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长街送别

那天我被朱胖胖的龙輦送回宫当晚就发高烧了,一直高烧不退。御医一直呆在外面随时侍候,本来的我就是那个几乎把收入都给了医生的主儿,没想到好不容易换个身子还是个得医生随身侍候的。

朱瞻基一直没来,男人嘛,就是那样的货色。我这真是母胎单身带来的毛病,有个男人稍微对自己好点就想着要谈恋爱。我在迷迷糊糊中想到,其实不要看他那个样子,这个时候的朱瞻基应该是有了还几个侍妾,有孩子的人了。胡氏作为正妻,不要说规矩深严的皇室,哪怕是个富商之家,哪有侍妾不来跟主母请安的道理的。我来了这么多天,却连一个侍妾都没见过,就不要说朱瞻基的白月光孙氏了,一个都没有来过,我就该知道这胡氏是在个多尴尬的位置。

我真是可笑。张皇后倒是亲自来过一次,然后每天也派她的近身宫女来看我。她倒是不介意我在对着朱瞻基大骂她的事情。她说她跟朱胖胖的解释是一样吧,小两口吵架嘛。我不知道是他们两个真心是这么宽容还是有些什么目的,我不想管也管不着。

反正我能起床是4天后的事情了,只看见四儿哭红了眼睛坐在我床边的地上。听说胡氏嫁进宫的时候带了2个陪嫁宫女,一个叫幺儿一个叫四儿,幺儿早几年掉池子里淹死了,只剩下一个四儿。你问我信不信幺儿是自己掉进去的,我只能告诉你我不相信,但这宫里是可以问什么的地方吗?我突然觉得自己也是运气好,如果不是遇见朱胖胖夫妇就凭我那天问侯朱瞻基母亲的话,我就可以被治个大不敬的罪了。我被四儿扶着艰难的坐起身,太医进来给我号了脉,“娘娘伤了肺,怕是得好好的养着”。还是上回被我喊来看鼻血的老太医,小老头小心翼翼的快速瞅了我几眼“娘娘忧思过度,老臣再给您开点安神的药吧”。

“麻烦你了”。我是喝过那所谓的安神的中药的,但一点效果也没有。最后还是没有办法的去看了精神科医生。话说,其实我也不明白现实中的自己有什么想不通想不明白的,我是一宿宿的睡不着。但精神科医生给我开的不是安眠药,而是强效镇定剂而且还是开到很大剂量那种。所以在现实中的我总是顶着黑眼圈的。

老太医下去给开药了,那个掌事宫女叫春蝉。原本是张皇后身边的,说是胡氏刚进宫的时候张皇后送过来教导胡氏宫廷生活的。其实说道底是个来监视胡氏的人,不过我也无话可说,笼中鸟又怎么去谴责另外一只笼中鸟。春蝉跟着老太医下去取药了,看那老头好像心里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我也不知道如果我死了,他用不用陪葬。不过现在我醒了,他可以确定不用陪葬了。

“姑娘”。四儿扶我躺下然后坐在床边,眼睛还是红红的。“你醒了真好”。她高兴的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我伸手掐了掐她的小脸蛋,这姑娘还小,比胡氏还要小几岁,应该不到20岁。年纪小而且天真,估计就是幺儿要死而她不需要的原因吧。我转过身体“别哭了,这辈子那么长,你这样就哭了,大把你哭的时候”。还有不到一个月朱胖胖就要死了,到时候全部人都得哭。

她抽泣着笑了“姑娘,今天晚上太子殿下就要启程回南京了,您要去送送吗?”她小心的我看着我,好像很怕我生气的样子。也是我病倒了其实原因就是朱瞻基把我在校场的那一通戏耍。

老实说啊,按正常来说不去管那渣男才是正确做法。但朱胖胖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得归西了,朱瞻基是这大明帝国的未来主人。我要想过得好一点其实还是得去送一下朱瞻基的。“几点”。我脱口而出。四儿好像不懂我在说什么,我才想起来这个几点几点的说法是现代从西方传进来的。“什么时辰”。

四儿心里面计算一下“应该现在还来得及”。我强撑着起身“走吧”。现在宫门已经落了锁,钥匙在掌事宫女的春蝉手上,所以我要出门就必须得告诉春蝉。她听了我要出门的理由,很明显的停顿了一下。才说道“奴婢来为您打灯”。我被四儿扶着,春蝉在前面打灯。头发为了不披着只能快速的让四儿给我挽了一个髻。然后衣服也只是在单衣上面被迫的披上了一件灰鼠的皮草披风。

