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一开学,我们分了新的座位,夏天跟我是同一横排,这就意味着我们可以有至少六个星期可以坐同桌。不可思议的快乐还不止于此,我们的班主任,竟然安排我俩在周五同组值日,包括早晨的排车。
“你说班主任怎么想的啊,上学期还找我们谈话呢,这学期安排我们一起排车?”
“可能觉得我们安分守己,不会乱来。”他说,“这就是老师们偷摸着的八卦心态。”
周五是快乐的,早上早读前十分钟,同学们差不多都到了,快到点了,他会装作淡定地给我使个眼色,然后我心领神会屁颠颠地跟着他走。我们总是在同学们的注视及起哄下一前一后的离开教室,走出楼梯口,他总是会回过头来笑着等我,我再小跑着跟他走在一起。这时,学校里教室外几乎没什么人,偶尔有几个快迟到的同学,也是飞快地跑过。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们俩。我们在班级的包干区,一个拎车头,一个抬车尾,一辆一辆把自行车调整到整齐的位置。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排完最后一辆车后,闲庭信步再回到教室,在进教室前,我俩不约而同地总要整理一下表情,不能让人发现我们的快乐。幸福太多了,会被没收的。
那次排完车,夏天说你等我一下,他跑去车库下的小卖部买了一盒“清嘴”,黄色的柠檬口味。这个糖在电视上的广告就是“你知道清嘴的味道吗?”极具暧昧的名字。他递给我,轻声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话,我只听到“给某某(同学)”,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是我也没有多问,回去的路上,我摇着手里的糖,也没说话。回到教室,我就照他的话,给了那个女生。跟她说夏天给她的。他们俩瞬间都愣住了,女生回头跟我说,夏天真是说话算话啊。再看夏天那边,他像被我气到的样子。熬过了第一节课,他气急败坏地跑来跟我说:“你怎么都给她啦,我是给你买的呀!”我一脸疑惑:“不是你让我给她的么?”
“她上次给我吃了两颗,我说我下次买了还给她。我就吃了两颗,你怎么一盒都给她了。”夏天一边笑着一边表示对我的乌龙做法表示无语。
“哎呀,没事儿没事儿,反正我也不爱吃糖。”我对他眨眨眼睛,讨好着。
夏天看着过去,对我说:“你总是这样,也不问也不说,自己觉得什么就是什么。”
我不说话,我好像就是这样的。
他继续说:“其实我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说呢?不是这件事,好多好多的事情,你总是自己在心里想,也不求证,我也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想告诉你都不知道需要告诉你什么。”
“性格原因吧,我可能不会表达自己。长大以后也是这样。我觉得我这样很吃亏,但是又克服不了。”我是明白的,但是自己跨不出去那个门槛。不知道是害怕什么,就是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对着自己越在意的人和事,反而越难坦诚的说出来自己心里的想法。
开学没多久,就要开运动会了。负责报名的体育委员过来找我,他鼓动夏天参加二百米短跑,可是被拒绝了,他想让我说服夏天。我信心满满地跑去找夏天:“你干嘛不参加啊,你跑得那么快。班上就你最厉害了。”
夏天淡淡地说:“怕拿不了奖,不想丢人。”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不参加我们班肯定输定了。”
“唉,真的,比赛压力太大了,我不想搞。”
“别这样么,我陪你练习好不好?然后你比赛的时候我就在终点等你,帮你加油。就像文慧给杨峥加油那样,加油加油加油。”我想起了暑假在家看的《将爱情进行到底》
在我的不懈努力下,他终于答应了。体育委员也给我投来了感激的目光。我们俩每年运动会总是跑不掉,他是确实体育好,而我仅仅是因为长得高,被老师觉得我可以。我继续跑我的八百,他练习一百和二百米短跑。
接下来的每个周末的清早,我们会约在体育场见面,我坐在石阶看台上,看他穿着钉鞋在跑道上练习起跑。我这个不会起跑的人,总是不理解为什么蹲下起来爆发力会更强大。他飞出去的时候,钉鞋会带起煤炭渣,黑色的小块块像水花一样向后跳动。反反复复的练习,就是为了比赛的时候可以更沉着一些。他会时不时给我挥手,我也会笑着挥手回应他,但是我不会在这空旷寂静的地方给他喊加油,我只会在人群里,借着大家的呼喊声,为他加油助威。我喜欢这样看着他,专注的样子,眼神坚定,充满了少年的朝气。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我总是这样默默地想。
他会问我,你要不要练练?我说,不必了,我跑完会死的,要死就直接死在赛场上吧。
运动会上,我如约在终点等着,看着夏天飞快的奔跑过来,他身上闪烁的星星光辉一直都在。比赛的时候他大约是看不到人群里的我的,但是结束后我第一时间跳到了他跟前。两个项目都是第一名,我给他递水,所有人都很高兴,他就像是班上的英雄。我的八百米是凑数的,跑到第二圈时我的脚已经不是我的了,我觉得它们在机械的运动,我的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夏天在我身边陪着我跑,我听他说,要调整呼吸,再坚持一下下就结束了……真的运动时刻,爱情的力量还是不够哇。坚持跑完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每次结束我都会发毒誓,以后,再也不参加运动会了。夏天,就在旁边笑着看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赌咒发誓。
“那次,是你最后的运动会吗?”我想到问他。
“不是,高一也参加了,也拿了名次,后来就再也不行了。”他带着遗憾地说。
“我也是后来才发现的,你不管做什么事都是有把握才去做的。以前都不觉得你把面子看的这么重。”长大以后我看了很多的星座分析,这部分关于摩羯的描述,跟他一模一样。
“我的确是不喜欢任何自己掌控不了的情况发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