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宴厅在宫殿内,男女宾分席。这是皇后娘子的宫殿,大柱上雕龙刻凤,四周富丽堂皇。光在厅上伺候的宫娥就比整个安府的都多。
“若是我可以嫁到皇宫,就真的光宗耀祖了!”绮娘情不自禁的叹了句,曼娘大惊失色,忙扯了下绮娘的袖子:“六姐姐!你在说什么浑话!”绮娘回过神,煞白着脸朝周围探探,幸而无人注意,她松了口气,感激的朝曼娘笑笑:“差点就闹了大笑话了。”
等天晚下来,女官带宾客们去御花园赏灯,皇后娘子赐少年少女们面具花灯,众人谢过恩后各自结群散开。“皇后娘子这是什么心思?去年还不曾,今年宴席是一场连着一场了。”曼娘边走边言语。
“母亲说,皇后娘子有三个侄子,两个侄女,如今都到婚嫁的时候了。”绮娘道。她刚被曼娘提醒,自然不会吝啬让她知道。
曼娘皱眉,她说呢,原来如此,“那六姐姐……六姐姐?”眼前哪还有绮娘的身影,“去看什么好东西去了?”她自言自语道。眼下大家都带着面具,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绮娘,曼娘索性自己先去河边放花灯了。
在写许愿纸条的时候,曼娘听到旁边几个贵女在偷偷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曼娘对未来没什么期望,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不可能的,天下哪来那么痴情的男人呢。「唯愿正室」,她想了下在许愿纸条上写。
放花灯的地方竟然与当日遇见树上郎儿的地方是一处。她细细凝望着四周景色,心中忽的一动,脸上开始发烫。那日的蓝衣一袭,对她而言,何尝不是惊艳。
“姑娘一人?”
才沉思着,一道男声插进来。曼娘回过头,是一位头戴银色面具的黑衣男子,他右手紧攥的花灯正是她才放进河里的那盏。
男人扬扬手里的灯:“我刚在河边看灯,见这小玩意儿搁浅在脚边就捡起来了,同姑娘问问,是否熟悉这小东西?”
曼娘面色微红:“不熟悉。”怎么可能对生人承认这是自己的东西,太丢人了……
“行吧!那我再问问别人。”男子转过身,又像想起了什么一样:“虽然安小姐路走的不怎么清楚,人生路倒挺清楚的。”
“树上……”曼娘愕然开口,“不对,你怎么认出的我……”
男子转过头摘下面具,露出带笑的脸:“原来真是姑娘的。”他怎么会告诉她,早在宴厅时自己就一直注视着她,看她放了灯,又偷偷去捡呢。
「唯愿正室」,原来这个看起来迷迷糊糊,绕着林子一圈圈走的小姑娘心里是那么忐忑。正室,在天下大多数女子看起来正常不过的位置,对于为官家的庶女来说是这样奢侈。
“我一见姑娘的背影,就料定是姑娘,可见我俩心意相通。”男子狡黠一笑,潇洒转身离开。
“姑娘长的好看,愿望也一定能实现!”
曼娘脸红的能滴出血来,她扯着袖角,看男子隐入人群中,“登,登徒子!”她咬牙。
中秋宴后没多久,四姐儿就嫁出去了,后来也给绮娘曼娘问了人家。绮娘未来的公公是当朝二品官员,且她嫁过去是做主母,也算是高嫁了。给曼娘问的,公公是七品官员,未来丈夫据说是个秀才。只是才要订下来,曼娘生母的娘走了,曼娘跟着守了三年的孝,等除了服,人家早就与别家女儿成了亲。
这时家里就只有曼娘一个守闺女儿。眼见她马上要十九,就要错过嫁人的好年龄了,安主君恨不得随便找个人把曼娘嫁了。但给和他同级别的人做妾吧,其他两个庶出女儿都嫁人为妇,小女儿嘴上不说,心里绝对是怨的,可其他的人……
安主君心里有事,在家里对谁都没有好脸色。安家上下如履薄冰,安主母不好对曼娘说什么,私下也不少为难曼娘的姨娘。
但这日,安主君是喜洋洋的归家的。他一进门就去了安主母屋里,又唤人叫曼娘过来。“曼娘你实话和爹说,你认不认识忻侯爷的独子?”
曼娘一脸茫然,别说忻侯爷独子,就是忻侯爷她也只是听说过有这个人而已,想了半天,她轻轻摇头。
“行吧,你先下去。”安主君见她没反应,皱眉叫她先下去。曼娘行礼离开。
“主君怎么了?”安主母问道。
“今日下朝,忻侯爷替独子求亲,求的是曼娘。”
“求亲!”安主母惊呼:“那可是一品的忻侯府,其独子也是深得圣人信任,这样的好人家怎么会瞧上曼娘?就是做妾也……”
“不是做妾,是明媒正娶的妻!”安主君打断她,今早忻侯爷亲自来找他的时候,他也是不相信,但忻侯爷黑着脸说是儿子执意迎娶。话说忻侯爷独子也有二十五岁,换别家早就娶妻生子,做父亲了,就他无妻无妾,都有传言说他先天不足,那孩子……是执意钟意曼娘吗?安主君不敢想。
还是曼娘命好啊,他感叹,若不是恰好她姨娘的娘死了,她早该嫁出去了。他对妻子说:“我已经应下了,忻侯爷也安排了算日子的人,等日子出来了就会派人告知,接下来娘子要好好为曼娘准备嫁妆,虽是庶女,也可破格越了两个嫡女。”
安主母不忿,但两个亲生的已经嫁出去了,曼娘嫁妆寒酸丢的也是安家的脸,只能轻应一声。安主君点头,去看曼娘姨娘了。
订亲的日子算在下月初八,来年二月十七完婚。据说订亲时忻侯爷独子亲自来了,听家中仆人说,该子俊朗非凡,一看就是个作为之人。还听说忻侯府的聘礼多的小院也放不下。安主母要留在家中,是安主君亲自取了数十匹好布叫人拿给曼娘生母,又将余下的全部给曼娘做了嫁妆。
“眼光长远些!”他暗中斥责妻子。
曼娘静静的听添茶的丫头们说,自从上次安主君问话后,曼娘就被安主母关在院子里缝制嫁衣,至今已过了两三个月。添茶的丫头看曼娘心不在焉,便又说安主君每隔两三天都会去曼娘的姨娘那里,曼娘听此脸上终于多了丝笑意。
虽然不知道自己要嫁的人是谁,以后会怎么样,但姨娘辛苦,能让她在这个家好过一点也算自己嫁的值得吧。
而树上郎儿,他们之间本来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就当是少年时做过的美梦,有什么地方想爱的两个人就真的能在一起呢?曼娘到底没忍住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