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听到了秦总的四个字,我以为找到了出口,费力的抬起头搜寻着。前面是一个悬崖式的广场,中间是个大坑,不深,坑中间有一颗五彩巨石,石头呈鹅蛋形,大概两层楼高,红绿蓝各种颜色螺旋的环绕着,让巨石特别耀眼。不过这并没有让我兴奋,我太累了。
“一帆你过来”,秦总伸手扶过我,不得不感叹她的好身体,“来我们坐在巨石旁,听我跟你讲讲故事,眼前的一切很快就会过去的。”
我被扶着坐在了巨石旁,整个人的背和头都靠着石头,虽然不愿听什么故事,可已经没力气再去反驳了。
“你知道吗一帆,中国其实不只56个民族,有一些特别小的民族在古时候无法独立生存,只能依附一些大一点的势力,最终被吞并,比方说普遮族。”
我艰难的转过头,对秦总生命最后的话题感到一些意外。
秦总没有在意我的表情,自顾自说到:“大约500多年前,也就是明朝中叶,普遮族原本幸福的生活在云南边陲的一个小镇,由于人丁稀少,经常受周围大寨子的欺负,那些坏人好一点的偷菜偷鸡、坏一点的恃强凌弱,更有甚至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族里的黄花大闺女。普遮族虽然人少,但个个奋勇,特别是族里许多人都有着异于常人的能力,自然不甘受人欺凌,便组织起大家抵抗,对抗起人数三倍于他们的大部落。靠着勇猛与顽强,他们逐渐将敌人击退到了两镇交界处,并且占据着上风。”
秦总顿了一顿,脸色由晴转阴,继续说道:“但是勇敢的战士也没能战胜人性的贪婪,入侵者居然联合了周围的另两个大部落,在交界的阿墨江旁伏击了他们。面对十倍于自己的敌人偷袭,勇敢地普遮族战士死伤惨重,十大勇士死了九个,剩于的一个也已精疲力竭,但仍带着包括15岁的小族长等众人逃入了一处峡谷。敌人对仅剩的近百个普遮族人穷追不舍。就在大家都觉得没有希望的时候,真神站在了正义一方,暴虐的恶徒不寻常的突然自相残杀起来,陆续死亡,终于使普遮族得以保存。”
“虽然追兵已死伤殆尽,但惊恐的幸存者仍旧不敢立即返回,希望在峡谷中找寻另外的出路。一行人继续前行着,因伤痛和饥饿陆续有人倒在路上,但是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大家找到了另一个出口,除了出口,还有一个巨大的五彩石同样吸引着这群好奇的人们。”
说到这里,秦总看向了我,似乎在等待我的反应。由于长时间没有进食导致人特别迟钝,直到这时我才发现了不对劲。
“你早就知道这块五彩石?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连珠炮般的发问,语气中带着一丝责难,也带着一缕惊恐。
“别着急,年轻人,听我慢慢把故事讲完。”秦少卿仍旧慢条斯理的,缓缓抬起头,继续讲述着故事:“仅存的战士名叫阿坤,他好奇的走向那块五彩石,和他一起走过去的还有拥有强烈求知欲少族长瑞泽,其他族人似乎很惧怕这怪异的景象,远远的躲着观望。两位年轻的好奇者轻抚着五彩石,一圈又一圈的观察,渐渐的被一股神奇的力量引得人神魂颠倒,瑞泽只感觉到灵魂好像出了窍,他竟然从第三人的视角看到了下方盘坐在五彩石旁的阿坤和自己。那位少族长很害怕,不知该如何与另一个自己相处,他本能的靠近阿坤以寻求帮助。”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瑞泽看到对面的“瑞泽”缓缓睁开了眼睛,同样惊恐的看着自己,慢慢的说出:‘少族长,是你吗?我们可能互换了身体。’”
“这时的瑞泽才发现,自己与刚才想本能靠近的阿坤已经融为了一体,他伸出手臂,是那么的粗壮有力,完全没有了一个15岁青涩少年的孱弱。经过对面身材瘦弱的阿坤的提醒,瑞泽终于明白了——他们的‘意识’出了窍,随后鬼使神差的进入了对方的身体。”
“‘这一定是怪石的原因,或许这也是导致那批恶徒自相残杀的根源。’”拥有阿坤身体的瑞泽看出了真相,把原因告诉了拥有瑞泽身体的阿坤。可是,随后两位年轻人因为究竟应该顺其自然保守秘密还是向族人们讲清情况而发生了分歧,争吵不休。”
“瑞泽坚持认为如果向族人们直言会让大家觉得他俩就是一对怪物,你知道的一帆,那个年代身处边陲小镇的人们是多么信奉鬼神之说,发生这种事情轻则会被大家驱逐,重则会被族人群起而攻之。分歧慢慢演变成了争执、争执慢慢又升级为了争斗,最终以拥有强壮身体的瑞泽将‘瘦弱’的阿坤扔下悬崖而告终。”
