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寄丽亭[1]（三首选一）

其二

君问长沙地，荒凉尔未经。迎神犹故曲，赋鵬尚空庭[2]。魑魅天南产，文章地下灵[3]。忧生兼吊古，那不鬓星星[4]。

注释

[1]乾隆三十四年（1769）十月，仲则途经杭州，赋诗留别仇养正（字丽亭）。养正《送黄仲则楚游》诗云：“君去莫吊屈大夫，君去莫悲贾长沙。二人身后姓氏不落寞，而我怀古徒咨嗟。君去亦莫踢翻鹦鹉洲，君去亦莫搥碎黄鹤楼。千秋万岁留此一抔土，后人登啸足以舒烦忧。”潇湘之行，仲则不胜感慨，第二年春写下此诗远寄友人。诗人忧生吊古，心绪凝重，惟有将心事向友人倾诉，始能稍缓苦痛。明人徐渭诗云：“九曲渭也居何流，戴发星星一比丘。”乃历经人生磨难之语，仲则年始二十二岁就发出此叹，不免令人惊诧。这里所吟唱的，正是“文章憎命达”的一曲历史悲歌。

[2]迎神：迎接神灵，祈福祛灾，多配有鼓乐歌辞。故曲：即古曲，此指《九歌》。王逸《楚辞章句》卷二：“昔楚国南郢之邑，沅湘之间，其俗信鬼而好祠。其祠，必作歌乐鼓舞以乐诸神。屈原放逐，窜伏其域，怀忧苦毒，愁思沸郁，出见俗人祭祀之礼、歌舞之乐，其辞鄙陋，因为作《九歌》之曲。”黄仲则相信此说。赋鵬（fú伏）：贾谊谪居长沙，作《鵬鸟赋》，序云：“谊为长沙王傅。三年，有鵬鸟飞入谊舍，止于坐隅。鵬似鸮，不祥鸟也。谊既以谪居长沙，长沙卑湿，谊自伤悼，以为寿不得长，乃为赋以自广。”鵬，俗称猫头鹰。

[3]魑魅：传说中山泽的鬼怪。杜甫《天末怀李白》：“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地下：阴间。“文章”句，用典，《三十国春秋》：天台令苏韶卒后，从弟苏节见其乘马白日而行，因问幽冥事，苏韶曰：“颜回、卜商，今见为修文郎。死之与生，略无有异。”杜甫《哭李常侍峄二首》其一：“一代风流尽，修文地下深。”

[4]忧生：忧感人生。吊古：凭吊怀古。鬓星星：鬓发花白，形容愁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