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筠透过车窗的朱络网看到路上有许多军士把守,拦着闲人围观,一个中年男子领合族子侄在街口迎接,玄懿法师命车停下,与那中年男子寒暄了几句,复又继续前行。
不多时,来到一处黑油大门外,门前列着一排戟架,插着十数根长戟,戟顶绑有的幡旗在寒风中呼啦作响。栖筠知道这是身份的象征,越是贵重之家所插的长戟越多。
一群按品服大妆的女眷在大门外迎接,为首一个老婆婆满头银发,细看模样十分有气质,年轻时必然是一位美人。
玄懿法师下车亲自扶那老婆婆起来,粲然微笑道:“世伯母快请起,如何能让老寿星给我一晚辈行礼?咱们且往府内叙话。”
原来魏太夫人做寿,邀请的亲友众多,加之玄懿法师亦来,故将寿宴分为七日,头一日专门宴请皇室与贵戚。按照安排,众人先在东府府上迎客叙话,女宾在此处后园开席,男宾另外往西府滑国府入席。
来到正堂,玄懿法师先问了魏太夫人安,便有内侍请女眷另往内阁叙话。玄懿法师亲携了栖筠,送诸女眷至内阁,将栖筠交至魏太夫人手中,微笑道:“世伯母稍作休息,我去前边会客,你们祖孙俩也好好说说话!”
魏太夫人见到栖筠先愣了愣,仔细打量了几眼栖筠,颤声道:“这位便是栖筠公主?”
玄懿法师颔首,对栖筠道:“栖筠,还不拜见外祖母?”
栖筠正要拜见,魏太夫人一把将栖筠搂入怀中痛哭起来,口中道:“我苦命的儿啊!”浑浊的泪水四溢而出。
玄懿法师无言,默默离去。
栖筠虽不知外祖母为何而哭,只觉得外祖母的怀抱好温暖,有一种从来没体验过的温柔从脊梁抚入心中,也酸了鼻子,戚戚地哭了起来。在场之人无不叹惋又陪着哭了几场。
哭了许久,两人才在众女眷的宽慰下止了,女官们依次上来为众人递上手帕理妆。
众人理妆毕,栖筠给魏太夫人磕了头。
魏太夫人受了,又向左右问:“官客往西府去不曾?若还未去,请你大郎主和二郎主来!”
逍遥公和滑国公两兄弟的宅邸并排而立,逍遥公居长,其宅自然在东边,所以这两府的人习惯称逍遥公的宅邸为“东府”,滑国府为“西府”。
栖筠心想外祖父已然辞世,这所谓“郎主”必然是舅舅了。她来之前听得她大舅名仲振,小舅名仲挺。如今是大舅袭爵,任武贲中郎将。
一时,两位舅舅入内来请安。栖筠见他大舅身长八尺,生得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小舅双目炯炯,仪表堂堂,威风凛凛,身形魁梧,比之大舅还高一个头。
栖筠都拜见了。两位舅舅也过问了些日常起居之事。
魏太夫人道:“你们且往外面去招待!里头不用操心。”两位舅舅这才起身告辞。
这魏太夫人又道:“还不去请甘小姐来相见?”
栖筠问:“甘小姐是何人?”
众女眷面面相觑,只一瞬,一位年轻妇人笑应道:“是公主之表姊。”
魏太夫人亦微笑道:“是你姨母之女,长你三岁。”又依次指着在场女眷为栖筠引见,道:“这是你大舅母、二舅母。你大姨母、三姨母……”
栖筠一一拜见,其实室内女眷太多,栖筠也不能认全,只是人说一个称谓她叫一个。如此反复,终于将室内诸女眷唤了个遍。栖筠心下感叹仲氏真是人丁兴旺,打一圈招呼下来已经口干舌燥。
魏太夫人捡着日常衣食起居问栖筠,栖筠一一答了,魏太夫人含泪叹道:“你娘去得早,真是委屈你了!幸好如今有玄懿公主为你周全!”又问是否读书,栖筠便道:“不曾读,在姑姑身边教养,略知谛法大义。”
魏太夫人笑:“那很好!”