秦少卿咽了下口水,紧闭着双眼,似乎在回忆往事:“其实,瑞泽当年杀死勇士阿坤真正的原因是他舍不得那一身好皮囊。”
我没有打断她的故事。
“那以后瑞泽带着剩余的族人过起了隐居的生活,几十年过去了,虽然他已经成了新寨子的首领,在原先普遮族人的基础上吸纳了许多外来投奔的人,拥有了寨子里无上的权利,但时光终将流逝,原本强壮的少年已经老去,即将走进生命的尽头。他还不甘心,他想起了那块五彩石。”
“起先瑞泽把目标锁定着几个外来的年轻人,带着亲信去寻找那块五彩石。可是每次还没见到五彩石那些外来的人总是先后莫名其妙的死去了,只有他的族人可以顺利抵达那里。终于,瑞泽等不下去了,他同一起去的40多岁的副寨主调换了身躯并将原来的躯壳扔下了山谷,可怜那位衷心耿耿的中年人致死也不明白怎么回事,他的灵魂可能至今还漂流在这个世间。”
“就这样年复一年,500多年过去了,瑞泽靠着占据自己族人后辈的身躯在这世间苟延残喘——而这一世,他(她)的名字叫秦妙卿。”
虽然我在他(她)的故事讲述到一半时隐约猜到了故事的结尾,但是当他(她)真正讲出最后那一句话的时候,仍旧结结实实的震撼到了我。我不相信也不愿相信那是真的,可是他(她)有什么理由编造这么一个故事呢。
“秦总,不,瑞泽,你是说我们这次的拓展旅行其实都是你一手策划的?你为此策划了好几年了?”我站了起来,愤怒的望着他。
他仍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仰着头,慢慢说到:“何止几年,创立这间公司就是为了这一天,当然,除了公司,我的布局里还有你,二十多年前你的出生便是我一手安排的,因为你是我族人的后代,也只有我们的血统才能走到最后。”
“你竟然为了自己这变态的想法,害死了那么多人,邹舟她们都是你害死的”。
“可以这么说,虽然严格意义上我亲手杀死的只有万敏,她太冷静,发现了太多异常,直到她在中间的山洞中发现了那张照片,噢,就是后来你偷偷拿走的那张,我知道不能留她了。至于其他人,季晓萍死在了她的自以为是上……”
“不,季晓萍的死是因为你在入口处放置了炸药,是你故意引爆了她。”我打断了秦妙卿的话,我姑且这么称呼她,毕竟我还接受不了她是500多岁老怪物的事实。
“原来你那时已经闻到火药味了,”秦妙卿满不在乎的看着我:“是啊,如果入口不被堵掉,怎么会发生后来的故事呢,那时我叫你过来怕你被牵连,把王大力留在那里,毕竟他这个大男人如果活着变数太大。可惜他命好,只是受了伤。”
“那其他人呢,为什么每个人都变得那么负面,是不是你玩得把戏。”
“哈哈哈,你太抬举我了小姑娘,我哪有这么大本事。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些坏念头,由于文明法制社会的束缚,被深埋在心底。而经过500年的轮回,我明白了除了身上流着普遮族血液的人之外,走进这个峡谷都会被五彩石的神秘力量挖掘出心底的罪念,离着越近,效果越明显。所有说王大力死于他的好色,周璐死于她的虚荣,添添小小死于相互嫉妒,戴琪珺死于家庭阴影,陈默死于自卑蛋怯,而害死蔡嘉敏的是她嫉妒缺乏的安全感。”
“你就不怕将来在九泉之下被她们报复吗?”我厉声质问。
“怕,当然怕。没有人比我更怕死,就因为我不知道死后该怎么面对那些被我侵占身体的、被我间接害死的人,我才必须活着。”
“放心吧,你碰不到他们,他们都去了天堂,而你会下地狱”。
“希望如此。”
“等会,”可能我真的反应慢半拍:“你刚才说我的出生也是你一手安排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别生气,小宝贝,让我慢慢告诉你。经过了几百年,我才发现,虽然不一定所有外族人都必定死在这段崎岖的通往‘永生石’的路上,但却只有我们族人能够神智清醒地到达终点,其他人不死也会成为傻子,我总不能跟一个傻子互换身体吧。可我的族人确越来越少了,少到找到他们远比带领他们来到这里要难的多的多。无奈之下,我想到了一个办法,虽然听起来有点不仁道——那就是把某几个同族人圈养起来,不让他们的血统被侵蚀,而你就是我圈养的成果之一。”
听完,我突然一阵天昏地暗。没有人能够接受自己的上半生只是别人饲养的宠物。但这偏偏又是不争的事实。无奈、愤怒、可笑夹杂在一起,我愣愣的掏出包里的照片——是那张秦妙卿抱着我的照片。我把照片扔了过去:“这就是你来看望小时候被圈养的我时留下的照片吗?”
