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连云伟的规矩
深夜时分,教堂区这一带已经由热闹转成宁静。这附近的社区与马六甲湾附近的住客不一样,几乎看不见亚洲人的面孔,走在路上的行人都是高鼻深目的人种,虽然也算是肤色各异,可看上去还是挺融洽的。
一辆黑色的别克昂科雷停在金砂路的一排冷杉树下,挡风玻璃面朝着大海,车头灯没有打开,引擎却仍旧在转动着,车窗紧闭。
巴斯特坐在车上,车厢内飘荡着滚石乐队的歌。
……
Deep down Louisiana close to New Orleans,
??Way back up in the woods?among the evergreens..
There stood a log cabin made of earth and wood,??
Where lived a country boy name Johnny B. Goode...??
Who never ever learned to read or write so well…
巴斯特摇头晃脑,张开嘴无声地跟唱着,形状滑稽。又瘦又小的脸上五官紧紧地挤在一起,唇上留着一撇八字胡才能提醒别人这家伙竟然还有一对鼻孔,灰色的眉毛下面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只有绿豆大小,但巴斯特认为,自己就是风流倜傥的象征,所有如果有人敢当面嘲笑,巴斯特通常都会拔出自己的手枪塞进别人的嘴里。
即使是身边的好兄弟古兰特也不例外,刚开口嘲笑的时候,一样被巴斯特狠狠地将.38口径的枪管塞进了嘴里。
于是,古兰特就用铲子一般肥大而有力的手掌切向巴斯特的脑袋与脖子,一边暴揍一边说可以理解巴斯特为什么生气。
即使那样,古兰特还是差点拧断了巴斯特的胳膊,还差点将巴斯特短小的脖子用暴力增长了几公分。
不过巴斯特并不记恨这个兄弟,因为记恨也毫无办法。不过他也知道古兰特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傻乎乎的只懂暴戾,那些无论多难的机械到古兰特的手上,那看上去粗壮笨蠢的手指则灵活得像是上了发条,三两下就将那冰冷的机器变得具有生命力。
比如早上9点30分的那场闹剧,由那个可爱的亚洲佬一走进大厅就引起的一连串连锁反应开始,粗壮的古兰特立即开始行动,弄死那个狙击手,安装武器之后离开,然后再离现场1000米的街道上通过遥控察看到那台劳斯莱斯之后再开火,之后自己驾驶着那台租来的敞篷野马,唱着歌儿开开心心的离开。
但据回报来说,目标竟然用其他方式溜走了。上头十分生气,古兰特也十分生气,打算晚上去到别人的庄园再用其他宝贝轰上一场,反正都他妈的死了5个人了,多死几个也无所谓。上头也答应派人过来配合接应,毕竟完成了之后才可以收到余额。
身高足足192厘米的古兰特正从马路对面匆匆走过来,这家伙才上车几分钟便开始尿急,只能找一个地方放松膀胱。他对马路上的车流视若无睹,大长腿几步跨过马路,伸手去拉开车门。
后方轻微地响起‘咳咳’两声。拉开门之后,艰难地刚刚把自己雄壮的身躯挤进后座的古兰特似乎哼了一声,之后那像咳嗽般的声音再度响了一次,古兰特的脑袋一歪,朝里侧斜靠了下去。
血腥味在车厢里飘荡。
巴斯特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抓放在副驾驶座上的大左轮,可伴随着后门关上的咔嚓声,冰冷的枪管顶住了巴斯特的小脑袋上,还有一把匕首从左侧绕过椅背,刀尖顶住了颈部的大动脉。那只枪管随即伸出,关掉了音响,顺手拔掉了车钥匙并且将副驾驶座上的零点三八拿到了后座。
“想被子弹打死呢?还是想被放血而死?”
身后的声音里有讥笑,还有一丝鄙视。
“兄弟,我身上有钱,我的表非常值钱,都给你。”巴斯特狡诈地回答。
“别跟我玩花招,我只想知道,帮你们策划的是谁?与你们接头的人,是谁?联系方式?”声音冰冷,毫无情绪波动,反而那把刀尖继续顶了顶。
巴斯特呆了呆。
“乖,告诉我,也许我会放了你哦,如果你不会像这个狼伉货一样的麻烦的话。”声音变得温柔,刀子再次顶了顶,划破了皮肉。
“兄弟,你让我说什么啊。”巴斯特声音里带着哭腔,脸上却挂着残忍的笑意,他很想看看身后的家伙长什么样子——这个王八蛋英语地道醇正,又他妈戴着手套,后视镜里又黑乎乎的一片看不清面容。
那个身材狼伉的家伙终于死翘翘了,他妈的。
巴斯特有些心酸,但更多的却是愉悦。
“看来,你是什么都不知道啦。难道我真找错人了?”身后的声音一身叹息,细长的刀尖朝前蓦然一顶,刺进巴斯特的动脉傍边。
“唉哟唉哟,手抖,戳错地方了,放心我补一下。”身后的声音阴恻恻响起,刀尖带着血液拔出。
刀子拔出的时候,那只手似乎有些不稳定一般地顺带着划来了一下,避开了动脉血管,却也划开了一条口子,车厢内的血腥味更浓了。巴斯特脸上的笑意也更浓,疼痛让他五官抽搐,却仍旧保持着笑意。
“哦兄弟,你这样子做是没有用的,我保证你会死得很惨,你的女人、你的家人都会慢慢地地死去……”,巴斯特伸手捂住伤口,嘴里可没有闲着。身后的家伙也没有阻挡他抬手捂伤口的动作。
身后的人突然‘嘘’了一声。
“我艹你……,我会把你的心脏扒出来,我会……”,巴斯特毫不在意,嘴里继续大声咒骂着,各种脏话俚语随口而出,一边在心里沾沾自喜。
要知道自己十几岁就开始在街道帮人收尸,随后杀人放火的事情几乎就是常事,生死的事情早就毫无所谓了。这个家伙竟然想用死来威胁老爹,岂不是开玩笑。巴斯特可不惧怕黑暗,因为自己就在黑暗里,也从不惧怕暴力,因为暴力就在自己身后的街头。
不过他要是不知道身后的人其实完全听不懂自己的俚语之后,会做如何想。当然,估计身后的人也没兴趣知道。
那个人想了想,轻轻地说了一句,“如你所愿!”
