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金陵杂感[1]

平淮初涨水如油，钟阜嵯峨倚上游[2]。花月即今犹似梦[3]，江山从古不宜秋。乌啼旧内头全白，客到新亭泪已流[4]。那更平生感华屋，一时长恸过西州[5]。

注释

[1]乾隆三十六年（1771）秋，仲则应乡试至南京，写下这首金陵咏古诗。援引非一端，旁见杂出，无意于讽规褒讥，而旨在咏叹流连，得其意之所在。全诗意近刘禹锡《金陵怀古》：“兴废由人事，山川空地形。后庭花一曲，幽怨不堪听。”仲则尚有《绮罗香·金陵怀古》一词，与诗可称联璧，词云：“何处狮儿，半空飞下，横惹江东多事。霜骤金戈，开出千年佳丽。渡永嘉杂沓名流，实钟阜绵延王气。到如今，一半兴亡，南飞乌鹊尚能记。莫问临春结绮，共澄心百尺，一样南内。回首新亭，消得几行清泪？叹曲里锦样家山，禁几回北兵飞至。只添他来往词人，多少沧桑意！”

[2]平淮：指秦淮河。水如油：形容河水青碧。薛涛《乡思》：“峨嵋山下水如油，怜我心同不系舟。”钟阜：即钟山，在南京，一名蒋山。嵯峨：山高峻貌。《金陵图经》：“钟阜龙盘，石城虎踞。”

[3]花月：美好的景色，喻繁华盛事。

[4]乌啼：白门乌啼。南京城内外多种杨柳，古乐府常咏及之，如《杨叛儿》：“暂出白门前，杨柳可藏乌。”李白《杨叛儿》：“何许最关人？乌啼白门柳。”旧内：张铉《至大金陵新志》卷一：“府治在南唐宫城，今之旧内，高宗绍兴三年以府治建行宫，遂改转运司衙为建康府治。”头全白：乌白头，喻不可能之事发生，典出《燕丹子》卷上：燕太子丹质于秦，因秦王遇之无礼，不得意，欲求归。秦王不许，曰：“令乌白头，马生角，乃可许耳。”燕太子丹仰天叹息，乌即头白，马为生角，秦王遣之归。新亭：在今南京市南，一名中兴亭。三国吴时建，东晋初，名士常游宴于此。泪已流：用新亭对泣典事，《世说新语·言语》：晋室南渡，“过江诸人，每至美日，辄相邀新亭，藉卉饮宴，周侯中坐而叹曰：‘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皆相视流泪”。

[5]“那更”二句：用西州恸哭典事，《晋书·谢安传》：谢安病重，乘舆至西州门，不久死去。其甥羊昙“辍乐弥年，行不由西州路”。后因大醉，不觉到西州门，悲感不已，以马鞭敲门，咏曹植《箜篌引》：“生存华屋处，零落归山丘”之句，恸哭而去。华屋，华丽的宫室屋宇。长恸，长哭。西州，古城名，东晋置，乃扬州刺史治所，故址在今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