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同学们听好,今天要讨论的题目是,人能不能仅通过意志‘杀死’自己?”
这是生理心理学的第一堂课,也是易牧接触到的第一门心理学课程。作为一名社会学专业的学生,心理学虽然不是重点课程,但却是必修课之一,并且是每个学生都绕不过去的枯燥门槛。易牧也是如此,与其他学生一样,他对于人类心理的活动丝毫不感兴趣,更别说是属于医学范围的生理心理学。大概教书的教授也深谙这事儿,于是经常设置一些讨论课程来激发学生的兴趣。这开学第一堂课便是如此,而这个精心挑选的题目也正如他所料,立即引发了台下激烈地争辩。
“我补充一下”,见学生的兴趣已经被调动起来,老教授清了清嗓子,又加上了一条附加条件:“我说的这种‘杀死’,要仅仅依靠心理,不能借助任何外部活动,像是同学们说的什么跳楼呀、咬舌自尽呀、屏住呼吸呀,这些都不算单纯的心理活动。我要你们思考的是,抛去所有的外界活动,仅仅依靠‘心理’这个因素,实现“死亡”这一现实”。
这条限定加上去后,原本热烈的教师又一次陷入沉默,有些学生还在理解题目的意思,有些在想着如何利用好已有的知识储备,还有的直接拿出手机搜索答案。但易牧却直接举起了手。
“呵呵,看来有同学想发表下看法”,老教授笑呵呵的点了点易牧,“小伙子来吧,畅所欲言”。
易牧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想了想,反问了另一个问题:
“老师您好,我想先请教一下,人在心理高度压力或季度紧张的情况下,会产生一系列的生理反应,比如长时间的高度紧张会造成脑部血压过高,进而会危机生命,那这种情况是否属于您所说的仅仅用心理杀死自己呢?”
老教授对这个提问显然十分满意,这个学生虽然提问的表述并不专业,但至少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他点点头:“是的,这属于我的问题限定。”
“那我可不可以换个说法理解你的问题,即人可不可以通过单纯的‘思考’这一方式引发生理条件的急剧恶化,最终危害生命?换句话说,作为生理活动产物的心理活动,能不能反过来影响生理活动,以及多大程度上可以?”
“哈哈哈”,老教授突然放声大笑,“有慧根,孺子可教也,同学有没有兴趣跟着我搞科研呀?跟着我,保证你每年两篇核心期刊,毕业就出国,早晚混进研究所……”
易牧最终也没有被那个老教授给忽悠过去,这门课程本身就是为了毕业才挑的选修课程,就算真的有兴趣,也不能拿自己的学业和前途冒险,毕竟那时的易牧还只是一个家庭并不富裕的普通学生,原本是打算毕业后去舅舅的汽修公司做销售的,要是真走上科研道路,那能不能交得起学费还是问题呢。不过,舅舅的汽修公司还是蛮大的,很多亲戚都去做了修理工人。那个年代买得上汽车的人还不多,听说那家汽修公司都快上市了,想想就可怕。
话说回来,那是那一年来着?好像,是千禧年初那一会儿吧……
可是,为什么呢……
再一次,易牧从梦境中惊醒。和往常一样,他知道自己有一次走进了那座城市。
自从被莫名奇妙的绑到会议大厦后,易牧总是会陷入这种莫名奇妙的梦境中。梦里,他总是身在陌生的环境,有时是两侧布满高楼废墟的凄凉道路,有时是空无一人的停车场,有时是通向城市边缘的泥泞小路,有时是某一个无名道路上突兀的石头小屋……
起先,易牧只把他们当做胡思乱想,但在某一个梦中,他不经意之间登上了一座小山丘,转过身却发现,那些高楼的废墟、空旷的停车场、无名的小路就在眼前,虽然远方的图像十分模糊,但易牧依旧认出了那些建筑的样貌。易牧突然有些恐慌,他奔向距离自己最近的那条无名小路,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见一座小石屋映入眼帘:石头垫成的台子有一米来高,长满青苔的墙壁已经布满裂缝,玻璃窗户已经破损不堪,生锈的栏杆与窗框都已锈迹斑斑,漆黑、墨绿、深红,三种颜色杂糅在一起,形成一幅独有的画面。易牧走到那个石屋前,搬开了大门前那块百来斤的小石头,用脚随意拨开了石头下的浮土,露出了一片近乎腐烂的树叶。这是上一次梦境中,易牧下意识的动作,也许是潜意识里的预感,也是其他什么莫名的东西在指引自己,但易牧终究明白了一点,自己现在确实身在某个城市中,这个城市,自己虽从未见过,但却无比熟悉。在那里,自己还有另一个身份,有着另一个故事。