夜里的长街很是安静,只有深深的宫苑里透出来的一丝丝淡淡的烛火,还有就是守门的太监手里的灯笼的灯光。我们一行三人慢悠悠的往张皇后的坤宁宫走,据春蝉说朱瞻基会先去拜过父亲朱胖胖,再去拜别母亲张皇后,然后出宫的必经之路就是我们走的这条长街。我们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到什么地方,只能碰运气的先去坤宁宫。至于为什么不坐轿子,我承认这是我自己要求的。我是有心想讨好那个将要掌握我命运的人的,不坐轿子,单衣在雪地徒步行走,我很有诚意在道歉了吧。如果不是病着就估计连披也不会穿,单衣赤足披发,是古人道歉的最高礼仪。

长长的长街,看不到尽头。夜深深连颗星星也没有,雪突然就开始下了。都四月了还下雪,这里是BJ还是东北。四儿伸出袖子想帮我遮雪,“姑娘,我们回去吧”。她是真心疼我的。

我知道这么下去估计自己又得发烧了,但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要回去吗?“坤宁宫马上要到了”。我根本就不认路,哪知道坤宁宫在什么地方。春蝉和四儿是知道的,但我这明显就在拒绝他们的提议,她们又能说什么。我们三个继续在雪地里前行,从远处传开踢踢跶跶的马蹄声。我知道是碰到出宫的朱瞻基的马队了。头马直到我面前才停下来,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所以不知道是它的主人拉了缰绳让它停下来的还是它已经认识那个早几天害它疼了一下的人自己停下来的。“恭送太子殿下”。春蝉和四儿跪下了,看她们的反应我不用看就知道来人就是朱瞻基,我躬身说道。没办法我是个现代人,膝盖很硬。

马上坐着的人没有反应,但也没有走。我直起身子,看见被簇拥在中间的朱瞻基。只靠宫门处的太监手里的灯笼和春蝉手里的灯笼,让朱瞻基的脸有一大半是看不清的。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也好,我这辈子不想再见到早几天那张满满的鄙视的脸。

情况好像突然尴尬了下来,过脸一阵子朱瞻基好像是要打破这尴尬一般假装咳嗽了两下“听说你这几天病着”。

“劳太子费心”。我回答得很合符礼节。

“过来”。朱瞻基说,而我站着不动,我只是想未来我能过得好一点而已,但还没那么贱,被你一次两次的戏耍。骑在马上的朱瞻基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翻身下马自己走到我跟前。“我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发现你这么有骨气的”。

“往日不可追”。我回了他一句话

我看见朱瞻基从怀里掏出一支绒花,伸手把我用来别住头发的那根簪子取掉。本来就只靠那根簪子固定的头发自然就散落了下来。“这个给我”他把我本来用来别头发的那根簪子收进怀里,然后把那支绒花塞进我手里,我看了看手里的绒花,正红色的大牡丹花。朱瞻基伸出手亲腻的在我脖子处摸着“你这脖子也不硬啊”。他的手轻轻在我脖子处抚摸着动作轻柔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小猫。“脖子是肉做的,一把大刀下来也是会断的。”他停住手“这次是我不好,我道歉”。他的声音很轻,好像害怕跟别人会听见一样,我的心突然被狠狠的敲打了一下,这是明帝国的皇太子,下个月他就会登基做这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这领导人还不是现代社会那种受法律限制的。他是个封建时代的最高领导人,杀一个人,皇帝只需要动动手指。

“我不应该骂你的“。我不由得脱口而出。我有些惊讶,如果在现代我肯定不会觉得我自己错了的,因为明明就是他先来招惹我的。但综合这个在小声跟我道歉的男人的身份,大明帝国的皇帝承认自己的错误,我又有什么不能道歉的。

他低下头来嘴唇轻轻的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我允许你对我发脾气”。他亲完也没有离开而是在我耳边轻声的说道“我只是说你这脖子对着别人可不能这样”。说完他才把头抬起来,飞身上马。“我回来前学会骑马,下回来我真带你出宫玩。”我抬头看着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起码比我高了一米有多朱瞻基,夜色深深让我无法看见他的样子,但我知道胡氏成为皇后事情已经稳了。正红色的牡丹花,是一国之母才能使用的花。娶胡氏的时候他可能是没得选的,但这正红色的牡丹是他亲手交到我手里的。朱瞻基的声音很是敞亮“我保证,再也不欺负你”。

