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项舟因为学习好,交际能力强,老师们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路妈妈都不例外。
可是路子添不一样,他学习不出众,体育不出众,人际交往也不出众。
路妈妈虽然不会无端批评他,可是他总觉得妈妈不怒自威。某种程度上,路子添有点害怕自己的妈妈。
很多时候,路子添都觉得艾项舟才是亲生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自己有妈妈,艾项舟却只有钱。
再看胖婶儿,她气得够呛,拿着根小孩胳膊粗的棍子站在树下,一定要他们两家的家长拿个说法出来。
为了堵住这两个孩子,胖婶儿指挥路子添去叫各家的家长。
路子添站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去。
“小白脸儿,你要是敢去叫家长,看我下来不打死你。”胡文涛恶狠狠地瞪着他。
在学校里,胡文涛就因为和艾项舟互相看不顺眼,顺带着还有形影不离的路子添。
一有机会就想要捎带说几句,可是艾项舟总是像个老母鸡一般护着路子添,让他找不到机会。
“你叫谁小白脸呢?你看看你那张粗糙的脸,像个沙画似的。”站在树上的艾项舟还不忘了怼人。
路子添都快要吓哭了,想着怎么能劝说婶子,让她不要告诉自己的母亲。
艾项舟看着他这个样子,一股豪气油然而出,“别哭呀你,叫你去你就去叫。路妈下班儿没?去学校找她。那家伙他爸是初中部的胡老师,也一起叫过来。赶紧去。”说着,还指了指姿势奇丑无比的胡文涛。
路子添仰慕地看着艾项舟,他像个大侠似的,站在树杈上。
胡文涛心中一惊,自己的身份就这么暴露了?他在学校从来不去找自己的父亲,结果还是被艾项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想了想,路子添转身就跑。
没想到,刚跑几步,路妈妈和胡老师就已经来了。
原来那群一哄而散的孩子,有几个胆大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已经把他们两家的家长叫来了。
小孩子们不懂事,大老远儿就瞎嚷嚷:“胖婶儿打小孩儿啦……”
路妈妈和胡老师急吼吼地跑来一看,就看见这一番光景。
胖婶儿叉腰站在树下,树上一个站着,玉树临风;一个爬着,奇丑无比。
树下还有个哭唧唧的白面小郎君路子添。
胖婶儿一看家长来了,自然也就放下了手里的棍子。
两个孩子三下五除二从树上跳下来,路妈妈抢先问道:“咋回事儿这是?”
胡文涛刚想告状,艾项舟快步向前,掐住了他的腰肉。
胡文涛没有防备,疼得闭上了嘴。
“路妈,您看,这枣子都熟了,我们想着树上的枣子那么高,婶子不好够,我们帮她摘下来。然后,顺便就比个赛嘛……”话到了艾项舟嘴里,成了另一番场景。
艾项舟说着,还看了一眼胡老师。
明眼人都知道胡老师中意路妈妈,可是路妈妈却从来没有回应。
胡老师也知道路妈妈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不容易,赶紧打圆场,“嫂子,两个孩子不懂事,就是为了个好玩儿。我替他们给您赔不是,多少钱,我们赔。”
胖婶儿一看,是两位老师家的孩子。她这个人最尊重文化人,看见胡老师态度诚恳,也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教育了几句也就作罢。
不过,路妈妈还是给了些钱,把他们摘下来的枣子买了回来。
胖婶儿转身走了,路边剩下五个人。
“说说吧,怎么回事儿?”路妈妈问道,艾项舟平时上房揭瓦,她都觉得不是什么事儿,毕竟没有影响过别人。
可是偷枣这件事儿太不光彩了,路妈妈的脸色不算好看。
“高老师,我们只是比赛。”胡文涛似乎才意识到刚才的自己占了下风,赶紧找补说道。