也许是前世呢?易牧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自己本应进入一个模拟上世纪末的北方小村落,却因未知的错误进入了一个有着大漠与武侠的客栈,接着梦中进入了另一个仿佛是前世记忆的城市。更可怕的是,无论哪一个世界,自己都感觉无比真实。
特别是当下这个世界,自己全身上下是真真实实的在痛,好像肌肉被一截一截的无情拉断了一般。
在忍了几秒钟后,易牧还是向疼痛屈服了。他张开嘴,无情的痛哭起来。
“啊啊啊!哇哇哇!呜呜呜呜~啊啊啊!呜呜呜呜~啊啊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这位客爷您小点声,可别吓着客人”,一个小伙计听见喊声,忙匆匆推门进来,不停的安抚到,“要不您喝口热茶先缓一缓,等风沙过去了我给您找个郎中,您先忍一忍得了……”
易牧并不是故意不理会,只是对一个编程人员来讲,这种全身酸痛确实难以忍受。除此之外,这种无情地呼喊也是他对这个错乱世界的最后抗议。
小伙计还在想怎么安抚客人的时候,门外进来了一个白胡子的老头,正是背易牧回来的六爷。六爷进门后也没言语,径直在床边坐下,双手摩擦了一会儿,猛地在易牧胸口一拍。刹那间,一股莫名的冲击力朝着身体边缘散去,紧接着,仿佛无数的暖流在每一条血管间奔涌,从胸口流到四肢,将原本断裂的肌肉再次连接到一起。
易牧缓了缓神,好像确实没那么痛了。他缓缓站起身,打量起眼前的老者。
“多谢大哥相救”,易牧本想握手,但某种文学素养驱使他双手抱拳,前身倾下,做了个经典的侠客的手势。他并不知道这个手势做的正不正确,但看屋里的人好像并没有异常,也就不再多思索。
这里毕竟还是智脑映射的世界,自然是武侠世界,那就按照武侠世界的规律做事便可。自己的当务之急是回到那个村子里去,那里有太多的谜题需要自己去解决。这里无论发生什么,其实都与自己无关。但话是如此,易牧却对老汉刚刚这一掌止痛的方法十分好奇。道完谢后,易牧小心翼翼的询问起来:
“大哥我还是想知道,您刚刚这一巴掌是什么原理,拍一下就能解除我全身的酸痛?”
“哈哈哈”,六爷大笑起来,“首先,这不是很明显吗,昨晚你的筋骨被我们的真气伤了,刚刚我用内力给你疗伤,你看上去也不像是不谙世事的人,怎么这都不知道?”六爷喝了口茶,清清嗓子继续说道:“其次,这大漠里我虽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人物,但也算是有点人脉的,这里的人平时都喊我六爷,像你这样喊我大哥的,除了我那死了几十年的弟弟外,你还是第二个”。六爷冷峻的脸上复现一丝笑意,“罢了罢了,你我相遇即为缘分,我们小酌几杯怎样?”
易牧赶紧摇手拒绝。他和那些富有探险精神的科学家不一样,这种虚拟的实验环境自己一刻也不想多待。但对面的六爷仿佛看穿了这点,不慌不忙把他如风车一般的手按了下来,打趣道:“小兄弟,你要是急着赶路,那希望可能要落空了,一来嘛,外面的沙暴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是停不下来的,二来嘛”,六爷收起脸上的笑意:“你身体里面真气已经混乱了,要是没有人用内力替你疗伤,不用三天,你就会走火入魔、七窍流血而死呀!”
公元二十六世纪,在信息化时代经受了二十余年专业教育、曾多次阐述量子世界蓝图、如今是科技巨头东方集团智脑项目参与人之一的易牧,在听到“内力”“真气”这些词汇后,沉思了足足五秒,然后仰头大笑着走下楼梯,在众人惊吓的眼神中推开客栈的大门,毅然决然冲进不算太大的风沙之中。出门的时候,他被门槛狠狠地绊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