这时,侍女们簇拥着一位身穿藕粉色衣裙的女孩来了。那女孩比栖筠高了一大截,身材高挑,鹅蛋小脸,一双丹凤眼神采飞扬,两弯细眉淡似烟,令人见之忘俗。
魏太夫人向那女孩微笑:“甘宁,这是你公主妹妹。”
甘宁上前作揖,栖筠亦回礼,相互见过,各自归坐。
众人继续闲聊,栖筠总觉得甘宁在盯着自己,不免侧首看甘宁,甘宁见栖筠发觉连忙别过头去。偶然碰上甘宁的目光,便觉得心里发毛,甘宁似乎要把自己看穿一样,在自己身上疯狂地寻找什么,栖筠甚至在甘宁的眼底发觉一丝恨意。
栖筠最擅长捕捉这些稍纵即逝的情绪,蹙眉瞪了一眼甘宁,甘宁再不敢窥她了。
一时有人来报说扶郁王太妃、邵王妃并几位世交恭候诰命的车马已近街口,魏太夫人便携族中几位媳妇出去迎接。
她们自然是在这边府上正厅坐席,而栖筠的几位姊妹和世交小姐就安排在边厅。
玄懿法师因为是出家人的身份,素来不与男宾避嫌,故而将栖筠送至东府之后,随着仲振、仲挺等人,同其余几位王孙公子一起又往滑国府去了。
栖筠知道,此时滑国府不会只有他们几位的,武家诸位当家人必然早早就已经在府中等待。他们要秘密聚会,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而她年岁幼小,什么都不懂,无法给予玄懿法师助力。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开开心心地参加寿宴,保持礼仪风度,不再让皇室丢脸。
上面两席分别是扶郁王太妃、邵王妃。魏太夫人是三品郡夫人,又是寿星东家,坐在了右边下手一席。而左边下手一席,安排了栖筠和几位诰命夫人。栖筠的几位舅母和嫂子则立侍在魏太夫人身后。
厅上挂以彩帐,仆人们都在帐子后侍候。彩帐另一边就是边厅了。
几位诰命夫人都是老相识了,几句寒暄过后,就热火朝天地闲聊起来。
栖筠只觉得无趣,侧耳却听边厅上的动静。
“这燕王果如传言道姿貌端华,眉目如画。也不知以后会便宜哪一家小娘子!”
那边传来少女低低的议论声,只听另一个答:“呵,这不就在那边吗?”
栖筠抬头,正好瞧见一个少女上前拜见魏太夫人,那少女生得美丽,在红色的映衬下格外的明艳。
一时议论纷纷,有人说:“那便是钟离愔吧?”
一个道:“可不就是她!听说她长得很漂亮,最喜欢穿石榴裙!”
这一个道:“只听说这个吗?你们可知燕王和玄懿法师看中她什么?”
那一个道:“她是钟离家的人,是先帝献皇后族人,是皇亲国戚,选她何异之有?”
这一个笑道:“苌氏和仲氏都是皇亲国戚,和燕王血缘更近,那怎么不选苌氏女或者仲氏女?”
一个道:“别卖关子了,快告诉咱们!”
这一个道:“她令祖父之前外放做太守,城为贼寇所围,弹尽粮绝,求救无援。钟离愔自请率勇士数十人,中夜逾墙突围而走。贼寇追赶甚急,钟离愔令将士且战且前,得入山中获免。后来,钟离愔托祖父之名向中郎将闫怀庆请援,并请结为兄弟。闫怀庆得书信,立即遣其子率三千甲士,会同地方守将出兵援救。贼寇闻援兵至,便不攻自破,溃散而走了!”
那一个敬佩不已,赞道:“真不愧是武家第一姓的后裔!无怪为玄懿法师青睐!”
彩帐中叽叽喳喳的,这边栖筠尽收耳中,向兰若问道:“燕王兄何时订婚了?”
