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萨福克公爵大人

四匹马的豪华马车平稳地行使在英格兰乡间的路上,时而摇晃几下是因为碾到石头或者是遇到了缓坡。

坐在自己身边的珊妮已经困得摇摇欲坠,安心帮她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让她靠在了自己的羽毛枕头上。

拉开帘子,透过玻璃车窗望出去,秋日的英格兰,真的是一派丰收的景象。

远处随风摇曳的是金色的燕麦田,无花果树已经硕果累累,狍子和鹿偶尔也会出没在山坡上,冲马车的方向张望一下,冒失的山鸡有时会从高大的山毛榉树上飞出来,再扑扑楞楞地消失不见,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这是一个不太会让人看出破绽的完美的秋天,可是安心还是看出了这美好景象后面掩盖的黑色事实:这个景色里是没有人的,或者是很少的人。

衣衫褴褛的放牧着几只羊的孩子,有的时候会站在路边看着漂亮的马车经过,安心注视了他们其中一个的眼睛,发现找不到焦点,庄稼已经熟透了在地里招手,可是找不到人来收获他们,美好的只是幻象,可是幻象掩盖不了瘟疫正在横行的事实,瘟疫从夏天爆发,现在已经蔓延到了秋天,可是丝毫没有一丝减弱或者要过去的迹象。

车子已经过去很久,但是安心始终不能忘记那个牧羊男童的眼神,也许他的亲人已经死于瘟疫,那是一种极为无助甚至到绝望的眼神吗?

这样想着,这瑰丽彩色的英格兰原野风光在安心的眼睛里渐渐变成了黑白色。

看来,瘟疫是真的严重!

安心忍不住靠到座椅的背上,深感无力,想起在自己的时代,每当传染病来临,政府总会呼吁要勤洗手,注意消毒,注意个人卫生,避免疾病的传播。

这次英格兰流行的是霍乱,霍乱和还未到来的几乎送掉欧洲三分之一人口性命的黑死病相比,真的是小巫见大巫。其实这个病在现代是不会死人的,但是没办法,她又不是学医的,即使是,她也无法生产出来青霉素,她记得青霉素要到丘吉尔时代才会被发明,当年丘吉尔的父亲资助了一个穷人的孩子读书,这个孩子后来发明了青霉素,所以她会印象深刻,那么是否能活过来,还是看个人的抵抗力吧……

这个时候马车狠狠地颠簸了一下,车夫在马车前面大声地喊了一句对不起,安心忙伸手安抚被颠醒过来因为睡着不住向她道歉的珊妮,也许这么突然的颠簸把安心给震开窍了,她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即便不能治愈,总有办法预防吧,总有办法控制吧,她,似乎并不是什么都不能做啊。

想到这里,安心觉得她这被额外赐予的两年生命没准也能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意义,是的,前世作为文化人类学的研究者,总是试图从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人类行为中寻找意义的所在,却从不会关注那些明显对人类有益的举动,也许它们太表面化,不值得研究和挖掘,但是能给予别人直接的帮助,不是比那些整天钻到故纸堆里的研究要有意义得多?

这样想来,已经变成黑白的田园景色复又色彩鲜明了起来。

安心坐直了身体,思忖着自己可以做些什么,一个高大的影子遮挡了马车小小的玻璃窗子,玻璃车窗上响起了两声轻微的敲打声,同时印出了两个手指关节印,紧接着一张年轻俊朗却冷若冰霜的脸出现在了窗子上,安心倒吸了一口气,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萨福克公爵大人,也是第一次知道他的眼睛竟然是墨绿色的。

查尔斯·布兰登,被亨利八世册封为萨福克公爵,是目前整个英格兰最为年轻的公爵,当然这个时候亨利八世还没将他的私生子册封为公爵。

他同时也是亨利八世最好的朋友,两个人据说是从小在一起的密友,当年查尔斯·布兰登应该是做过亨利八世的伴读,这一段史书上没有详细记载过,安心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

她之所以对查尔斯·布兰登有印象是因为他娶了亨利八世的妹妹,并且据野史记载,亨利八世的妹妹玛德烈公主为了嫁给他不惜杀害了自己的老公——葡萄牙国王。

安心也就是后世听到的版本是这样的:查尔斯·布兰登作为亨利八世的特使和最信任的人奉命去将亨利八世的妹妹玛德烈公主送到葡萄牙去成亲,玛德烈公主要成为葡萄牙的王后,这本是一桩政治婚姻,玛德烈公主答应的条件是,要亨利八世保证,她的第一次婚姻献给了国家,但是第二次婚姻必须由自己选择。

