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牢里关着王安,那边捕快们也没歇着。
通过暗查,还真是越查越觉得王安可疑。
王兴的妻子草儿比他小八岁,母亲是婢女,被主人抢占所生。
草儿在家里也一直是当使唤丫头用。
她十六岁那年,大太太跟长工王哑巴开玩笑说:“你有儿子吗?要是有儿子就把草儿许给你做儿媳妇。”
王哑巴并不是哑,只是人老实话少。
儿子王兴已经25岁了,因为家里穷,至今没说上媳妇。
听大太太这样说,他也不管真假只管磕头。
于是,玩笑就成了现实。
王兴和自己的爹一样老实,但是对草儿很好。
两口子婚后一年就添了个女儿,而今女儿不到两岁。
王哑巴只有两个儿子,小儿子王安比哥哥小五岁,不仅人长得比哥哥英俊,性格也开朗些,爱说笑。
不少邻居都见过嫂子和小叔子一起下地,一起赶集,当时他们只是撇嘴翻白眼,没敢多话。
而今兄弟俩下地回家的路上,哥哥被人打破脑袋淹死了,弟弟安然无恙,闲话自然满天飞了。
王安被羁押后,王哑巴老两口和草儿多次到县衙喊冤,草儿为示清白,自断其发,发誓终生为丈夫守节。
说是不许刑讯,指的是轧杠子之类的酷刑,打屁股、竹片搧脸的刑罚王安没少受。
哥哥的死亡,自己被冤屈,牢饭的难以下咽,让王安被折磨得只剩半条命了。
李州唤来负责此案的刘都头,两人正在认真研读所有证言,县丞匆匆进来:“大人!我一早接报,又淹死了一个人!”
刘都头忙叫人去通知仵作,李州说:“只叫上丁仵作就行了。”
娄福案后,李州一直想换掉王仵作。
因为他认为仵作必须如实汇报验尸结果,不能掺杂私心杂念。
王仵作因为同情阿娣母女就故意将死前抛入猪圈说成是死在猪圈,因此李州认为他不适合当仵作。
但是,仵作的行当是衙门里最低贱的,家里但凡有点钱都不会让孩子整天和尸体打交道。
李州却认为,仵作的质素高低决定案情勘破的方向,因此,他主动将仵作的薪水翻了两倍。
但是衙里目前只有两名仵作,验尸、翻动尸体、搬抬尸体,一个人根本做不来。
所以经县丞提醒,李州同意叫上王仵作。
黄州是一个鱼米之乡,人只要能走路,但凡干点什么都不至于饿死。
于海,人称“鱼篓子”。
他自幼右脚左手都不灵便,但是他有钓鱼的绝技。
常常后半夜自己去夜钓,次晨回家收获满满。
守寡的老娘把鱼虾拿到集上去卖,卖得的钱买米油回来,死掉的鱼自家煮了吃,日子过得倒也有滋有味。
今早,老娘照例早起,去看院子里的养鱼池子里没增加鱼虾,以为儿子今天手气好,多钓了一会儿。
就背着鱼篓去迎儿子,打算装上鱼虾直接去集上卖。
到了于海常钓鱼的河边,看见儿子坐的小竹椅还在,竹子做的鱼竿儿也在,用麻绳系着放在水边养钓起的鱼虾的水笼也在,单单就是不见儿子。
于海娘坐在椅子上等,越等心越慌。
好容易等到三个抱着渔网准备下河网鱼的渔民,她哀求他们帮忙找儿子。
“鱼篓子啊,他是不是去撒尿了!”这么多年了,大家都知道于海的脾气,该收摊儿回家前回去庄稼地里上个茅厕。
于海娘急的眼泪要出来了:“我已经等了一顿饭的功夫了,他该不会出事儿吧?”
渔民都笑了:“大娘放心,于海自小比水里的鱼都识水性,能出啥事儿!”
见大娘着急,他们放下渔网沿河岸向下游寻找。
见离于海娘有些距离,三个人边找边笑:“于海该不是钻哪个小寡妇的被窝去了......”
但是,他们同时看见距离于海钓鱼处一里外的水里,被大石头拦住个东西,看着像是个死人。
于海的后脑上也有被击打的痕迹,两个仵作一致认为击打的器物与王兴相似。
王安被放了,李州差人送他家里十两纹银,以示安抚。
王哑巴一家四口儿齐齐跪地,恳请抓住凶手,为王兴报仇。
于海的死,无异于让老娘塌了天。
老太太咬破手指写血书,日日顶着跪在衙门前喊冤。
于是,关于水鬼杀人的传言,就慢慢的在黄州县城里传开了。
但是,黄州县城里到处是水塘、小河,县城还邻江而立,县城的百姓也都靠水而生,彻底离开水是不可能的。
就在李州他们焦头烂额之际,一桩桩杀人案接连发生,人都是死在水里,也都是后脑被砸。
捕快们腿都快跑断了,就是找不到一点线索。
死去的九个人,都是天黑后独自在河边被害死的。
就在徐卓然来到黄州的三天前,第十条人命,被所谓的水鬼夺走了。
五伢子子今年十二岁,爹几年前病死,三个姐姐都出嫁了。
哥哥三伢子在县城里一家酒楼里给人当伙计,常把酒楼里的剩饭剩菜带回去,五牙子和娘吃起来像是吃珍馐美味。
吃完晚饭,娘去河边洗衣裳再也没回家。
半夜,五伢子哭着找到邻居,大家拿着灯笼火把去河边找。
五伢子的娘俯趴在洗衣服的石头上,河水只露出了她的后背和双腿。
仵作验尸,她的后脑陷进去了一块,俯卧进河水时人还活着,因为两名仵作在她肺里都发现了大量的积水。
“本县无能啊,此案迟迟不破,导致一个又一个县民被杀!”李州自责地痛心疾首。
因为没看到案卷,刚刚听说此案的徐卓然一时间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建议。
李州见过徐列家书和圣上口谕,自然知道卓然的身份。
“我总觉得,这个水鬼杀人,真正的目的并不在于杀人。”李州一字一顿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