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凤卿晚一气之下,丢下褚小二他们住进了茉花村丁府。
丁月华是凤卿晚十四岁从战场归来时,第一个结交的朋友。丁月华虽未曾去过镇西王府或褚府,但是凤卿晚曾与丁氏二侠有过一面之缘。
两个女孩凑在一起简直无法无天。
凤卿晚铁马银枪,将丁府的家丁护院全部教训了一番。似乎是觉得不过瘾,二哥丁兆惠也没能逃脱凤卿晚的魔爪。
现在丁兆惠严重怀疑,自己这个武将世家是不是假的。
堂堂丁氏双侠之一,竟然打不过一个没成年的女孩子,这要是传出去,他就没脸在江湖上混了!
丁月华对凤卿晚佩服的简直五体投地,明明左臂还伤着呢,就这么厉害……
夜半,明亮的月光洒下。
凤卿晚站在空荡荡的演武场中央,望着汴京的方向泪流满面。
“哭什么。”
一道清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凤卿晚茫然的回过头去。
白玉堂正拎着一坛酒,慵懒的站在她的身后。
“白玉堂。”凤卿晚没头没脑的问道:“你有没有特别伤心的事情?”
“有,我大哥的病。”白玉堂盘腿坐下,拍开酒封,醇香四溢:“我访遍了明医,却没有一个人治得了大哥的病。”
“哦。”凤卿晚本想告诉他不远处有一个药王谷,但是转念一想,两地距离如此之近,他必然是去过了。
凤卿晚挨着他坐下,好奇的探着脑袋:“这是酒?”
白玉堂看了他一眼,自顾自的喝了一口:“你不是沙场出身吗?没喝过?”
“师父他老人家从来没让我碰过。”凤卿晚摇摇头。
“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说我是疯子。”
白玉堂欠揍的挑挑眉:“还记仇呢?”
凤卿晚抱着膝,目光迷离的看向远方:“你知道吗,我不光要练剑练枪,还要学习琴棋书画,每天都要练满三个时辰。你都不知道我从小到大挨了多少家法。”
话匣子一打开,凤卿晚就收不住了:“之前我一直觉得没什么,这样我不仅是女将军,别的也不比那些大小姐们差。”
凤卿晚自己都不知道,此时的她说话带着哭腔,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但是这次我从辽军逃出来后,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我不想回家,什么也不想做,只想任性一次,就一次。”
白玉堂的目光冷冽:“他们欺负你了?”
“谈不上欺负吧,”凤卿晚托着下巴:“都是些皮外伤,养几日就好了。”
“但是我心里不舒服,我就想找人打架。”凤卿晚勾起嘴角,倾城一笑:“丁府家丁被我打了个遍,丁兆惠我也打了。要不是怕伤了颜面,大爷丁兆兰我也想打!”
“要我陪你打吗?”白玉堂放下酒坛,单手扣在剑鞘上。
“你的剑欺负人,我才不跟你打!”凤卿晚笑了:“现在我的武器不在,等我把武器拿回来,我是绝对不会再输给你的!”
“一言为定。”
白玉堂又将酒坛往凤卿晚的身边挪了挪:“你真的不试试看?”
凤卿晚捧起酒坛闻了闻,直接塞回了白玉堂的怀中:“笑话,我怎么可能在外人面前喝酒?”
白玉堂浅笑:“自己人面前你不是不敢么?”
凤卿晚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三更半夜的,你怎么来丁府了?”凤卿晚问道。
“今日下午就来了,只是你没有露面。”
两个人渐渐的没有了说话声,白玉堂只是喝着酒,凤卿晚安静的看着他喝。
次日,凤卿晚补了一上午的觉,临近午时才爬起来梳妆。
起身的那一刻,凤卿晚脸色一白。
痛!
左臂刺骨钻心的痛!
左臂重伤未愈,昨夜还吹了那么久的凉风……
府医坐在凤卿晚的床边,细细的给凤卿晚把着脉。
丁月华焦急的站在床前,丁兆兰出去打理渔民的事未归,丁兆惠禁不住打击,闭关去了。
“姑娘,你这伤的也忒重了。”老郎中摸着山羊胡子:“正常嘛,这胳膊不废掉就很不错了,落下病根畏寒畏风,正常!”
“畏寒?畏风?”凤卿晚脸色一白:“你确定?”
老郎中一脸嫌弃:“姑娘,你去访访伤过筋动过骨的人,哪有不落这种病的?再说你这比伤筋动骨可严重得多!”
凤卿晚急急的道:“我这几日练武明明没事啊!”
老郎中叹了口气:“现在只是受凉受寒才会发作,可你若是不多加小心,再过个三五年,那胳膊怕是抬都抬不起来了。”
老郎中嘱咐道:“姑娘,你记住了要多多休息,不可提拿重物,尽量不要大幅度活动,骑马什么的更是想都不要想……”
丁月华连拖带拽,将絮絮叨叨个没完的老郎中推了出去。
丁月华担忧的道:“谁给你治的伤?他没有告诉你吗?”
凤卿晚眉头紧蹙:“当初是药王谷谷主救了我,他为了收我为徒而对我下毒,我就跑出来了。可能他没来得及说吧。”
“之后遇到了褚小二他们,然后就是你了——我确实没有再看郎中。”凤卿晚死死的抓着左肩,面无血色。
老郎中不死心的探了头进来,大声喊道:“你要是不注意,再有十几年下去,可是会疼的连根针都拿不起来了!”
“所以说,”凤卿晚呢喃着:“我最后一次当将军,竟这么惨吗?”
娘亲和外祖父要是知道自己伤成这样,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再胡闹下去了……
昨夜跟白玉堂大吐苦水之后,凤卿晚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没有那么苦闷了。但是命运又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一点都不惨,一点也不!”看到凤卿晚双目无神的样子,丁月华简直心疼的不得了。
“月华,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凤卿晚抬起头,眼神却不知飘向了何处。
“好。”丁月华去追府医了,凤卿晚一个人讷讷的穿好鞋子,打开了屋门。
外面的阳光刺目,恍惚间,那个金戈铁马少女身影渐渐消散……
她说过她委屈。
她说过她不想做褚千秋。
所以……便只能做长乐了吗?
“怎么又哭了?”
还是那桀骜不驯的声音,还是那张欠揍的脸。
“我的胳膊……”凤卿晚哽咽着,豆粒大的泪珠往下淌。
“那日我就发现你左臂略显僵硬了,当时我还以为是你武艺不高。”
白玉堂扶着凤卿晚坐下:“这种伤只能静养,吃力的话恶化更快。”
凤卿晚却根本收不住自己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