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薄一领头儿,大家七嘴八舌就议论开了。
有的说:娄福也可能是刘老头杀死的,上个月他找娄福打了把菜刀,可能是淬火时间不够,刀取回去第一次剁骨头刀刃就有了缺口。
他拿着刀去找娄福理论,娄福把刀收回去,说重新帮他打一把。
等几天后他再去取刀,娄福说:“刀你不早就取回去了,还来要什么刀?”
两人大吵了一架,刘老头骂他:“早晚不得好死!”
有人说:也可能是张老头,有一次他行走在路上,无端被吃醉的娄福打了一顿,张老头人胆小怕事,自己回家气得大病一场,后来与人说起此事咬牙切齿:“老天爷怎么不把娄福那个杂碎收了去!”
......
汇总下来,这个娄福还真是一个死有余辜的坏人啊!
李州小口抿着茶,一直在听大家的议论。
“明天咱们去一趟史良家吧?”等议论停止,他低声对主薄说。
主薄点头,心里夸赞李州有头脑。
从大家闲扯中汇集出的十几条信息里,他依然选择了自己的观点,锁定了史良,别看他年纪轻,真是一个有大主意的人啊。
史良在一个员外家里当私塾先生,不在家。
阿娣背对着院门,坐在院子里摘菜。
公婆并排站在院子的角落看补缸的手艺人在补自家那口裂缝的水缸。
听到脚步声,阿娣转过身,她的右眼还包着一层白布。
“你们是?”她站起身,因为看出来的是官府里的人。
主薄介绍:“这是县令李大人,史良可在家?”
公婆闻言都来在门口,也不请他们进院。
婆婆没好气地说:“这一家子都靠他挣银子养活,他能天天在家挺尸吗?”
李州毫不在意他们的态度,直接进院儿,拉过一个木板凳儿坐在阿娣对面,先对两位老人说:“老人家,我们转悠了一半天儿,口渴得很,讨碗水喝吧?”
老人心软,公爹示意老太婆去倒水。
李州一边下手帮阿娣剥豆角一边看着阿娣的眼睛:“嫂嫂的眼睛还没有好啊,现在能看见东西吗?”
这声“嫂嫂”,让阿娣和公爹内心的坚冰瞬间融化。
“看不见东西,还总是疼,怕招了灰,所以要用布蒙着。”阿娣难过地说。
李州叹了口气:“能摘下布让我看看吗?”
阿娣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摘下了布。
眼珠子并没有坏,应该是治疗的不好,感染了,眼睛红肿,似有脓血,若不及时救治,只怕眼睛会瞎掉。
“我有个故交是位神医,我回去就写信请他来帮你治眼睛。”李州说得很真诚。
阿娣低声啜泣。
拿着陶茶壶和三个碗的婆婆说:“眼睛也罢了,治不治的,有你男人养活,我们饿不死!”
听婆婆这样说,阿娣如同大梦初醒,忙说:“不劳大人费心,家里为给我治眼睛,连婆婆的嫁妆都当掉了,实在无钱医治了,再说,时日太久,只怕治也无用了。”
这一家人毕竟只是市井人家,他们没觉得自己的言行有何不妥。
旁观者清,走进小院儿的几个县衙来的人,已经猜出了八九分,凶手就是史良!
“大人!是民妇杀死了娄福,民妇愿伏法!”门外传来一个颤巍巍的声音。
娄氏扶着门,孱弱得随时会倒下。
阿娣忙过去扶住她:“娘!你怎么来了!我做好饭就去了。”
捕快说娄氏整日里躺在床上,吃喝都靠邻居接济。
现在看阿娣和她之间的状态,邻居们在撒谎!
阿娣应该每天都回去照顾母亲!
婆婆叹着气:“快扶你娘进去躺着!”
李州看着主薄:“让娄氏进屋躺着,咱们有话就在床边儿说吧!”
娄氏说娄福那次不仅弄伤了女儿的眼睛,也吓掉了她腹中的胎儿。
史良来找娄福,想把娄氏接到自己家里去,小夫妻担心娄福把娄氏打死。
娄福不但不肯,酒一喝多就到史良家里闹,还指着女儿说:“再敢不孝,我就打瞎你那一只眼!”
公婆去劝阻,他动手把亲家公推倒在地上,还上去跺了一脚,不是史良及时抱住他,亲家公估计也会受伤。
十天前,邻居来报信儿:“阿娣呀,快去看看你娘吧,被你爹打坏了头,估计不行啦!”
娄氏这一次真被打得不轻,喝口水都会吐。
可是娄福就像魔鬼一样,依旧整天醉醺醺地回到家就摔摔打打。
娄氏怕女儿再受伤害,哭着求阿娣不要再来,阿娣怎么放心得下,每日还是来。
那一天,娄福在铁匠铺里自己砸伤了手指头,他今天喝得特别醉,直眉瞪眼的,样子异常恐怖。
一进门他就去揪床上娄氏:“你这个丧门星!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你怎么不死!”
阿娣用身子护着母亲,后背上挨了娄福几拳。
见女儿互着娄氏不离开,他抓起门后的钉耙就打,耙子是他亲手打制的,一共有九个齿儿,都是铁的,一耙子下去,娄氏后背就是九个血洞。
幸亏是钉耙长,屋子小,他使不上劲儿,不然这一耙子,就能要了阿娣的命。
绝望的阿娣闭上眼睛等死......
但是,没有第二耙子。
她回头看,史良死死卡住了娄福的脖子。
直到娄福一动不动,才松手。
小夫妻相拥着痛哭,娄氏让他们走:“我就说是我弄死的,不关你们的事!”
史良手脚都在发抖:“娘,您别担心,我半夜把他背出去扔江里,水把他冲到下游,谁也找不到。就算找到了,就说他是自己喝多掉进去淹死的。”
半夜,史良背着娄福的尸体绕猪圈从后门走,谁知脚下一滑,竟然把娄福的尸体掉进了猪圈。
自娄氏受伤,阿娣也无心喂猪,早就饿极了的猪扑上去就咬,史良拿棍子都轰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