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半生何短,一世何长

原本蔚蓝如洗的碧空,在一瞬间乌云密闭,片刻之后,便有点点雨水滴落,再等了几秒钟,渐渐雨幕如帘,淅淅沥沥的雨声像微风敲打着屋檐的风铃。

远处有轮船开始启航,汽笛声划破长空,尖利刺耳。

天气预报终于准了一次!

站在楼下的面包车边,连云伟看了看腕表,10分钟之后,楼上即将燃起大火。那一对莫名其妙地跑来刺杀自己的杀手可不要被火烧死才是,亡命鸳鸯现在犹如待宰的羔羊一般,被捆绑得结结实实躺在楼上,等待警察过来送他们去该去的地方。也难保他俩不会逃跑,如果警方没来得及或者夫妻俩还找到了自救的方法。

一对神经病的夫妻。

在刺杀死杨胖子的时候,郭奇失手了,但也看到了连云伟救杨胖子的身手,便肯定地认为这就是与自己抢饭碗的那个人。之后由玉梅跟踪了连云伟打算做掉这个竞争对手,但没想到的是,被自己一锅端了。

要不是看着一对亡命鸳鸯没有滥杀无辜的份上,连云伟也无所谓自己顺手将他俩除掉。

那个长得像一副野猪踩地雷模样的男性,在最后关头竟然愿意选择自杀,只求连云伟放过他同样长得很惨的妻子,当那个女人在昏迷中醒过来,凶狠地恶骂着自己,不也是想要自己将他们一起杀了吗?大概也有个不求独活的意思。

连云伟苦笑。大概是只有这样在生死一线中挣扎、彼此相依为命支撑着活下去的夫妻才能愿意为对方去死吧。

这年头有什么靠得住的呢?

无数恩爱夫妻,几小时不见面,估计孩子都生了几茬了。

被连云伟一捧冷水泼面、连带着剧烈摇晃而弄醒的司机懵逼地睁眼,他刚才看见一个白化病似的男性走过自己身边,接下来就不省人事了。而他从昏迷中醒过来,站在车前的却是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男性。

冷笑着看了司机一眼,连云伟拍拍手,刚才的水并没有影响到用防冻油做的伪装,仍旧完美地掩盖了指关节上的疤痕。他知道,自己脸上的化妆再加上刻意更改过的声线,这个见面不多的司机肯定已经认不出自己了。

“走吧,五分钟以后,这个地方就会围满了警察。”

司机虽然刚从昏迷中醒来,可混混骨子里的戾气让他双眼一瞪便想开骂,可眼前的这个长相奇特的男性突然掀开宽大的T恤,让他看了看枪柄。司机吞回了到嘴边的问候,埋头点火,挂挡离开。

去你妈的好心吧。

杨胖子说是一番好心,打算利用这个据说车技娴熟的司机将自己送到登船的地方,然后通过轮船将自己送到奥岛出境。可是,真正狡猾而高超的专家,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的路线安排丢给别人呢?

何况现在完全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杀手接下了这个任务,接下来肯定还有接连不停的刺杀。

你真得要把自己当做杀手才行!

用杀手的角度与思维去考虑问题!

最可怕的杀手总会找到彼此,有时候他们会互相联系,而且他们总是会对同类的存在十分敏感,他们会嗅出彼此,闻到对方的味道!

