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晶脏

“吃饱了?”云清行放下箸问二人需不需要再吃点,李鸢复不吃了,钟虞却说:“你这点够我吃啊?再来点!”

“哦,我忘记了钟叔是傀师了。行,稍等钟叔。”云清行站起身走向屋外。

房间内就只剩下二人,钟虞现在可无暇顾及李鸢复,他正在啃桌上的炙羊排,那生猛的吃饭给李鸢复都看呆了,钟虞撕下一跟带满肉的排骨,一口下去骨头都不带吐的,嘴里就开始嚼,那碎骨碰撞着牙齿的声音清晰可听。

钟虞注意到李鸢复的目光,他撕下一根排骨递给李鸢复:“孩子,不好意思再要一份了?没事,来吃,叔请你。”

李鸢复连忙摆手拒绝:“没有,没有。钟大人,我就看看,我吃不下了。”

“行,别客气,想吃什么跟清行说就是了。”钟虞把那骨头又放回原处,自己又开始大快朵颐。

云清行回来坐在椅子上:“钟叔,稍等。”

“嗯,好。你们说,你们说。”钟虞头也不抬,自顾自吃着。

云清行又转向李鸢复:“你很好奇刚刚那个是什么东西吧,那就是广穆寺存在的根本—晶脏,那是我们人得以延续至今的根本之所在,那是被我们称为魇炁的东西。你想知道为什么二十年一次的化蝶成功率这么低吗?就是因为它,就是因为获得抵抗魇魔能力的代价太高了,像你们这种百姓,应该只知其然并不知其所以然,你们知道是什么让人类只能偏安一隅,并不知道魇魔的恐怖之处在哪。你能想象身高十几丈,跟一座山一样站在你面前,你怕不怕,他们之所以能有如此巨大的能力能侵占我们这么多土地,就是因为他们胸口有储存被称作魇炁的晶脏,这种炁会侵染土地,而我们人如若在那种土地之上生活我们一呼一吸肺都会沾染上那种邪炁,不出几年你躺着呼吸都觉得累;那种土地更种不出我们能下咽的食物,无果腹之物,无反抗之力,何来黎民百姓。几千年来,每一个王朝都在为了夺回失去的土地而不断挣扎,但人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我们的祖先不断寻求仙人的力量想借此抵抗魇魔。直到有一个人的出现:他说既然天上没有一个神仙愿意下凡拯救苍生于水火之中,那我们就求阎王爷来帮我们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史料记载啊,他是第一个化蝶的人,当然他失败了,但从他的尸骨之中,从无数人的尸骨中傀师诞生了。至于你刚刚看到的钟叔的魇炁,就是我们从魇魔身上挖来的。我们会取下魇魔完整的还未被破坏晶脏和通过特殊手法留存的可以称之为魇魔的魂魄,在化蝶之日中一并收入体内,如若功成我们的胸口也会生成一个新的器官也就是属于人类的晶脏,但突然生成一个额外的器官需要消耗很大的后天之气,这也就是为什么要提供给每户大量的肉蛋奶,每一个来参加选拔的人都需要重达十五两以上,不然是绝无可能成蝶。”

“殿下,我想问问这个魂魄怎么收入体内?靠吃吗?还有那个什么晶脏有多大啊,听殿下描述,身高十几丈,那不得比我还大这怎么吃得完啊。”李鸢复觉得还没吃完肚子就没撑爆了。

云清行接着说道:“他们刻印上了山月纹,原本很大,现在不大能吃完。”

说完云清行看向钟虞:“钟叔又露一手?”

钟虞依依不舍地看着羊排:“行吧。”

钟虞起身左看看右看看。

“这个好。”

来到那副字画前把沾满羊油的右手贴在字上,一个法阵出现在手前最外面的阵圆刻印着山月纹,就在钟虞注入炁的一刹那副字急速缩小变得比钟虞的手还小,钟虞用手托着那副字来到李鸢复面前:“看吧,孩子。”

李鸢复再一次被震惊到,他用两只手指缓缓拿起那副字放在灯笼下端详,透过明亮的灯光那几个大字依然清晰可见。

钟虞悄悄截断炁,字又陡然间变成了正常大小。

“啊!”李鸢复被吓了一跳,浑身一抖下意识把字丢了出去。

云清行在旁边嘿嘿笑:“来来来,坐。看到了吧,我们吃下去的不大。”

李鸢复如实回答道:“我看过别人砍过。”

“我们会用特制的刀划开晶脏,当他进入你体内的时候晶脏里面的炁就会从那个口子喷涌而出,但我们是无法控制这炁。所以这时候我们就需要借魇魔的魂魄一用,魇魔的魂魄会被四散的炁冲散变成无数的散魄它们会进入我们的大脑。这些散魄会不断割裂你的大脑,你无法想,无法算,无数这脑子生前主人的记忆会涌入你的大脑,你会听见无数魇魔的语言说出的话,你只能有简单的想法以及无尽的头痛。不过有句话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那种情况下我们也能初步掌握魇炁。最紧要的就是把体内四散的炁聚拢在胸口的位置,记住一滴不要剩,一点也不要留。”最后这句是一句一字说出来的:“当你聚拢之后胸口就会开始疯狂消耗你身上的肉馔化?转化!对转化成气。这些气会在你的胸口位置生成一个属于你的晶脏。哦!还不算完,记得你脑子里面的散魄吗?你需要整合它们,让他们重新成为一个完整的魂魄。”

云清行说完就静静等着李鸢复消化刚刚他所说的一切,他知道这真的很难接受。

良久,房间里只剩下几人的呼吸声,李鸢复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咚咚咚!’