兰若微笑道:“今年五月正式订婚,可是玄懿法师与武家诸公亲自订下的。”
栖筠道:“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兰若道:“彼时燕王还居住在东宫,公主在大内自然是不知道的。”
栖筠八卦道:“燕王兄喜欢她吗?”
兰若微笑道:“怎会不喜欢?钟离愔小姐可是燕王殿下亲自求娶的。待会钟离小姐也会过来与公主相见的。”
栖筠道:“待会钟离小姐过来我要如何称呼她?嫂嫂还是……姊姊?”
兰若微笑道:“眼下还未成婚,叫姊姊便是了。”
栖筠点点头,道:“他们何时成婚?”
兰若道:“明年五月。”
栖筠道:“那也快了!”
两人正说话间,那位钟离愔小姐果然款款走近,先与几位诰命夫人相见,然后便过来与栖筠同坐。
栖筠微笑口称“姊姊”,那钟离愔也含笑唤了句“公主”。
栖筠伸出小手挽住钟离愔,笑道:“我听说了姊姊英雄事,心里好生佩服!”又问道:“姊姊怎么过来了,是不是燕王兄叫你过来陪我的?”
栖筠刚刚从兰若处得知,虞朝民风比较开放,婚姻大事虽是父母之命,但是男女并非完全不能接触。长辈们总是会想方设法令他们“偶遇”,让两个人相互了解,及时止损,避免日后夫妻不和。甚至在今天这种场合,燕王与钟离愔两个人还能在花园里散散步,聊聊天。
钟离愔微笑道:“是。燕王殿下说公主年幼,又是头一回赴宴,担心公主拘束,让我过来作陪。”
栖筠笑嘻嘻说:“姊姊叫我‘栖筠’便是了,往后是一家人何必‘公主’来‘公主’去的,多没意思?”
钟离愔道:“居不可无竹,妹妹之名倒是十分雅致。竹外有节礼,中直虚空,死不改节,花落犹香。我也很喜欢。”
栖筠见钟离愔举止利落,言语娴雅,没有丝毫武家的粗鲁,心下十分喜欢,在钟离愔耳边调侃道:“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琢如磨,赫兮咺(xuān)兮,岂不可谖(xuān)兮?”
这两句诗出自《诗经》的《淇奥》,赞扬君子如竹子一般品行高洁。栖筠稍微改了几句,问钟离愔是否对虞仹念念不忘。
钟离愔立即答道:“南山有台,北山有莱。乐只君子,邦家之基。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钟离愔所答亦出自《诗经》,前两句是《南山有台》中的句子,是为祝寿。最后一句来自《风雨》,是风雨怀人之作。
钟离愔答完不免微微红了脸,偷偷瞟了一眼滑国府方向。这些小动作都被栖筠看在眼里,栖筠微笑道:“没想到姊姊一将门虎女,对诗书也这么通!”
钟离愔道:“不学诗,无以言。我读书不多,只认真学了《诗经》。”
栖筠微笑道:“姊姊是要当王妃,又不是要当博士,这样也够了。”说罢,向钟离愔眨了一下眼睛,惹得钟离愔有些羞赧。
栖筠道:“玄懿师父也常与我说《诗经》的妙处,所以我如今便在学了。”
钟离愔轻轻道:“我十分仰慕玄懿法师。法师接管京畿后,激励文武,慰藉新旧;勒兵守城,赏罚分明,将士皆有奋志。京城被围两月,玄懿法师更是亲自巡查城防,以身督战。即便京城为义师所破,亦是虽败犹荣。我救祖父之事,与法师一人赴国难相比又算什么?”
栖筠用力点头,低声道:“燕王兄得姊姊辅佐,必能振兴朝廷!”
