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静，你家有餐刀吗？切面包的那种。”
陌然在厨房转了三圈也没找到他要的东西，只得如履薄冰的问了静窈一句，她今晚心情好像不太好，“一次性的也行，蛋糕店送的那种。”
“没有！”她硬邦邦的砸给他两个字，随即泄愤似的猛按遥控器，把频道按到300多，也没找到好看的节目。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到底是不是在气他。总之现在一看见他、一听见他的声音，她就心情恶劣，然后控制不住的想发飙。
本来今天一切都好好的，下了班，她去他的店里找他，打算两个人在外面随便吃点什么，然后再回家。结果人还没进店门，就看见一个女孩正站在收银台前和他说话，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打扮看着像大学生。她本来以为只是客人在买单，也就没放在心上，径直朝他走了过去。
待走近了些，她听清了女孩说的话，这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这个……是我自己烤的戚风蛋糕，一不小心做多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想请你尝一尝……”女孩的声音又轻又柔又好听，带着点谁都听得出来的娇羞。
陌然当然明白她的心思，只是——“抱歉，我不吃甜食。”
“你收下我就走。”女孩小声恳求着，“求求你……”
“林小姐──”
“陌然！”
静窈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突然就产生了一种领土被人觊觎和侵犯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很不爽，让她几乎想失声尖叫。“这位是谁啊？”她走到收银台前，看向那个女孩子。
长得不错，大眼睛长头发，看上去楚楚可怜。最要紧的是，年轻，至少比她小了10岁，青春活力十足。
“你好，找陌然有什么事吗？”再不捍卫领土完整，那还得了！
突然冒出个一身白领精英打扮的冷傲御姐，林姑娘吓了一跳。
没发现他有女朋友啊，听这位姐姐一副宣示主权的口气，难道是情报有误？“我、我姓林，是、是刘先生店里的顾客……”林姑娘嗫嚅起来，磕磕巴巴的说道。
“你好，我姓于，是陌然的‘好’朋友。”不气不气，动心忍性方为上策。她在心中对自己默念。
“这是我做的戚风蛋糕，不嫌弃的话请你尝尝吧。”此草已有人摘，还是赶快鸣金收兵吧！“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很高兴认识你。”标准的心口不一。
夹在两个女人之间的刘陌然尴尬的摸摸鼻子，预感到今晚接下来不会太好过了。
……
“你在气什么？”这是他今晚第10次问她这句话了。
一顿饭吃的寂寥落寞，因为整个用餐期间，她都没跟他说话。
到家之后她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声音开的老大，继续不理他，他不晓得自己哪里得罪她，只得老实发问。
“我没生气！”她现在这张脸一定丑得要命，晴天说了，女人生气的时候最丑了！
她怎么会把自己搞到这步田地？
“要不要吃蛋糕？”在茶几上的果盘里凑合找了把水果刀，陌然坐到她身边，把切得方方正正的戚风蛋糕摆在盘子里端到她面前，“你晚上都没吃东西。”
“我不要！”他这句话像根针，终于把她这个憋了一晚上气的气球戳爆了，“我吃没吃东西关你什么事！反正你的行情那么好，有漂亮的女大学生温柔的送上亲手烤制的蛋糕来问候你，你还理我做什么！”
这话好酸呐！
“就是常来店里的一个客人而已，我哪知道她会给我这个啊。”他凑近她身边，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她，“怎么，吃醋了？”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她猛摁了一下遥控器，关掉了电视，然后用力将抱枕塞进她和他之间，与他隔开了距离，“我是让你抓住机会！年轻貌美又会做甜品，这样的姑娘不是总能碰到的！你也老大不小了，该交个女朋友了，何必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我这里？和年轻妹子约会逛街看电影不是更好吗？”
不像她，岁数比他大，不会做饭，不会做家务，脾气也不好！
一想到这里，她心情更加恶劣，开始动手推他。
“好了啦，我不是跟她说了吗，我不吃甜食。你要是不喜欢，我现在就把这见鬼的蛋糕扔了，别生气了好吗？”他把蛋糕倒进茶几旁边的垃圾桶，“阿静，不要这么说，嗯……其、其实你、你还是挺有魅力的……”