在送亲的路上,玛德烈公主和查尔斯·布兰登也就是萨福克公爵产生了爱情,于是在玛德烈公主嫁给葡萄牙国王还不到几个月,国王就离奇身亡,玛德烈公主再次由萨福克公爵带着原路返回,并且要求亨利八世旅行诺言,答应她嫁给萨福克公爵为妻。

关于这一段历史正史和野史记载的大同小异,但是这一段爱情却深深地引起了安心的兴趣,在安心还是现代人的时候就对这个萨福克公爵好奇,他到底有多大的魅力会让玛德烈公主宁可放弃王后的位子不惜杀死自己的丈夫也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呢?除了这一点,大家都知道亨利八世在位时不管是多么得宠多么获得信任的大臣最后都没有好下场,可见越是得宠,失宠之后就越惨,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够幸免,从沃尔西主教到写《乌托邦》的托马斯·莫尔爵士再到权倾一时的枢密大臣托马斯·克伦威尔,无不如此,唯有这个萨福克公爵,不管世事怎么变换,得宠的是哪一个派系,他都一直安然无恙地陪在亨利八世的身边,并且寿终正寝,无论是嗜血的亨利八世还是针锋相对的敌人,都动不了他一根汗毛,你不得不承认他在都铎王朝的历史上甚至是整个英格兰历史上都是一个占有独特地位的存在。

所以在亨利·都铎那天临走时宣布要派萨福克公爵来接她回宫的时候,尽管百般为难,安心还是在第一时间就萨福克公爵的现状旁敲侧击了一下乔治·博林,因为关于朝臣的消息,珊妮知道的毕竟没有乔治·博林详细。

果然,安心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当时乔治·博林还得意洋洋地卖关子,说她的万事通妹妹终于有向他打听的时候了。

据他说萨福克公爵和玛德烈公主的事情目前是整个英格兰街头巷尾最热门的话题,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论坛TOP 10第一名。

他刚刚带着守寡的玛德烈公主回国,就向玛德烈公主求婚,国王不得不怀疑他和葡萄牙国王的死的关系,但是无论是玛德烈公主还是萨福克公爵都不承认,但是这件事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于是国王盛怒,破天荒已经有小半个月没有和萨福克公爵一起进餐、打猎、比剑,很多原本还准备向萨福克公爵献媚以求得靠山的贵族不得不持观望态度,因为从目前看,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国王有意将妹妹玛德烈公主许配给萨福克公爵,而以前依附他的人现在正在到处寻找新的靠山,因为安·博林的关系,他们的父亲托马斯·博林目前就正炙手可热,许多原本已经投奔萨福克公爵或者正准备投奔的人正在不断地向托马斯·博林递出橄榄枝呢。

所以这次亨利八世派萨福克公爵来接他的情妇,这在外人的眼里就是萨福克公爵已经变成了打杂的,但是安心却看出这是国王和萨福克公爵关系开始缓和的信号,国王生了好朋友的气,气消了,还是要找个台阶下的,毕竟最后萨福克公爵到底还是成了他的妹夫,并且陪伴了他一生,那些趋炎附势的人如果因为这件事就以为萨福克公爵倒了霉,那就真的是打错了算盘了。

除了示好,亨利八世也是要测试萨福克公爵的忠心。因为萨福克公爵和凯瑟琳王后的关系非常好,现在要他来接安·博林,国王还是想看看他的态度,看起来亨利八世的小算盘是:你支持我的新婚,我也就支持你的,再来也是希望这个自己的好朋友能和未来的王后缓和关系,看来用心良苦。

对于安·博林,萨福克公爵的态度客气而冷淡,所有的英格兰人都知道他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所以和笃信天主教的凯瑟琳王后是一派,而安·博林是新教徒,首先在信仰上他就无法支持安·博林成为王后,还有安在法国做过女官,而法国宫廷的奢华腐败气息有口皆碑,这让人很是怀疑安·博林的清白,所以罗马教廷方面一直称呼她为婊子,很多英格兰人私下里也是这么称呼她,所以安心知道萨福克公爵是看不起安·博林的,并且安·博林最后被砍头也是和他最开始的不支持有关,如果他能替她说哪怕一句好话,国王看在这个好友的面上,也许还能留下安·博林的命。