“公子,您点的菜好了,给公子送进来?”门外的伙计轻声说道,他觉得奇怪里面怎么没有一点声音啊,生怕打搅里面人的雅兴。

“进来吧。”一道低沉的嗓音从里面传进来。

伙计轻轻推开门,这才招呼后面的侍女把菜传进来。伙计则在一旁候着,怕这些人失了规矩。

‘这三位是怎么了,个个拉着个脸。出什么事了?这穿麻布的这位耷拉着脑袋,想什么呢。得得得,这气氛不对,走为上,’

“几位客官,菜上齐了,有事您再吩咐。”说完,伙计就招呼侍女全部退出去。

等到人彻底走远以后,李鸢复这才抬起头看向云清行:“殿下,那些没成功的人都怎么样了?”

云清行听到这个问题叹一口气才说:“你看过打铁花吗?”

听到这个回答李鸢复立马了然于心,惨淡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明日一早,会有人来给我们结茧,记录你对魇炁的承受上限,现在暂时将等阶很粗略地分为四等,每个等阶的脑子晶脏不一样,等阶低的获得大脑的主人魇之血脉浓度也低,等阶高的血脉浓度也高,成功的概率也会降低,但获得的晶脏储存炁的浓度也会越高。等结茧结束就会带我们按等阶挑选茧。”说道这,云清行想起属于自己的那个茧也无助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朝堂之上司天台掀起的一股邪风,说星象有变。

司天台的人只说荧惑入太微之后,申年,如今的中书令立刻站了出来说:陛下,荧惑入太微,是为帝位有变啊。望陛下彻查凶兆何由,保我经朝太平啊,保陛下平安啊!臣不能思患预防,愧叹之深,言和能喻,望陛下宽饶。

(抄并改自世说新语)

再后来部分大臣进言,说是后宫乱政,望陛下严惩凶兆所指之人,以渡此劫。

皇帝并没有应允,他们下朝之后以申年为领头的官员长跪不起。

皇帝也有为难的时候,这些人不少是三省六部的官员。都杀了吧,无人为皇帝代理全国大小事,也寒天下文人的心,而现在这种状况之下朝堂动荡,江湖之中不免流言四起。

云杨广一时间也头大,他们说的是谁他当然知道:司徒拟。

某天夜晚,一名男子跳上皇宫琉璃顶,云杨广正躺在上面。男子没带灯笼,只接着微弱的月光坐到云杨广身边:“这不像你啊?”

云杨广看向夜空没有回话。

“想好了吗,你想怎么办?”男子接着说道。

“指鹿为马,申年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我好像对他过于宽容,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拜在他门下。这次是我大意了。”云杨广并没有回答男子的话,只是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呼出的浊气缓缓散去,云杨广眉间的焦虑却依然困扰着他。

“你想好怎么办了吗?”男子依旧不依不饶。

云杨广沉默着依然不肯说话,月光之下似乎能瞧见他的眼角泛起了点点泪光。

“把清行送进广穆寺吧。”

“你认真的?他不是你钦定的太子吗?这送进去就回不来啊。”

“你觉得底下那帮人会让一个他们认定的妖女的儿子当太子?他还不是嫡长子,难道要来一次争国本吗。”

云杨广从怀中拿出那块黢黑恶臭的布条:“我命本归广穆寺,这破皇帝谁爱当谁当,当年是我哥继承皇位该多好,他能成为一个好皇帝,我能成为一个伟大的傀师。”

那人勾勒出法阵却没有注入魇炁,在手前不断摆弄:“你的才能浪费在这上面就可惜了。傀师能救人一时,而你能救千秋万代的子民于魇魔之口啊。”

‘清行,是爹对不住你。但我相信,你作为我的孩子,一定能过那关,不为别的就因为你是我的孩子,你生下来就与这世界所有人都不一样,你跟你母亲也不一样,你跟你叔也不一样,你只跟我一样。’

……

为此申年别有用心地说既然云杨行是白泽之身,那陛下是当年公认的天纵之姿,一本诗集可传千古想必这天资更是高于天,陷地之战不正好留下个完整的白泽命子的茧嘛,臣想二殿下……

云清行并不能理解为什么父亲要把他送进广穆寺里面来,自己不是父亲最喜爱的孩子吗?父亲不是最爱母亲了吗?

可为什么一到关键时候就把我推出去,那我那么些努力是为了什么啊?难道父亲从一开始亲近我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把送出去以平众怒?

云清行轻嘁一声,不知是在讥讽云杨广的懦弱还是在嘲笑自己必死的命运。

他抬眼看向钟虞,终于是忍不住笑了出来:“钟叔,你说父亲派你过来干嘛呢,对吧?我反正都是要死的人,在这被人暗杀,跟破茧时爆体有什么区别吗?真是画蛇添足!”

钟虞没有说话:“孩子,我先走了。”

钟虞推开窗户跳上房檐一溜烟就没影。

“走吧,回去了李鸢复。要是晚了,长孙大人不知道又要怎么责罚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