“比赛偷枣?艾项舟能跟你比这个?”胡老师一听,就知道自己的儿子胡说八道。
胡文涛他妈妈走得早,胡老师这几年的心思都放在了学生身上,等意识到的时候,这孩子已经学会了说谎。
“爸,我说得都是真的,不信你问艾项舟!”说完看向艾项舟,眼神中有乞求。
认输啦?艾项舟用眼神问道。
就算是不服不忿,但是屋檐下必须低头,胡文涛服了软。
“胡老师,我们没有想偷枣儿,私自爬上胖婶儿家的树是我们不对,可是我们爬得那棵树早就伸到院墙外了……”艾项舟解释道。
胡老师听他这么一说,自己还又想跟人家妈妈搞好关系,便没有再说什么。
拉着自家儿子准备走,胡老师又被艾项舟拦住了,“胡老师,我俩还有话没说完呢。”
胡老师叹了声气,孩子大了,外人面前还是留点面子,低声说了句:“等你回来再收拾你。”说完转身说道,“高老师,一起走吧,有点事情和你商量。”
路妈妈点点头,看了一眼路子添。
路子添乖乖地站在艾项舟身后,路妈妈就懂了。
大人们走了,剩下三个孩子。
“哎,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啊。”艾项舟说道。
“行行行,你说了算。”胡文涛说道,反正明年六月他就去初中部了,到时候还是好汉一条。
“话说,你为啥要找我俩麻烦?”艾项舟用舌头顶了顶后槽牙,这人看起来也挺好说话的,不知道为啥总是看他们兄弟俩不顺眼。
“还不是因为我爸想找你妈示好。”胡文涛瞟了一眼,从兜里掏出一根烟。
“少抽那玩意儿,对身体不好。”艾项舟说道,“那你找你爸理论去呀,欺负我俩算啥。”
“看着你不顺眼,咋地!”胡文涛语气豪横,却还是默默地把烟收了起来。
“放心吧,我路妈铁定看不上你爸。”艾项舟给他一颗定心丸。
其实艾项舟不说,胡文涛也知道。这一家三口,一看就是城里人,咋能看上他们村子里的人。
“跟你打个商量,你说我路妈那些话,我可是时时刻刻记着呢!”艾项舟没管他什么想法,自顾自说道:“以后你找我茬可以,少惹我弟,少惹我路妈。不许再叫他小白脸儿,他可是未来的大作家,最帅的大作家。”
路子添突然抬起头,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自己想当作家,没想到自己的梦想却被艾项舟知道了。
有一丝窘迫,又有一丝欣慰。
“大作家?那我就等着他成为大作家的那一天。”胡文涛觉得艾项舟在吹牛。
“等着吧,到时候让我弟给你多签几个名儿。”艾项舟环住路子添的脖子,骄傲地说道。
胡文涛撇撇嘴,倒也没有反驳,因为他听见过语文老师表扬路子添的作文。文笔优美,想象力丰富,故事框架设计巧妙,假以时日一定可以得奖。
胡文涛读过路子添的作文《北国的秋》,确实是写得好,就算自己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都心驰神往。
三个人散了之后,这一场纷争才勉强落幕。
兄弟二人并肩往家走。艾项舟吐槽路子添,“你真是可以,一个人就冲出去了,你也不怕他找你麻烦。小小身板,力气不小。”说着拍了拍他,“你先回家吧,我教室还没有打扫完呢。”
“别呀,我和你一起。”路子添跟在他身后。
“你呀,怎么还是这么胆小啊,要是我不在了,你可怎么办?”
“你不在,还能去哪里啊?”路子添并没有想那么多。
“嗯……也对啊。好兄弟一直要在一起的嘛!”想了想,艾项舟最终没有说出来他的计划。
上周,艾项舟收到了父亲的来信,随着信一起来的,还有一袋学习资料。
学习资料是他从未见过的文字,是一串略像英语却又不是英语的字母。资料袋上写着“俄文”两个大字。
信中,是父亲熟悉的笔迹。
“吾儿,父母想念你。
好好学习俄语,望早日来团聚。
父 艾克礼”
许是怕孩子年纪小,不识字,艾克礼的信没有很长。信封里还有一支风干的洋甘菊,隐约还带着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