但是安心知道萨福克公爵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他之所以能一直陪伴在亨利八世身边不失宠,是因为他绝对不会公开的质疑或者是反对亨利八世的任何决定,哪怕他自己不支持,你说他明哲保身也好,安心却觉得这是一个很能屈能伸的人,比如他很反对安·博林成为王后,但是在亨利八世决心已下的时候,他顺从并且支持,等亨利八世厌倦了安·博林,他马上为他重新找来信仰天主教的珍·西摩做王后,只能说这个人很善于掌握风向,在和国王保持一致的前提下顺道实现自己的主张,其实,这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现在安心已经知道了萨福克公爵的处境,这是一个机会,如果能得到萨福克公爵的支持,自己的力量会强大很多,要知道王后被杀,不只是一个失宠的问题,它代表的是一个政治集团的倾覆和另一个政治集团的胜利,如果能傍住这棵常青树,那么活下来的几率就大很多了。

只是,现在要改变萨福克公爵对安·博林的看法,还不是一件容易事,不过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

安心这几天基本已经想好了接近萨福克公爵的办法,今天这么一颠簸,又冒出了一个新想法。

那双眼睛,真的是像具有魔力一般,好像只要一眼,就能看穿你的所思所想一样,虽然隔着彩色的玻璃车窗。

安心下意识地红着脸低下头,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脸红,想来还是不适应这么近地接触帅哥?

“安小姐,方才马车被一个枯树藤绊到,你没什么事吧?”萨福克公爵冰冷的声音隔着车窗传来,虽然车厢是密封的,但是他的膛音很重,音色饱满,隔着车厢就像是在你耳边说话一样。

语气尽管很冷,但是说话的内容却是透着关心,或者他这是忠于职守的表现,本来国王现在就在冷冻他,好容易派个差事再带着受伤的人回来,他就更解释不清了。

况且,他也知道现在安·博林是红人,只要她在国王面前说句好话,他和玛德烈公主的事多半就会成,只是,他的骄傲和立场不允许他去求助这样一个低贱的女人,不过也说不准,以他的性格,也许现在正处于要不要和安·博林示好的纠结中挣扎,不然也不会特意来看看她的状况了,也许历史上,萨福克公爵是想要和安·博林站在一起的,只是她太过狂妄了,以为只要抓住了国王就拥有了一切,不知道拉拢他人,殊不知,国王的爱是那么的短暂。

没有回答萨福克公爵的问话,安心迅速做了一个决定,伸手在前方的车厢壁上敲了三下,马车在车夫的一声悠长呼啸下停了下来,公爵的马正在随着马车的步子慢速地前进,看到安的马车停下,公爵也不得不拉住了缰绳,马在高高抬起蹄子停下后还极为不满地原地转了半圈。

安心从另一侧车门下了车,侧过头对车厢另一侧诧异地望着她的查尔斯·布兰登说了一句:“公爵大人,我能有幸和您谈一下吗?”因为逆着风,安心不得不加大了音量,因为被风灌了一口,说完后还不由自主地咳嗽了两声。

欧洲的秋天,别看阳光灿烂,风已经开始劲了。

看到萨福克公爵微微蹙起的眉头,安心又马上加了一句:“就几分钟?”她是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的,一定要争取到这个机会,这关系到她的未来和生命。

“当然。”查尔斯·布兰登的语气仍然冷淡,不过听在安心耳朵这里,就像是已经取得了重大的胜利一般,她情不自禁地冲着他微笑,并微微点头说了一句“谢谢”。

没有注意到对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诧异。

查尔斯·布兰登挥手扬起披风,利落地下马,将缰绳递给侍从,同时对着安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整个动作过程一气呵成,安心不得不承认这才应该是最标准的英格兰贵族和绅士,永远是那么优雅,每一个动作细节,哪怕他在心里多瞧不起你,你都无法从他身上挑出任何的不敬和瑕疵,这个人,应该是所有女性都向往的爱人吧:地位高贵多金,相貌英俊,并且充满智慧,不会害人,也能保全并发展自己的一切,他骑在白马上的样子,如果放到现在,简直是对白马王子的最形象逼真的诠释了。