一时台上演员进行开场致贺,栖筠与钟离愔相视一笑,皆噤声不语。几位命妇谦让了几回,轮流点了几回戏。发了赏,更了衣,吃了茶,又在花园逛了逛。
命妇们也是有眼色的,知道魏太夫人和栖筠有体己话说,便纷纷告辞了。只有栖筠和钟离愔陪到宴席结束。
等到玄懿法师车驾来东府上迎接,魏太夫人才依依不舍地亲送至门外。
栖筠虽然与外祖母才相处半日时光,却总觉与外祖母十分亲近,待要上车时泪水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转,攥着外祖母的手不肯放。
钟离愔见了,慰道:“玄懿法师慈悲,只要公主想来,法师必会许公主常来府上小住。往后相见的时日总是有的。”
栖筠点点头,松开手,恭恭敬敬地向她外祖母行了一个大礼,嘱咐外祖母好生保重身体,便挥泪上轿了。待轿出了仪门,栖筠擦了擦泪痕,方下轿上车。
在车上,栖筠不断说着今日在仲家的见闻,玄懿法师只是微笑听着,并不曾打断。
末了,栖筠眨着眼问:“师父,我母亲闺名叫什么呢?”
玄懿法师愣了愣,微笑反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栖筠道:“如今我也读书识字了,倘若遇到母亲闺名却未曾避讳,岂不是唐突了?”
她低下头,双手食指绕着手绢玩,续道:“虽然我没有见过娘,但我总是梦见她。在梦里,她会抱着我,会摸我的脸,会带我去好多好玩的地方……”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呜咽。
玄懿法师心下不忍,轻轻抚着栖筠的背,柔声道:“你母亲闺名叫仲拂,字去尘。记住了吗?”
栖筠垂首低低念了几遍,烙印在心中,仰起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我记住了!谢谢师父!”
玄懿法师分明在那笑容中看出了苦涩,心中轻叹一声。
“那师父的俗名小字是什么呢?”
“我?”玄懿法师一笑,出家这么多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唤过她的名字,那些尘世俗名对她来说实在太过陌生。
“我的俗名为皎,字纪昀。”
“啊!那我岂不是犯了师父的名讳?我得改!”
玄懿法师看着栖筠微笑道:“我早已出家,这些名字已经与我无关。况且你的名字是你母亲取的,寄托着她对你的祝福,怎么能因为我而轻易改变呢?”
“母亲对我的期许我已经明白了。那师父的名讳又是什么意思呢?‘皎’是说月亮吧?我父亲名昉,字世朏(fěi),名从日,字从月。师父名属月,字从日。这是有意对照吗?”
“是啊。你除了我以外,还有两位姑姑。大姑姑名皓,字纪晦。‘月出皓兮,佼人懰(liǔ)兮。’‘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你大姑姑的名字就是从这几句诗中来的。”
“这两首都是相思爱慕之诗啊!这么说祖父祖母十分恩爱吗?”栖筠有些好奇和兴奋。
“是啊……”玄懿法师摸了摸栖筠的双丫髻,微笑道:“他们郎才女貌、琴瑟和谐、形影不离。”
栖筠感觉到玄懿法师眼中有转瞬即逝的悄怆,便问:“还有一位姑姑呢?”
“你幺姑姑名皛(xiǎo),字纪昧(mèi)。”玄懿法师一面说,一面用指尖在栖筠手掌上写字。
栖筠低头看了,嫣然而笑:“我明白了,姑姑们都是从‘白’不是‘月’。幺姑姑是老三,所以用三个‘白’!哈哈哈哈!有无人给幺姑姑取个‘三白’的外号?”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就你父亲最爱唤你幺姑姑为‘三白’了!”
栖筠听了,笑得前仰后合。
“那幺姑姑这个‘昧’字可有出处?”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
“哦,是这首诗!这首诗也是说夫妻和睦、恩隆好合。弟子最喜欢‘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一句。”
“你祖父祖母为我们取名时,名取之‘明’,字取之‘幽’。日以阳德,月以阴灵。
“故而子名从日,以‘明’属之,字从‘世’从月,警阙示冲。女名从白,喻月光华,字从‘纪’从日,告昏诉冥。
“你祖父希望子女谨记‘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我的兄弟取名虞旷、虞昉、虞昈,字为世朓(tiǎo)、世朏、世霸。”
玄懿法师说完,心中不禁感慨万千:“父亲,我们兄弟姊妹都没有做到,似乎您也辜负了这个期许……”
栖筠一面思考,一面点点头,突然问:“可是师父之字‘昀’,似乎和‘晦’‘昧’不是一个意思啊!”
