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送春三首[1]（选一）

其三

朝游沧海暮江汉，余怀渺兮发浩叹[2]。水深网断珊瑚沉，佩去怀空彩云散[3]。侧闻天上朝星辰，谁知人间茹冰炭[4]。长夜耿耿魂茕茕[5]，忧从中来那能断。烛龙收视若木摧，何时得见阊阖烂[6]。玉虬高驾倘见招，急叱羲轮出平旦[7]。

注释

[1]作于乾隆三十六年（1771）暮春。这是一曲寒士的悲歌，借送春抒写寒士心迹，笔调深沉，境界阔大。仲则诗源于真实，必关痛痒，故在清中叶矫然不俗，弥得珍贵。

[2]沧海：大海。江汉：泛指江河。渺：高远。浩叹：大声叹息。

[3]“水深”二句：上句用铁网珊瑚典事，《新唐书·西域传下》：“海中有珊瑚洲，海人乘大舶，堕铁网水底。……铁发其根，系网舶上，绞而出之。”后世以铁网珊瑚喻网罗人才。下句用彩云易散典事，白居易《简简吟》：“苏家小女名简简，芙蓉花腮柳叶眼。……二月繁霜杀桃李，明年欲嫁今年死。丈人阿母勿悲啼，此女不是凡夫妻。恐是天仙谪人世，只合人间十三岁。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彩云散，喻好景不长。佩，古时系于衣带的装饰品。

[4]侧闻：传闻。朝星辰：古人以三月三日为龙神朝星辰日。明人李一楫《月令采奇》卷一：“初三日，北极玄天真武大帝诞。开皇元年三月三日，玄帝产于母左胁。当生时，瑞星覆国，天花散漫，异香纷然，充满王国，土地皆变金玉。”茹冰炭：遭受苦难。冰炭，冰块炭火。韩愈《听颖师弹琴》：“颖乎尔诚能，无以冰炭置我肠。”

[5]“长夜”句：化用《楚辞·远游》：“夜耿耿而不寐兮，魂茕茕而至曙。”耿耿，心事重重貌。茕茕，孤零貌。

[6]烛龙：古代传说中的神名，张目能照耀天下。朱建新《黄仲则诗》：“烛龙，《山海经》：钟山之神，名曰烛阴，即烛龙也。是龙身长千里。天不足西北，无阴阳，故有龙衔烛以照天门。”《楚辞·天问》：“日安不到，烛龙何照？”收视：收敛目光。若木摧：胡忆肖《黄景仁诗词选》：“若木，古代神话传说中的树名，生在昆仑山极西处，为日落的地方。”阊阖：传说中的天门。《楚辞·离骚》：“吾令帝阍开关兮，倚阊阖而望予。”烂：灿烂光明。

[7]玉虬：虬龙。见招：被招。羲轮：太阳。平旦：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