了,指着霍离问:“你是他主人?”
“他是我的主人,有这样的主人挺丢脸的,所以请不要对外宣扬。”
女鬼:“……”
霍离:“小白!”
抗议声被小白无视了,从霍离身上跳下来,对女鬼说:“刘先生开车撞死了你,自有人间律法惩治,你既已死,就莫再留恋,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我死了,你们也别想活,都去下地狱吧!”
女鬼挥舞手掌,卷起阴风,向眼前的小猫袭来。
霍离见识过她的厉害,抱着头往旁边躲,叫道:“小白小心!”
阴风把小猫身体卷了起来,眼看着就要撞到墙上,小猫突然消失了,一位少年现身在风中。
少年长发束在脑后,一袭白色长衣,看岁数比霍离大不了多少,气场却截然不同,剑眉星目,带了一点点属于少年人的青涩,但更多的是飒爽英姿,令人不敢直视。
霍离看得都星星眼了,拍掌道:“小白好帅!”
“帅也要死!”
女鬼狂性大发,向少年飞扑过来,却连衣袂都没沾到就跌了出去。
少年一扬手,地上的那半截拂尘飞起,随着他的挥动,向女鬼当胸穿过,将她钉在了对面墙上。
居然一招就搞定了,霍离看呆了,看看少年的手,又看看自己的手。
“是不是前世是天神的人,法术都这么厉害呀?”
“你如果每天少琢磨点吃的,也会这么厉害的。”
少年翻身落到地上,走到女鬼面前。
女鬼呲牙瞪目,大叫:“你是谁?你害我无法报仇,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叫御白风,今后你如果还能记得我,就尽管来吧。”
御白风伸手拂过女鬼的天庭,女鬼顿时恍惚起来,头往前一垂,没动静了。
霍离跟过来,好奇地看。
“她这是死了么?”
“她早就死了,死而怨气不散,才会化成恶鬼。”
“可刘先生说是狐狸作祟啊,要是我知道是恶鬼,多少钱我也不会接的!”
“可能他不知道,也可能是知道了不说,不要太高估人心,你只要记得他们给的钱是真的,那就行了。”
御白风并起双指,在女鬼被钉住的地方画了一道符,金符隐现闪烁,宛如牢笼,将女鬼罩在当中。
霍离问:“这是什么符啊?”
“召唤鬼差的符,没多久地府那帮家伙就会来抓鬼了,啧,便宜他们了。”
御白风拔出拂尘柄,又打了个响指,霍离训练有素,从口袋里掏出名片递过去。
御白风弹指一挥,名片便穿过道符牢笼,打在了女鬼眉间,名片当中狸猫堂三个金字在黑暗中熠熠闪光。
“忙总不能白帮,打个广告,推广下咱们狸猫堂的知名度。”
“不要啊,我不想帮鬼办事。”
霍离的脸又囧了,探手想把名片拿回来,可每每碰到,手指就穿过名片落了空。
他费了半天的劲,一转头,御白风已经负手离开了,想到鬼差很快就会出现,他不敢多待,拔腿追了上去。
已是凌晨,街道冷清空静,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笃笃传来。
霍离跟在御白风身后,愤愤不平地说:“小白你这次太过分了!”
“唔?”
御白风转头看过来。
差不多的岁数,他却比霍离高了整整一个头,丹凤眼眸扫过,霍离气势立减。
“虽然身为猫奴,我可以包容宠物的任性和自我,可今晚我很生气——明明一根手指头就能搞定的事,你却一直不动手,看着我被女鬼打,你还有没有把我当主人?”
接下来是良久的沉默,霍离歪头看看御白风,正觉得自己的话是不是有点过分的时候,御白风问了相同的问题。
“这次的案子是谁接的?”
“呃,是我。”小狐狸的声音立刻低了八度。
“一听有二十万就满脑子都想着炸鸡的是谁?”
“是我。”声音再低八度。
“所以主人啊,身为公司老板兼一家之主,你冲锋在前不是应该的吗?”
“可是……我还计划拿出十万给小白你买猫粮的,我又没想吃独食。”
“所以我出手了,帮你赚了二十万,有问题吗?”
“唔……没有了。”
小狐狸完败,垂着头跟随他的宠物往家走。
御白风瞥了他一眼。
“白痴狐狸,我人形的时间比猫形多的多,吃什么猫粮?那十万还是留着给你自己买鸡吧。”
美食当前,小狐狸一秒振作起来。
“真的吗小白?我果然还是最爱你了,快走快走,我请你吃宵夜!”
御白风的衣袖被拽住,霍离拉着他快步往前跑去,他无奈地摇摇头。
这家伙真是太蠢了,真给狐妖一族丢脸,可是……
没办法,谁让他摊了这么个主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