鬼才相信你！
“哦，是吗？比如呢？”她转过头，恶狠狠的盯着他，“说说看呗，说错了我保证不打你！”
“嗯，比如……皮肤白净、心地善良……嗯，对于男人来说，这些还是挺有杀伤力的……”在她杀人般的眼神注视下，他想了想，斗胆建言道，“阿静，答应我，下次和同事聚餐不要喝醉，至少保持清醒，好吗？特别是……有男人在场的情况下。”
“这是为什么？”她不明所以，这是什么神展开？怎么好端端的跟她说这个？
“你上次喝醉了，不是我把你送回家的吗？你就不奇怪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还是把实情告诉她比较好吧，“你喝醉后被两个男同事拉出来了，他们想带你上宾馆，路过我的店被我看见，我把他们赶跑了，这才把你带回了家。”
“啊，是这样吗？”她吓呆了，一脸的难以置信，“晴天告诉我，是你打了我的电话，她帮我接了，然后你过来接的我。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可能是不忍心告诉你真相，又怕影响部门同事之间的关系，所以删繁就简的这么说。这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这种社会新闻也不止一条两条。总之，以后和男同事相处的时候要小心，特别是工作环境以外的地方。”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还记得那个宇眉吗？就是‘花间酒’的老板，她是我的大学同学。她和你一样，也遭遇过类似的事情。”
“有一天晚上，我们一帮同学去酒吧玩。她去洗手间了，班上几个男生就在她的酒里下了药，被我看见了。我想发个信息告诉她，可来不及了，她回来了，而且立刻端起酒杯就要喝。我情急之下猛撞了她一下，酒全洒了，她骂了我一顿，也就没说什么了。可那几个男生从此恨上了我，还有些人之前就看我不顺眼，发生了这件事后，这帮人就联合起来，鼓动了班上的所有男生一起排挤我、霸凌我，我在系里待不下去了，只好休学……”
他到现在也不是很明白，这件事到底做的值不值得？没错，他救了宇眉，可同时自己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牺牲这么大，值吗？每当噩梦醒来的时候，他总这么问自己。
他沉默着，凝视着她若有所思的侧颜。现在他觉得他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了。
值得，当然值得！他所遭受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可以遇见她！她就是上天给予他善意行为的最好奖励！
原来如此！她恍然大悟。难怪那个宇眉对他们这么好，不惜得罪其他客人让他们插队，还死活不让他买单，原来是有这一段渊源！
“你是一个好人！”她望向他，“陌然，你是一个好人！就是因为你太好了，所以才会受到这么大的伤害。善一旦遇到恶，受伤害的总是善……”她似是深有感悟，喃喃低语。
“我不想做好人。”他自嘲的一笑，“如果你真的要夸我，请说我是好男人，那样我会比较开心。”
“好男人？”她怔住了，“我……我不知道，我没有遇到过好男人。我的生命迄今为止，只出现过一个男人，结果他还消失了，消失的莫名其妙，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牙关紧咬，眼瞳里泪光闪闪。
“他是谁？”他的心头一颤。谁是那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男人？
“……他是我的同事，不，确切地说是我的上司。从我还是公司的实习生起，就在他的手下工作，他也可以说是我的老师。”她蜷缩在沙发上，已经陷入了那段甜蜜又痛苦的回忆里，“他对我很好，很关照我，很疼我。我工作上出了纰漏，被领导骂了，他会替我背锅；我的差旅费被人私吞了，他会跟人家吵，帮我要回来；我发烧了想吃西瓜，小区周围不让摆摊，他就骑一个小时的自行车去几公里外的瓜棚给我买；我想吃甜豆花，附近买不到，他就自己在网上找菜谱学，做给我吃……”
她双手捂住了脸，怕继续回忆下去会刺伤自己的眼和心。
“我那时候读完研，刚刚踏入社会，遇到这样一个男人，立刻就沦陷了，觉得天崩地裂了，疯狂的爱上了他。我们在一起两年，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谁知道就在这时候，他突然不见了、消失了，我怎么找他也找不到！打他的电话，一开始是没人接，然后就变成了空号；他的所有社交媒体头像也全都变成了空白。我曾经一度以为这个人是不存在的，那两年的时光完全是我的幻想！”
