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遭双亲遗弃,此为生苦;年岁七十有九,寿元将近,此为老苦;天魔蛀蚀,左目五脏坏死,此为病苦;麾下一子一女,然而子女却都遭遇不测,生死难料,此为爱别离苦。
虽然你心向善,但是体内魔念深种,日后迟早入魔,杀戮无数,你也知道这点,一直在勉力镇压自己心中的杀意,此为求不得苦;内心怨气难消,三魂七魄已经演化出了一头怨魔,此为怨憎会苦,最多三年,怨魔破体而出,你便十死无生,集齐最后的死苦。”
殷犁手指一点,眼前的青年周身一头天魔炸开,青年的身形瞬间变化,身形佝偻,面上皱纹堆堆叠叠,裸露在外的手臂与脸上满是昏黄色的斑纹,左边眼眶空空如也,一片黑暗,腹部干瘪,其内好似已经没有了五脏六腑。
眉头紧皱,殷犁看着眼前这个垂死的老者,面色微冷,眼中月华垂落,老者五脏六腑与大脑中蛀蚀的天魔瞬间冻结,指尖一道精元飞出,融入了老者的体内,稳住了他急速衰败的生机。
“人生八苦,这是炼制九阴炽盛天魔的手段,而且手段颇为不俗,这炼制之人的魔道修为不低,看来我这份机缘还真不好取。”殷犁面色如冰似雪,眼中闪过了一抹杀意。
感受着体内日日夜夜不曾间断的痛楚骤然消失,这名老者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殷犁,仅剩的右眼中一抹希望浮现,猛然跪倒在殷犁面前,头颅梆梆的砸在了地面上。
“求求仙长!仙长!求求你救救黎儿与淮儿!求求你救救黎儿与莹儿!他们是无辜的,我愿意替莹儿成为九阴鼎炉,求求你帮我救回黎儿与莹儿!求求你!”
苍老的身躯不断在殷犁面前叩首,即使额头上鲜血淋漓,老者的动作也没有丝毫停顿,而伴随着老者的动作,殷犁面上神色越发冰冷,一挥手,将老者托起,定在了原地。
一旁,名为小林的小乞丐看着自己结拜的大哥突然变成了老头子,一脸惊悚,此时看到老者不断对着殷犁叩首,咬了咬牙,也跪倒了殷犁面前:“求求前辈帮帮大哥,大哥是个好人,是大哥将我从乱葬岗给救了回来,是大哥将我抚养长大,只要前辈能够帮助大哥,我林远愿意给前辈当牛做马,报答前辈的恩情。”
“我不需要你当牛做马。”看了这林远一眼,殷犁来到了面上涕泪纵横的老者,解除了他身上的封禁,一指点落,仿佛之间好似有一声悠扬的鲸歌在老者的脑海中回荡,婉转绵长,仿若潺潺溪水,清明透彻,冰凉沁心,让老者的心情逐渐平缓下来。
“现在和我说说你的事情。”
殷犁直接坐到了野猪精怪的头颅上,看着下方的老者与林远,开口说道。
恢复平静的老者仅剩的右目中露出一抹凄厉至极的怨恨之色,苍老的面容在此时宛如厉鬼一般,让人看上去不寒而栗,即使一旁的林远也在此时身形一震,有些害怕的看着自己这位陌生的大哥。
“我名吕桥本是这鹿山城的樵夫,一日上山打柴遇到了传闻生活在鹿山城的白鹿,那白鹿口开人言,言我有修道的资质,传了我一部道书,说是修行之后便能健康长寿,祛除身上的一切疾病,这鹿山城早年生了一场大疫,我妻与我幼女都遭了这场大疫,妻子早年劳累过度,没能撑过大疫,先走了一步,幼女虽然撑过了大疫,但是身体受大疫影响,终日瘫软在床,我请遍了鹿山城的所有医师,都言病入骨血,药石无用。”
“我得了这卷道书,自然是不胜欢喜,莹儿终于可以行走了,回到家我便将道书传给了我的长子吕黎与幼女吕莹,不过三日,我便感觉身体强健了数分,黎儿晒黑的皮肤也白皙了几分,最关键的是莹儿,她本来枯瘦的双腿竟然缓缓恢复,不过半月,她便能在我的搀扶下慢慢行走,当时我真是认为这是上天眷顾,那是我这一生最为幸福的时候。”
老者吕桥讲到这里面容上的怨毒之色稍稍退去,苍老的面容在此时露出了一抹难看但是却温暖的笑意。
“炼制魔头,如果是生灵自愿的话效果更好,并且先给予希望再带来绝望,这样炼制的天魔怨气才最重,威力最强,欲予先取,玩得很熟练,那头白鹿和功法都有问题,你并没有什么修行的资质。”殷犁看着眼前的吕桥,开口说道。
看了殷犁一眼,吕桥点了点头,面上露出一抹惨笑:“后来不过三月,莹儿的双腿恢复,但是就在这时,莹儿突然告诉我她身上好疼,我原先以为她是受了风寒,请了医师,然而医师却没能看出任何问题,就连莹儿的双腿也和正常孩童一样健康。”
“之后的数月,莹儿口中的疼痛越发长久,一痛就是六个时辰,不吃不喝,只是在床上喊疼,说是有东西在他肚子里,而这时,黎儿与我也感觉到了自己的体内好似有东西存在,正在一口一口的啃食我们的血肉与脏腑。”
“一天夜里,我梦到鹿山上的白鹿来到了面前,化作了一位自称赤邪子的道士,在他身后,还有一口正在熬煮的大锅,锅中正是黎儿与莹儿!他要吃了黎儿与莹儿!”