两个人很默契地朝远离马车的缓坡上走去,很默契地都没有带侍从,也很默契地保持了一段安全距离,既能避免因为离得过近引起的尴尬和带给两个人不必要的麻烦,又刚好能清楚地听到彼此的声音,并且他们特意不走出侍从的视线范围,不给人家以任何攻击的口实,从这一点安心能看出,这是一个心思很缜密的人。

“公爵大人,非常感谢您能来接我回宫。”安心觉得客套还是要客套一下的。

“不敢,我很荣幸能为陛下做事。”言外之意,这是国王给的差事,和你无关,或者你可以理解我不是情愿的,但是没办法,总之,开局并不顺利,相当于一个软钉子,不过安心并不介意,因为她对困难准备充分。

“感谢上帝,我能死里逃生。”安心并不想绕圈子,所以开始将话题引入。

“是的。”萨福克公爵冷冷地附了一句,貌似他并不高兴她能好起来,要是她直接死了,应该省了很多麻烦,不过他表现的还真明显。

“不过,还有那么多的人民,不会再好起来了。”安心将目光眺望远处,语气沉痛,这倒不是装的,倒是发自内心,因为只要一想到那个放羊男孩的目光,她心里就像被刀剜了一下一样。

萨福克公爵没出声,而是看了她一眼,安心感到了,也看向他,也许他的目光里全部都是嘲讽吧?很明显她是一个为了当成王后不惜和所有人民作对的人,她和她的整个家族为了权力如此的不择手段,如今她说出这样的话,一定会让人觉得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萨福克公爵当她是作秀也是很自然的事。

“看,那大片的燕麦,还有葡萄,还有无花果,丰收的季节真好啊,如果是在往年,一定是一片忙碌的景象吧,要是没有这场瘟疫,该有多好,多灾多难的英格兰人民……”好吧,当成作秀也好,安心也要把这场戏演完。

萨福克公爵也顺着安心手指的方向望去,没有回应她的话,但是安心似乎听到了他轻微的叹息声。

“如果有人能提出阻止瘟疫的方法,陛下一定会很开心。”安心说到这收回了手和目光,看向查尔斯·布兰登。

查尔斯·布兰登面无表情,在他们那个时代的人看来,瘟疫就是上帝降的罪,常人又怎么会有力量阻止,他们可以赢得任何战争,但是阻止瘟疫这件事,无异于痴人说梦,想来他以为安心只是感叹和祈祷而已,也就没去理会。

“我听说这次疾病是吃生的海鲜引起的,吃煮熟的海鲜就不会患病。”安心状似自言自语,却提高了声音,并且看向查尔斯·布兰登。

从她的这个方位,她看到他的嘴角微微扬了一下,那是不折不扣的嘲讽,安心觉得很可悲,这本来是科学,现在被人当成了胡说八道,要是再倒退一百年,她被当成女巫抓起来也说不定。

她有点泄气,这时候半晌没有出声的萨福克公爵突然转头看着她:“那么你能解释那么多吃不起海鲜的穷人也患病的事实吗?”

哎呀,这个问题问得好啊,已经涉及到传播途径的问题了,看来公爵的思维很靠谱,都不需要安心费力引导。

“是传染。”安心彷佛受到了鼓励。

“传……传染?那是什么?”从公爵的反应看来安心用的这个术语过于超前了,但是她还找不到可以替代的当时的词汇,其实穿越过来以后,语言还没受到太大的障碍,之后的几百年英语的发展主要集中在词汇的丰富上,基本句型和语法还是和现在差不多的,何况安心还熟读莎士比亚,要知道莎士比亚可是安·博林的女儿伊丽莎白那个时代的人。

“就是,我们假设有一种物质,这种物质可以害人得病,这种物质存在于生海鲜的身上,只要高温就可以杀死它,但是它活了下来并被吃到人的肚子里,于是生病的人身上就带有了这个物质,然后和他接触的人也得到了这个物质,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安心想尽力将这个原理说的通俗易懂,所以一直注意着查尔斯·布兰登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这种致病的物质是在生海鲜上?”公爵果然洞若观火,问题总是那么参透本质。

