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曹铭每每和她告别,回到一个人独住的小屋,就会彻夜难眠,翻来覆去,时而禁不住泪流满面,用手抓挠着自己的胸脯,叫着她的名字,祈求老天:不要让她离开他!可过后,又觉得自己太自私,不能因为自己的感情需要,就不能不顾她的前程和理想!让她考个好学校,有一份好工作,有一个美好的前程,哪怕让他自己独自品尝这份失去她的痛苦也好!可是,他自知他真的受不了离开她的痛苦,他的生活会因没有她而变得暗无天日,一旦她考走了,他也只能由她去,他没有条件和权利留住她,他们早就注定了不是一条藤上的瓜!
他真的不明白,命运为何要这样捉弄他,在他自暴自弃、破罐破摔时,没有人来帮助他,鼓励他,家人偏偏给他套上婚约的枷锁,以为这样会安慰他;可是当他遇到此生难逢的知音,找到自己的真爱时,却再也分身无术了。
当他抱着逢场作戏的心态,打算在最后的几个月里找点刺激时,却不由自主地被她深深吸引,不由自主的坠入爱河,动心动骨地爱上了她,享有了从没有过的幸福与快乐,刚开始他还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现在看来,他却似乎成了世上最可怜,最不幸的人,因为茫茫人海,终生寻找,一般人都难以找到和自己心性如此相投的知音,而他找到了,却又不能相守,并似乎就要天各一方!
他无比痛苦,后悔当初自己的荒唐和放纵,抱着玩的心态去接近她,追求她,到不可遏制的爱上她,现在又要失去她。这是怎样惨痛的事实!真是事与愿违,天不遂人愿啊!他又后悔自己这么多年没有好好学习,没有牢牢把握住人生的航向,随波逐流,得过且过,荒废了大量的光阴,以致现在想要奋起直追都没有了机会……
想到订婚已经两年,立等他今年毕业就结婚的未婚妻,他心里充满烦恼。固然她也是他的初中同学,有过一些了解,但是没有感情的包办婚姻能有多少幸福可言?如果没有遇到朱筱,没有经历这一场刻骨曹铭心的爱情也就罢了,他也许会和她在日后的生活中培养起感情来也说不定,可是自有了与朱筱共度的那些美好时光,一起说的那些甜言蜜语,山盟海誓,他的心就再也容纳不了别人了,更别说和她同床共枕,相守终生了!
想到将要回到那个家,去钻家人为他设好的套子,和一个感情上再也不能接受的女子同锅吃饭、同床睡觉,并生儿育女,忍辱负重去过那种按部就班、备受煎熬的日子,曹铭就毛骨悚然,觉得天都要塌了一般!一想到很快就要和朱筱分开,不得不面对和她经年的离别,面对想她又见不到她的痛苦与煎熬,面对离开她甚至失去她的残酷现实,他的心就像被谁连根揪下来拿走了一样,又疼痛又空落。但是,一想到他和朱筱的约定,他又觉得眼前一片光明,他要争取,逃出家人设好的牢笼和束缚,不能坐以待毙。他要奋斗,要像自己爱唱的那首歌里一样地“挣断那井绳,牛铃摇春光”!他要凭借自己的毅力,凭借朱筱给他的爱的力量,求得自己生活,恋爱的权利,直到能够拥有自己的爱人,无怨无悔的过一生!哪怕这一天来得太迟,哪怕让他付出任何代价!他要把自己所有的爱,所有的生命都保留到最后关头,交给她!如果她要他死,那他也会心甘情愿的!可是......
啊!他不敢想下去了!他就这样把自己折磨得心焦力瘁,食不甘味,夜不成眠,可是第二天一见到他,他就马上会露出笑容,尽量逗她开心,以安慰自己痛苦无助的心。……
发自内心的真情是那么地荡心动魄,他完全的陶醉了;来自灵魂圣殿的关爱是那么地回味悠长,她系数的领受了;两个本无缘见面的人因了一个错误的决定相会在天高云淡的小镇,不可理喻的相爱了,从此缔结了一段不散的缘分,但是爱情的幸福快乐那样短暂,爱又不能相守的痛苦是那样漫长,他们的为此付出了心碎的代价,如今还是没有结果。可是,这份爱,并没有消失,没有远去,依旧盘旋在朱筱此心头,萦绕在他们的记忆里,爱的久长,便是如此……————2001年5月5日注.
曹铭睡不着了,爬起来给她写了一首诗:
《三月,你的到来》
你从田野走来
远远地
带着一身的雾气
我突然间感觉到了血液的奔流
心脏的驿动
走近了,你
带着淡淡的微笑
我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过去的伤痛
你站住了
轻轻低,立于我面前
感觉出几万年我们就相识
“我来啦!”
“是的,我正在等你。”
你的到来,
姗姗地
驱走我三月的孤寂
终于认识到,自己
活着的价值
我们走在了一起
怯怯地
什么时候又飘起了雪花
撒在年轻的肩头
伤口也在慢慢的愈合
新的生命即将在这里诞生......
----九一初夏赠筱
当他在第二天把这首抄在信纸上的诗歌偷偷递给朱筱的时候,他看到朱筱先是匆匆一撇,继而脸就红了,赶紧将信纸折起来,待会儿却又乘人不备打开来,看着看着,她的肩头微微的颤抖起来,她的脸上流下了晶莹的泪滴,但是又很快的拂去了。再次讲信折起来,匆匆地跑出了教室。
曹铭知道她是被感动了,他很想跟出去,但是又怕别人看出来他们俩的举动,引起不必要的议论,就忍住了。在教室里坐着,发呆了好一会,才低头走出了教室,去他们无数次走过的校外的小路上。他知道朱筱肯定是跑去那里哭了。
果不其然,他在那个小山坡下的河边大石头上,看到了坐在那里埋头在哭泣的朱筱。
他远远地站着,没有走近去试图安慰,他知道她哭的不只是因为看了他写的诗歌而感动,她哭的更多是为自己这次考试后的结局,还有这次考试后他们各自将要面临的命运,以及未来未测的很多事。他知道她最近一段时间来一直压抑隐忍的情绪其实也很难过,不过她不表现出来而已。
哭了一阵,她擦干了泪,重新抬起了头,并从那块大石头上跳下来,站回到河边的草丛里,仰望着西边将要落下的夕阳,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他走近去,她像是刚发现他似的,一下子笑起来:“好啊,老兔崽子,你啥时候来的?来了也不叫我一声,是不是想偷袭我啊?”
他一看她的样子,完全不像刚刚哭过,也就装作很开心地说:“就是啊,小兔崽子!我还想来个饿狼扑食呢,结果被你发现了!”
她跑过来追打他:“我把你个该杀的饿狼!你来呀,你来呀,你敢扑一下我看!我可是早就挖好了陷阱,等着你掉进去活剥你的狼皮呢!”
他假装抱头逃窜,一边大叫:“救命啊,小兔子吃狼啦!”
她在后面追:“狼来了,快来打狼啊!”
就这样,他们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直将黄昏时的山沟沟里难得的宁静吵得稀碎。
夜幕降临了,他们手牵着手,走在毫无人烟的乡间小径上,一直到快到校门口才分来,他等着看着她进了不远处的宿舍才恋恋不舍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