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奶奶死得太早了

乔安杰一听到这个话，马上接口道：“爹，现在女人都能当干部了，男人怎么就不能在家带娃了？”

乔老汉说不出来个所以然，但就是觉得不对。

“这……这男人当然就是不能带娃啊！你是你娘带的，我是我娘带的，大家都是娘带的。”

乔安杰：“那你娘和我娘当过干部吗？”

乔老汉被堵住了。

“这……这……”

“这”了半晌也没“这”出个所以然来。

“爹，你是不是又是老毛病没改？重男轻女的思想又来了？你可别忘了，你重男轻女差点儿害死了自己的亲孙女，怎么还不知道改改？”

乔安杰又搬出来乔思思差点儿被埋的事情，一说起这事，乔老汉就彻底输了道理。

“行了，行了。”婆婆李芳兰打断了这场争论。

“娘来娘去的？难听死了。”

她瞪了乔老汉一眼：“人家两口子的事情，你掺和那么多干什么？你不让老二家的去工作，那老二家今天带回来的煎饼你吃不吃啊？”

白面做的煎饼谁不吃啊？

乔老汉很没出息地点头。

“吃！”

有了这句话，李芳兰就放心了。

呵，死老头，她还拿捏不住他？

于是她站起身来，热煎饼去了。

李芳兰到底是苦过来的，没把煎饼全做了，偷偷省了几张。

然后把葱油饼切成丝，掺一大锅水，加上白菜和酸菜煮成一锅，这样的做法，实在能省不少粮食。

想了想，又拿出几张肉饼，算好了量，柱子和豆子一人吃一张，其他人尝尝味道就行了。

肉哪能多吃啊？

李芳兰做饭这个空档，吴桂香还在跟柳若云闲聊。

“那县长真叫你去当干部啊？还又给自行车，又给奶粉的，不会是对你有什么心思吧？”

毕竟柳若云长得可不差啊。

乔安杰却笑了：“嫂子，你想啥呢？人家可是领导，看中的是若云的英语水平。”

“会英语真就这么厉害？”

“当然厉害了，现在国门打开，要挣外国人的钱，你说会英语重不重要？”

“我们那个时候说洋文是要倒霉的。”

吴桂香超级小声地说，声音有些酸溜溜的。

怎么老二刚刚丢了代课老师的工作，他媳妇转眼就遇上了这样的大好事？

怎么好事全被二房一家人占去了？

是不是乔安平爷爷的坟埋偏了？

吴桂芳本来嫉妒二房的心随着乔安杰的工作丢了变成了同情，现在同情又成了嫉妒。

她也不希望老二家过得太差，但是一好起来心里就酸溜溜的。

可真是好矛盾啊。

不过矛盾的心随着婆婆端上来的面汤和肉饼，马上就变得烟消云散了。

李芳兰先是一人一块饼塞到了柱子和豆子的手中，剩下两块放在桌子中间。

大家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一人撕一块，不能多拿。

不过所有人都没说什么，有这些吃的大家都已经很满足了，谁还去挑多嫌少呢？

乔老汉当然也吃，吃着吃着，他忽然哭了出来，把大家吓了一跳。

乔安杰紧张地问：“爹，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乔老汉摆了摆手：“不，不是，我只是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吃到这细粮的煎饼，实……实在是太高兴了。”

众人：……

李芳兰：“死老头，这有什么值得哭的？丢人现眼。”

这一句话非旦没止住乔老汉的眼泪，反而让他哭得更厉害了。

他用手背虎口挡住自己的眼睛，想要维护自己一家之主的形象，一边又止不住呜咽。

“安……安杰啊，我只是想你奶，她走得太早了，没赶上这好时候……

我们现在不仅能吃饱饭，还能吃细粮了，要吃她也能吃上一口就好了……”

**

乔安杰猜得没有错，柳若云进城后的第二天，天上就下起了大雪。

下了雪，地里就彻底去不了了。

大人们怕冷窝在家里，却被小孩子们缠着要掼奶油。

一盒掼奶油三毛钱，是他们卖多少粮食的收成？他们自然是不肯买的。

但是以前大家都没有也就罢了，现在孩子们看见柱子和豆子吃了，馋得不行，撒泼打滚一定要买。

大人们实在是管不住

就把这些孩子打一顿关在屋里。

顺便还不忘冲着村东口“呸”一声。

“杀千刀的柳若云，多少钱用不完啊？买这些东西。

呵，走资派，等着吧，迟早要倒大霉。”

好在柳若云年前不用上班也就听不到这些话了，她本来就不爱出门，刚好买了棉布和毛线，每天就窝在家里织毛衣、做衣服。

闲了的时候，就看看买回来的小说。

怕冷着自家媳妇儿和闺女，乔安杰去买了几斤煤炭，用炉子坐着水，把屋子里烧得暖暖和和。

一边逗着闺女，一边看着媳妇打毛线，心里是说不出的满足。

一家正在其乐融融的时候，一抬头，看见乔妙扭扭捏捏站在门外，想进来又不敢进来的样子。

“妙妙，你有什么事吗？”柳若云从针线活里抬起头来。

“嫂……嫂子，你买了亦舒的小说呀？”乔妙问。

原来是为这啊。

柳若云笑了：“你想看吗？”

乔妙狠狠点着头，眼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

女孩子大了，心里对一些东西有了幻想。

柳若云笑了笑，拿了一本《胭脂》放在了乔妙手上。

“那去看吧，看完了再来跟我换另一本。”

乔妙高兴坏了，连声道：“谢谢嫂子，谢谢嫂子。”

乔妙拿了书刚刚要走，却被柳若云叫住了：“你等一等。”

柳若云转身从枕头边上拿一双手套塞到乔妙的手里。

“我给思思做衣服的时候剩了一点边角料，顺便就给你缝了一双手套，里头塞了棉花，可暖和了。”

乔妙拿着手套，有些受宠若惊。

“嫂子，这……”

“拿着吧。”柳若云将她的手合上。

公公婆婆虽然现在不敢对思思有意见了，但是骨子里的重男轻女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的。

乔安少可以游手好闲不下地，老两口帮他做了就是，乔妙却要洗一家人的衣裳、挑大粪、捡柴、烧火……

手上全是冷水浸出来的冻疮。

或许小说里的爱恨情仇是乔妙贫瘠生活里为数不多的乐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