说道这里,吕桥面上突然露出了一抹狰狞之色,滔天的怨气从其身上迸发,空洞的左目中一头面露桀笑的天魔钻出,干瘦的身形鼓起了无数大包,其内好似有东西在挣扎蠕动,妄图从吕桥的体内钻出来。
干枯的十指在此时无数血丝纠缠盘结,化作了一口口宛如剃刀般的魔爪,长发如蛇,口中犬齿长出,浑身魔斑不断浮现,好似无数的魔瞳眨动,口中发出了一声声凄厉的咆哮声。
林远看着身形大变的吕桥,面上露出了一抹惊骇之色,连滚带爬的跑到了山洞边缘,双拳紧握,面色惨白。
“镇定!”
殷犁周身月华垂落,殷犁五指一握,太阴月华逆转为纯阳之火,殷犁以指代笔,在吕桥的眉心勾勒出了一枚镇魂清净符,将吕桥体内被怨念覆盖的三魂七魄镇住。
眼中寒光一闪,殷犁五指一把自吕桥的头顶抓出了一团黑雾,其内无数天魔嚎叫嘶吼,阴魔,心魔,业魔,死魔,阴魔,阳魔,密密麻麻足有数十头,这些天魔哪怕是一些道胎境的修士也承受不住,但是这吕桥却能生生在这些魔头的啃食折磨下幸存至今,不得不让人惊叹。
紫府中欲界魔池涌动,殷犁眼中天魔冥龙与白骨神魔的身形浮现,两头天魔大口张开,将这数十头天魔摄入了欲界魔池中,开始吞食这突然降临的大餐。
面上的怨恨之色逐渐消退,吕桥再次对着殷犁拜倒,口中悲凉的说道:“鹿山上的白鹿就是赤邪子变化而来,他给我的也不是正道修行之法,而是祭祀天魔之法,我与黎儿、莹儿都是他选中的天魔之食!”
“赤邪子说莹儿乃是难得道体仙姿,资质不凡,极为适合作为魔道鼎炉,如果我想要救回黎儿与莹儿,就要做完一千件善事,完成之后自愿作为鼎炉让他熬炼成天魔,如此他便能放过黎儿与莹儿。”
“我花费了五十年,也只完成了三百七十一件,如今我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还差六百二十九件善事没有做,我死了不要紧,但是莹儿和黎儿还在等我,求求你仙长!求求你救救黎儿与莹儿!”
吕桥神色激动,布满血丝的独目中浑浊的泪水流出,跪倒在殷犁面前,在他眼中,眼前的殷犁就是自己最后的希望!他死了可以,但是他的一双儿女还在等他!
“一千件善事,看来我还是低估了,集功德与怨气为一体,待这吕桥死亡之后,九阴天魔吞噬其一身八苦怨气出世,之后吕桥此生积累的功德便能二次洗炼这头九阴天魔,将其炼成一尊九阴天魔主,果然是好手段!”
心中难以抑制的杀意不断翻腾,殷犁看着身前的吕桥,开口道:“你可知道,赤邪子真正的目的其实是你,以你一生所受八苦炼制出一尊九阴天魔主,你的一双儿女不过是用来要挟你而已,以我对魔道的了解,你的儿女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身形一颤,吕桥垂落在殷犁面前的头缓缓抬起,右眼中是一片漆黑,留下一行刺目的鲜血:“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可是赤邪子还需要我,黎儿与莹儿他们也有可能还活着,我要救回他们俩!他们还在等我!”
“对!对!黎儿和莹儿还在等我!黎儿,莹儿,不要害怕,我来接你们了,咱们回家,回家......”吕桥口中喃喃自语,就怨气侵蚀的五脏六腑与三魂七魄早就已经摇摇欲坠,此时心神激荡之下,三魂七魄隐隐要溃散,其内一头背负五浊恶世,周身业火燃烧的九阴天魔缓缓爬出。
看着眼前面上露出一抹暖意笑容的吕桥,殷犁双眸缓缓闭起,心中杀意再也压制不住,双目豁然睁开,眼中一片血红,布满了凌厉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