那把匕首锋利的刀刃在巴斯特的喉结处轻轻带过,巴斯特呜咽一声,双手抱住了喉咙。鲜血最开始缓缓渗出,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多,透过手指缝流向胸脯。垂死的巴斯特突然想把头靠向方向盘,可持刀的那只手仍未曾离开,牢牢地控制着他的脑袋。
十几秒之后,巴斯特抱住喉咙的手无力地垂下,喉管之间的那条刀口鲜血渐少,有更多的气泡随着血液一起冒出,那只手才松了开来,巴斯特的脑袋颓然地倒向一侧。
那个人将匕首在后座的庞大尸体上擦了擦,塞进裤腿的刀鞘,推开门下车的时候顺手将手枪收进腰间,关好门,大步走向人行道,反手用手中车钥匙将车门锁好之后,才消失在路边的阴影里。
几分钟过后,那个人从东边的石角街口走出,石角街与金沙街并行,街道幽暗。那人站在路边打电话,声音暗哑、轻微:
“我知道你是记者,给你爆一个料,金砂路与石角街中间的码头路边,停着一台黑色的昂科雷,里面的两个人就是今天制造惨案的家伙,你可以选择报警之后,自己赶过去拿第一手新闻素材,普利策奖就在你眼前哦。”
说完,那个人不待对方回复,就挂了电话,将手机拆掉,连带口袋里其他几样东西扔往垃圾桶里,之后再朝另外一条街走过去,灯光下,看不清他的面容。
金砂街的海边,一台福特征服者SUV缓缓从那台别克昂科雷的对面驶过来,驾驶座的车窗敞开,开车的是一位面向和善的老人,目不斜视地朝前驾驶,跟那台昂科雷背道而驰,只是驶出几百米之后,突然踩了刹车,停在了原地。
福特征服者原地停了足足有5分钟,突然一个掉头,快速驶到了昂科雷的后面。征服者的后座门打开,一位身材矮小、体重却不会低于200斤的胖子以不可思议的快步冲向了那台昂科雷,手中抓着的汤姆逊冲锋枪像是他手中的小玩具。
可站在车边呆了半秒,似乎有些奇怪怎么会没收到攻击,便将脸贴近窗户看了看,如遭雷击般呆了一秒,再像个圆球一样迅速‘滚’回征服者旁边,跟开车的老人说了几句什么,赶紧‘滚’上征服者,还没等他关好车门,征服者轰然驶离当地。
才开出数十米之后,征服者再次急刹车停了下来,刹车让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驾车的老人脸色煞白。
无数台闪烁着警灯的警车将所有出口堵得水泄不通,海岸警卫队跟特别行动队的队员们跳下警车,手中端着全自动武器逼近,空中武装直升机盘旋,刺目的直升机探照灯光圈不断地移动。
灯光下,停止前行的福特征服者的后窗打开,驾驶座的老人目瞪口呆了一瞬,似乎在大声朝后方呼喝着什么,无果之后便剩下满脸的恐惧与绝望,便想打开车门下车。可是后座的窗口仍旧朝着警察的方向伸出一支黑沉沉的枪口,紧接着,警察的方向子弹密集地倾泻过来,将福特征服者打成筛子。
而在离此地有八九公里的屯岭区,一台灰色的出租车在路边停下,连云伟看了看计价器,多给了司机百分之二十的小费,之后施施然下车,走向马路对面。
身后的出租车扬长而去,但连云伟却招手再次拦了一辆出租车,朝相反的方向离去。车厢里,瘦削的脸上露出笑容。
如此猖獗放肆地将刺杀变成一次恐怖活动?如此嚣张地认为自己十恶不赦是正确的选择?难道真仅仅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别人就需要去死?
连云伟把这些归纳成还没有完全进化为人的原因。
半人半兽的东西才会如此的对待生命。那么这些半人半兽的这种东西,也不具备活下去的理由。
至于那些经纪人也好,上线也好,自己想找,就一定能找出来。
在完成任务的前提下,能将他们解决掉,就清爽的解决掉。
还那些无辜之人一个公道,总不能让人放眼望去,尽是恶人。
只是等他观看新闻的时候,才发现,该死的人,就一定会死,而且死状也不会太棒了。
昏暗的车厢内,霓虹灯从窗外一闪而过。连云伟坐在黑暗当中,眼神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