“我自幼体弱多病,所以你祖父祖母对我是万分怜惜、百般疼爱。昀者,日光也。你祖父祖母希望我的生命可以像日光一样磅礴。”
“师父体弱多病?可是弟子觉得师父很强壮啊!师父都能领兵打仗,怎么会虚弱呢?”
玄懿法师莞尔而笑:“正是因为我习武,又注重保养,故而如今身强体健。你想不想学呢?”
栖筠想了想,笑道:“弟子知道师父每日寅时就起床练武了,我起不来……”
玄懿法师微笑:“等你想学的时候再学也不迟。若真是不想学就不学了。”
……
“在想什么呢!”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乍然响起,钟离愔闻言一惊,连忙回头,原来是好友仲序棠。
钟离愔本是随她的伯祖父钟离顺一起前来的,伯祖父还在滑国府,她自然也得留在东府。送走栖筠后,她便自己在后花园闲逛。
序棠是滑国府的小姐,自然也在东府参加宴席。今日两人虽在席上见着面了,但碍于人多也未得细谈。
序棠道:“你与那位小公主相谈甚久,你可探明她是谁?”
钟离愔不明就里:“她是谁?她不是你姑舅表妹?”
序棠坚定地摇头:“她不是我表妹。”又问:“小公主多少岁?”
钟离愔答:“五岁。”
序棠盯着她:“你确定?”
钟离愔颔首:“这是燕王殿下所说。”
序棠攀了一支红梅,树枝颤动,抖落扑簌簌的积雪:“她绝不是我姑姑之女。我姑姑只有一个儿子,就是魏王世子。姑姑因生世子而染上产疾,我还随母亲前去探望。那是七年前,是我第一次去王府,我绝不会记错的。我们去探望后不久,姑姑就去世了。小公主只有五岁,怎么可能是我姑姑所生?”说罢,将那红梅折下,递给钟离愔。
钟离愔一面接过,一面思索道:“或许只是记在魏王妃名下?”
序棠环顾周围,寻找其他适合插瓶的梅花,漫不经心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知道这位小公主的过去吗?小公主原来一直都在民间。曾经只有奶娘在身边,一个服侍的丫鬟也没有。后来奶娘病死,小公主又被一对老夫妻收养。贼寇劫掠完村子,放了一把大火,老夫妻没能逃出来,此后小公主就流落乡野,直到数月前被玄懿法师找到。”
贫病,收养,大火,流浪,小小年纪这么复杂的经历,而栖筠表现出来的一直只有笑容,钟离愔的心被狠狠的刺痛。
序棠终于在东边找到满意的枝条,缓步行至树下,一面说道:“这几年,玄懿法师一直动用自己的关系寻找小公主。她真的是魏王的女儿吗?她的母亲是谁?”
钟离愔跟随着序棠的脚步,说:“以玄懿法师和燕王殿下的态度来看,栖筠应该是魏王的女儿,你姑姑是魏王妃,称栖筠是她的女儿也不为过。可是今日我见太夫人对栖筠甚是珍爱,若说不是嫡亲的外孙女……”
序棠道:“我伯祖母向来恤老怜贫,心疼小公主也不奇怪。可是连叔伯们都对她那样心疼,绝不仅仅是对公主的尊敬。”
钟离愔问:“这件事你是怎么知晓的?”
序棠道:“我说了,玄懿法师动用一切关系在暗中调查,也曾托付我父亲。在战争四起时,寻找一个小女孩,没有人知道她为何要这样做。原本以为你能从她那里得到些线索的,不过一个五岁的孩子,或许她自己都一无所知。”
钟离愔看着一团团红梅,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