安心一下子就被问住了,总不能告诉他在显微镜下,已经找到了这个致病细菌吧,她的为难神色看在查尔斯·布兰登眼里被理解为谎话被拆穿后的窘迫,“安小姐,我们可以继续启程了吗?”公爵显然没有兴趣和耐心再和她耗下去了,和国王的情妇单独相处的时间过长绝对不是一件值得宣扬的事。

眼看着查尔斯·布兰登就要转身往马车的方向走,安心突然大声说了一句:“是神谕。”

果然,这句话引起了公爵的兴趣,他猛地回头看着他,眉毛拧了起来,因为那个时代是没有人敢拿神谕来骗人的,安心这么说,就不由得不让人将信将疑了。

“请相信我,我认识的一个主教大人说得到了神谕。”安心本来是急中生智,没想到似乎有效果,于是继续说了下去。

“哦,是哪个主教?”

“我不能说,因为神认为人类应受到的惩罚还没有结束,所以没有告知他可以将治愈的方法传播出去,但是他不忍看着我……”安心看萨福克公爵的神情越来越严肃,于是更加卖力地编了下去。

“于是他告诉了你治愈的方法?”查尔斯·布兰登接着她的话说。

“治愈的方法是不能说的,他只是治好了我,但是他告诉了我可以避免被传染的方法。”安心继续说。

查尔斯·布兰登直直地看着她,脑中似乎在快速地考虑安心所说的话的可能性,显然他应该是相信了,因为得到这个病的人基本都死了,而安·博林却活了下来,可以说她是以亲身体验验证了她所说的话,由不得人不信。

“那你为什么说出来?”查尔斯·布兰登说完上下打量了一下安心,又加了一句:“你也是不忍生灵涂炭?”这句话的讽刺意味就很明显了。

安心被这句话弄得心里很不舒服,于是身上的叛逆细胞又开始作祟,虽然她有求于他,但是不代表他可以随意践踏她的尊严。

微微仰起头,不再看查尔斯·布兰登,轻轻却高傲地回了一句:“随你怎么想。”

查尔斯·布兰登玩味地看着她,也许这才找到他印象中的安·博林的样子,“那你为什么告诉我?”显然他已经接受了安心方才所说的话。

“我需要你的帮助。”安心觉得时机成熟了,突然说道。

查尔斯·布兰登的眉瞬间挑了起来,墨绿色的眼睛眨了眨,复又低垂了眼眸,轻笑了一下:“安小姐,似乎现在陛下跟前的红人是你而不是我。”如果那笑代表嘲讽的话,查尔斯·布兰登也不知道他是在嘲讽安·博林,还是他自己。

“有什么办法我可以不做王后吗?”也许这就算是有病乱投医了吧,安心不知道眼前这个绅士是不是自己的救命稻草。

“怎么,你不想成为王后?”萨福克公爵大人丝毫不掩饰他的大惊失色。

“不想。”安心坚定地摇头。

查尔斯·布兰登皱着眉想了一会:“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心话,但如果是真的,似乎……你没有其他选择,以我对陛下的了解,他决定的事,是一定要办到的。”

说完了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安心:“你似乎没有必要骗我,你真的不想做王后?”可为什么从她以往的表现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安心叹了口气,再次眺望远处金灿灿的田野,如果亨利八世身边的人都这么说,看来,做王后这一步是一定要迈出去了,好吧,再想别的办法吧。

“公爵大人,陛下其实心里并不反对您和公主的婚事,只是,您知道,现在关于您和公主的负面传言很多,对你们的婚事很不利,陛下也不能无视民众的想法。”安心突然将话题转移到查尔斯·布兰登的身上,而且是他现在最关注的话题。

说完刻意忽略他那快要瞪出来的眼睛,继续说道:“所以,您只要控制住了瘟疫,这将是对英格兰莫大的福祉,我想无论是陛下还是英格兰人民都不会再反对您和公主的婚事,用羊脂和木炭灰加热制成的肥皂对防止传染很有效,我想,以公爵的财力,似乎应该可以做成这件事。”安心说完看向了查尔斯·布兰登,然后从他的表情上,她知道,这件事成了。

“公爵大人,我们可以上路了吗?”安心笑着提醒若有所思的查尔斯·布兰登。

“哦,当然。”诺福克公爵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于是两个人又保持了来时的距离原路返回。

下面的路,安心觉得平坦了很多,也学着珊妮的样子,在车里睡了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