说完他也不等我回答后挥动马鞭,马儿飞奔而去。我知道我,胡氏这辈子都不能走出这深深的宫门。但我其实一直觉得宣德皇帝其实是个不错的皇帝,他好文采,也有魄力,虽然喜欢玩,但是他对于整个朝政的控制能力和施政能力其实可以说是很不错的。也就是因为他的早死,从而让阉党乱政。不过那是正常的,在王权高度集中的封建社会,只是摊到哪个皇帝的头上而已。不是不是太监当道,只要是皇帝不得力还会有别人乱政的。只要能让他多活一点,活长一点。那么明朝就不会那么快的进入阉党当道的时候,只能让他多活五年,可能土木堡之战和BJ保卫战就不会发生,那可悲的兄弟双残也就不过发生。

我定了定心神,如果你给我皇后的位置,我就努力把你被后世诟病的污点给你弄掉。只是让汉王变成不是你碳烤的,让我把你废胡皇后不是无过而废的,那么后世就没有可以诟病宣德皇帝的污点了。剩下的,也就只能在宣德九年的时候看看我有没有能力拖着你了,只要能拖着你不让你去寻边,搞不好宣德皇帝能再活几年。

前提是交换,你要给我皇后的位置。我在心里想着。

等他们走远了,四儿和春蝉才起身。她们两个一直跪在雪地里。我伸手摸着自己那被亲过的地方,母胎单身的我,这是第一回被一个雄性生物亲。我是个猫烦狗厌的体质,连家里的猫狗都是见了我就跑了那种。在我妈家是养着一只公公猫,从小我就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但他连让我抱一下都不愿意。“姑娘,回去吧”。四儿小心的说着。

“好”。我回答

以下朱瞻基视角

刚刚去见过母亲和父亲,从母亲的宫里出来朱瞻基带着自己的侍卫们在黑夜的长街里慢慢的走着。马蹄敲在石板路上滴嗒滴嗒的响,但他的心思却早已将跑到了南京去了,跑到婉儿身边去了,那个他心爱的女子。至于那个小奸细,就放着吧。自己是皇太子一天就让她当着皇太子妃,这毕竟是爷爷定的。

至于婉儿,他还记得自己母亲和父亲答应的。等自己登基,就让婉儿当皇后,堂堂正正的皇后。

他想着,然后就看见在不远处有一点烛火。然后走近一点看,居然是那个小奸细。她带着她的宫女和以前自己母亲身边的那个宫女三个人就走在黑夜里。

该不会是想来送自己的吧。朱瞻基想着,马队再走近一点。那两个宫女跪了下来,而那个小奸细也没跪,只是弯着腰说着套话。不过在那毛皮披风下面。他看见了单衣,看见她的头发也只是拿了跟木簪子随便一插的。突然就觉得自己很想笑,这小奸细啊,还真是口是心非,不过自己从母亲那里听说她自从那天后就一直发着高烧,都没醒过来,还是心里一软。

“过来”。他觉得自己真的没话找话。其实谁也知道那脖子硬膝盖也硬的小奸细根本不会应自己的。果然,如自己所想的,她动也没动,还是在那里硬抗着。

算了算了,朱瞻基觉得自己心里一阵无奈,翻身下了马。然后都不知道自己撞了什么邪,就把本来拿来送给婉儿的那朵正红色的牡丹花给了那个自己还真是虽然好像认识的好多年的,自己名义上的正妻。又伸手的抽走她那支木簪,这人其实真的不适合木簪。

她的黑发散下来的那一瞬间真的很美,还能闻到香味。自己像着了摸似的伸手摩挲着她那白嫩的脖子,好意的提醒道“这脖子不能那么硬”。自己本来想说的是,再有下次自己肯定杀了她的。但嘴里说出来的却是,不能对别人这么硬。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怎么本来的威胁自己说出来就成了情话。

那女人听见自己说的话小心翼翼的抬起来一点脸,小声点说着对不起的时候。朱瞻基就觉得自己更像着了魔似的亲了她一下,虽然亲的是脸,但这真是是他们两成亲这么多年来自己第一回亲这女人。连他们圆房的时候自己好像没有亲过她。

被自己的不正常行为吓了一跳的朱瞻基飞身上马,就要跑掉。然后突然想起自己那天的试探,又想起来自个又骄傲,又全无任何武力的女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崩出一句“我不会再欺负你”。这样的话出来。

至于不会再欺负你,还是不会负你呢。这个别问朱瞻基,这个他自己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