想想都头大。

待司机走了五六分钟之后,连因为便从一处巷子里找出自己停放在那里的电动车,静静地等待着一直到警笛声凄厉地响起,才不紧不慢地发动电动车,迎着警察方向驶过去。

两台警车气势汹汹地与他擦肩而过,连云伟还些微地将车贴墙行驶,一副小心谨慎模样,之后在将电动车开到街口。跟着某些附近的租客以及游手好闲的人一起看热闹。有几个胆大的还闹哄哄地追随在警车背后冲了进去。

小卖部的老板娘把心一横,谅那些平日里口花花的小畜生也不敢在自己店里随便拿东西,柜门一掀冲出门去,也随着那几个人一起奔向警车的方向,那个醉鬼老公在后院里咕哝了一声,大概又沉沉睡去。

警车在那栋楼下停留了片刻,楼上突然冒出了滚滚浓烟。看热闹的人中有人大喊着火啦,可没有人想着逃离,仍旧津津有味地讨论着猜测着。再过了半分钟,警车呼啸着从里面驶出,有一名警察打开车窗大声呼喝着让众人离开。人群做鸟兽散,待警车一走,一行人再次聚在了一起,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消防车的声音接近的时候,小店老板娘挺了挺粗壮的脖子,大声了咳嗽了几声,可发现没人搭理她也没人好奇地看向她,颇有点失了色,便大声地喊了一嗓子,“我认识被抓的那俩人,像一对夫妻,长得很丑。早上还来我店里问路来着,还说要找人……。”

有人哑然,有人摇头,有人好奇地走过来向她攀问。老板娘开始昂起头兴致盎然、唾沫四溅。

连云伟已经骑着电动车,消失在马路尽头。

最开始的路线计划,第一站先到瀛国,将那位拒绝了任何保护计划的杨久平先行搞定,可现在的情报是杨久平已经身亡,虽然警方报告是自杀,但知情人士都明白,这也太巧合了吧,追杀令一出就自杀了?难道是吓死的?还吓得自己用一只不方便的左手开枪打死自己?

其实真要查,哪有查不出来的。毕竟国家还是有安排人过去保护的,只是杨久平特别固执,似乎也知道了有人保护自己,反而更加想急于摆脱一般地,最后把自己送上绝路。

不过这就不关自己事了。

接下来的两个,连云伟给他们起代号叫A与B吧。A在新岛国,B在缅因国。这俩人可不像瀛国那位可怜人,身边除了明面上一大堆保镖之外,还有暗中保护的好几个。

新岛国与马奥利国不远且相交莫逆,缅因国则是一处乱世之地,说是满目疮痍也不为过,能在缅因国生存且发展的人哪个不是枭雄。那么,新岛国的a目前是最危险的。接下来,自己就从这边先入手,至于马队长所说的找不到踪迹的那一位,就只能等待了。

不紧不慢地走进楼门市梧村汽车站,大门口与车站内到处站着警察加上荷枪实弹的武警,安检口旁边,还有两名武警战士站在两旁,其中一位的退边还蹲着一条伸着舌头喘气的大狼狗。当然,除这些之外,还有几位便衣穿插在人群中,只是他们的行迹落在连云伟眼里还是认得清清楚楚。

大大方方地走到窗口用杨胖子提供的身份证买了一张短途车票,连云伟打着哈欠走到安检处任凭安检员上下搜索一番,两名年轻的武警战士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那只警犬仍旧耷拉着舌头东张西望,连云伟顺顺利利地进到了候车室,登上马上就要出发的班车堂皇离去。

看着消失在视线里的城市,连云伟有些躁动不安,难以平静。

为什么会躁动不安,他自己也并不清楚。

只是他发现,自己从接下任务所做的一切,是这么的得心应手顺理成章。

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有些让人措手不及。竟像是回到了当年,那种在山野中神出鬼没剿灭对手的日子,硝烟及血腥在那些日子仿佛刻在肌肤纹理之中挥之不去,你闭上眼,鼻尖有尸体烧焦的味道,枞树与黄楝树的叶子散发出的清香里弥漫着新鲜的汗味,双脚在地雷之间飞舞,爆炸声与枪声交汇犹如动听的和弦。

像是在任务结束瘫倒之后、发生在荷尔蒙衰退之际的某一个瞬间,鼻翼间的血腥味,让人兴奋。

50分钟之后,连云伟出现在同里镇,登上了另一台到下一个城市的大巴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