“后来，公司同事告诉我，他是得到了一个外派出国的机会，所以离开了我。可我就是想不明白，外派就外派吧，为什么不能正大光明的告诉我呢？说出来，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面对，要我等他几年我都愿意等，为什么要这样呢？为什么要这么不告而别呢？”
“我开始胡思乱想，猜疑着他这么做应该不光是因为外派的原因，而是他厌倦我了！他另有新欢了，他想抛弃我，又不想伤害我，所以就用了这么一种方法，可他不知道，这么做对我的伤害更大！这件事几乎把我对人世间所有的热情、所有的信任、所有的幻想、所有的一切一切，全部消磨殆尽！我的自信、开朗也随之而去，取而代之的是孤僻、封闭。我不再相信任何人，更不敢相信男人，因为我害怕交付真心之后会再次得到这样一个无疾而终的结果！”
她闭上眼，无声的啜泣。然后，她被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圈抱住了。
“阿静，你可以，你可以相信的！”他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我绝对不会像那个男人一样放掉你，绝不会！”
她感觉到他柔软的唇覆在了她的额上，在呆滞了几秒后，她开始用力挣扎，试图挣脱出他的怀抱，而换来的则是他更紧的拥着她。
“放开我！”她无助的低喊，“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别告诉我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他不顾一切的将脸颊贴在她的发顶，打定主意不松手，“阿静，你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意吗？还是你早就知道，只是一直在逃避？”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放开我！”她犹在负隅顽抗，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那个她早已知晓，却拒绝面对的答案！
“不明白？那我就亲口对你说！”他握紧她的双臂，强迫她直视自己，“于静窈，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不不不！她不要听这个！她不想听这个！
“不要，不要说这些，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你为什么一定要破坏现在这种局面呢？”她两手捂紧了耳朵，绝望的喊道，“我们只做朋友不行吗？”
“不行，因为我不想做朋友！”他强硬的拉下她的双手，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她，“除非你给我一个理由！一个你不愿意接受我的理由！”
“这还用问吗？”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溃不成军，“我比你大……”
“你知道我不在乎！”她休想用这个来搪塞他！
“我不会做家务、不会做饭、不会用吸尘器……”
“这些我都会，不需要你做！”
“我很懒，又爱乱花钱……”
“阿静！”他忍无可忍了，“我只问你一句，你讨不讨厌我？只要你说一句你讨厌我，哪怕只有一点点，我马上就离开你，从今以后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她呆住了，愣愣的看着他，心脏像擂鼓一样狂跳不止。
说啊，说“我讨厌你！”，四个字而已，说完你就解脱了！快说啊！
她脑子里反反复复就这一句话。可那四个字，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呢？为什么要这么逼我？你明知道……明知道，我不讨厌你！”泪眼朦胧中，他的脸变得模糊不清，“如果我讨厌你，我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为什么会让你住在这里，为什么……为什么要掉眼泪呢？”
他凝视着她，听着她强烈的剖白，感动莫名，心碎神伤。没有男人能抗拒这样的话语！没有！绝没有！
他捧住她的脸，对着她那花瓣似的、他在现实和梦境里绮想遐思过无数次的唇，深深的吻了下去。
他像是掉进了一朵云里，纯净而又温暖。他闭上眼睛，随风摇曳，感觉到一阵阵眩晕。一种甜蜜、柔软的感觉拂过他的脸、他的唇、他的全身。
一切都像一场梦。
不真实，却又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