“不,照片里的是你亲生妈妈。不要害怕亲爱的,你很聪明,应该已经猜到了吧。那确实是你生母,而我不是,准确的说我现在的躯壳是的而灵魂不是——你并不是被我圈养的第一代。知道为什么我要等你生育了孩子才把你招入公司,带到这里来吗。不要生气了,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你马上就要脱离苦海,就像被圈养的家禽,死亡是唯一解脱。哈哈哈!”
我听懂了整个故事,但已无能为力。原来刚才的晕眩并不是被吓着了,而是“五彩石”已经起作用了,我感觉灵魂就快被剥离。对面的女人,应该说对面的老怪物已经沉浸在极度的欢快之中,笑声久久在我耳边回荡。忽然,一幕幕情景在我眼前浮现:
穿着古装的陌生人,身形飘渺,紧紧盯着对面高大威猛战士的双眼,慢慢的模糊地身躯与高大的身体合二为一;耄耋的老人飘忽的魂魄,像幽灵一样双眼盯着对面面如冠玉的美男子,慢慢的二者合二为一;拄着拐杖的老夫人,双眼盯着对面身着中山装的壮年男子,慢慢合而为一……
难道只要看着对方的眼睛就能进入他的身体吗?第一次瑞泽也不知道法门,如果太复杂的话他也不可能成功的,一定就是这样。我的灵魂就快离开了,趁着还能勉强控制自己的身体,我掏出了之前添添留下的水果刀,依然绝然的刺进了自己的咽喉。然后,我飘了起来。
不多久,我睁开双眼,对面躺着我自己,双手捂着喉咙,一双幽怨的眼神看着现在的我,呜呜的说不出话。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知道那法门,因为就像你介绍的,我跟我五百年前的先辈一样拥有一些特殊的能力,我的能力在你骄傲自大极度膨胀的时候看穿了你的过去你的把戏。闭上眼睛吧,你已经活得太久了。”
地上的瑞泽,或者说秦妙卿,也可以称为冯一帆,瞪大了双眼。我已经搞不清楚了。
一个老怪物就这样死了,死在自己苦心经营的圈套下。
如果她是老怪物,那我是什么呢?不知道。说实话这身体真是糟透了,浑身酸疼无力,真不知道这把老骨头是凭借多大的毅力才走到这里的。我还要回去吗?即使回去了我还能活多久?我怎么去见我的亲人呢?
我机械式的走了出去,与其说是求生,不如说是迷茫。
走了十分钟,忽然一阵轰鸣。前方200米处两辆直升机打开了螺旋桨,五六个戴着墨镜的黑衣人走了过来:“主人,怎么了,有意外吗?”
主人?我差点忘了我已经是秦妙卿了。
“出了点小状况,这次没有成功。而且我头晕晕的,好多事都记不起来了,你们是来接我的吗?”我佩服自己的机智,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明白了主人,我们先回你在瑞士的庄园吧,请那位先生再帮你再从长计议。”
直升机不知飞了多久,终于降落在一片青青的草地上。草地属于一片大庄园,庄园一眼望不到边,上边矗立着一座城堡,威武而奢华。
那一刻,我体会了生存的意义。我想——或许我该好好活下去,等着我的女儿长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