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是瑟瑞娜

寒假匆匆而过,开学后学习气氛更为紧张,

开学不久就要开家长会对这学期分阶段进行部署,同时国际班已开始进行申请大学的前期准备工作,家长会要求父母或监护人参加,班主任袁虹特意给一水打电话,要求他参加灵兰的家长会,因为班上非中国国籍的学生有好几个,这类孩子的申报和报考流程及内容都不一样,需要监护人参加。

一水当然表示一定按时参加!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是全年级家长会,黄佼佼也要开家长会啊!

他当然知道这是他作为黄佼佼的生父第一次参加她的家长会,对她而言有多重要,这是在她们同学面前认同身份和血缘的最直接的表达方式。如果不去,同学间的闲言碎语又得让黄佼佼抬不起头,她本来就非常敏感和自卑,这回对他的误解更是雪上加霜了。但是灵兰的监护人却是他,而且班主任明确说了要求,他又一口答应了,此时不去,不是明摆着表示亲疏有别,血缘至上吗?灵兰是投靠他来了,这么伤害她也说不过去。

一水左右为难,和怡山商量了好几次,最后决定,让怡山去参加黄佼佼的家长会,因为普通班这次的家长会内容相对简单,主要是通报成绩和提出学习要求。一水去参加国际班,也就是灵兰的家长会。

人们总是这样,往往为难委屈的都是自己至亲,越是亲近越是容易去辜负,因为不好意思让外人吃亏为难。

黄佼佼知道这个结果后,表现出奇的淡定,好象一切在她的意料之中,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但再也没有看一水一眼。

黄佼佼觉得自己再次被抛弃了一次,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她背着包漫无目的地走着,坐着公交车没有终点的乱转,等到她反应过来,她的潜意识居然把她带到了她妈妈的墓碑前,看着微笑着美丽的母亲,目光明亮,笑意嫣然,她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支撑的力量,坐在墓前,眼泪在她妈妈的注视下终于决堤,她无声的哭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这个世上,她从来没有这么孤单过,从来没有这般委屈过。不知道哭了多久,她终于平静下来,她掏出香烟,一根一根地抽着,给她妈妈也点上香烟,看着烟一圈一圈地散去,如阵阵涟漪化开,她抽了整整三包烟,一地的烟头。她觉得自己所有的感官和情感已麻木了,对人世间充满了失望和不屑。她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母亲的照片,苦涩地笑了笑,站起身走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黄佼佼非常安静,非常平静,非常沉默,她越是这样越是让一水担心。一水自知理亏,每每想起这次家长会,他自己都觉得愧对女儿,但当时又分身乏术,他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用在陪伴她,他小心翼翼地讨好着,不断地给她买礼物示好,但是黄佼佼就象一个黑洞,没收了所有的光和热,却不再有温度。

让一水更为担心的是,黄佼佼又开始和以前在酒吧打工的一些朋友走得很近,毫无顾虑地喝酒,放肆的大笑,周末经常整天不在家,早出晚归。一水又生气又心疼,但又不敢妄动,他觉得佼佼还在气头上,她是用自己在赌气,在报复一水,最近还是不要惹她,等她平静些后,再好好和她谈谈。

黄佼佼以前一心想出国,自从知道她是他女儿后,一水就开始想满足她一切的愿望,出国留学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她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申请学校,任何一个国家都可以。

一水整理了一堆国际学校的资料和大学申报的材料想和黄佼佼商量,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他担心黄佼佼以为这也是示好的一种行为,为人父母真是卑微,爱到极致就成了担忧,怕孩子想多了,又怕孩子想少了,左右为难。

这天下午张梓沐约了灵兰去后海转转,初春天气尚冷,游人如织却别有风情。张梓沐心情格外好,因为终于有机会单独和灵兰一起出来玩了,因为终于没有那几个一千瓦的电灯泡了,因为他穿着和灵兰同款的“情侣装”。

灵兰带着相机四处拍,看见各种小吃总想尝尝,就是一个旅游纪念品都能玩好久。

吃过晚饭,天色将黑,他俩在一处奶茶店坐下来喝茶,准备再去逛逛夜市就回家。张梓沐去卫生间了,灵兰自己在窗边惬意地看着各色游人,象个摆在橱窗的卡通模特。

“看,就是那女生,和佼佼打架就是她。”旁边有两三个年轻人看着灵兰说,“上次我去找佼佼的时候,是她开的门,佼佼给我说过很多事。”

“前几天佼佼找我们玩,喝醉了大哭也是因为她吧?好象听说佼佼妈当时离婚就是因为这女孩的妈妈和她爸爸有一腿。”

“那就是小三的种呗,长得这么勾人,证明她妈肯定长得不错。”

“跟着她,玩玩呗!”

灵兰和张梓沐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几个年青小伙已注意到他们了。在一处偏僻窄小的胡同,灵兰他俩说笑前行,迎面碰上几个游客,他俩驻足让过,没想到对方来者不善,直接用肩膀将他们撞开。

“你俩没有长眼睛吗?这么窄的路,不知道让一下?”其中一个大声嚷嚷起来,一把用力推开张梓沐的肩膀。

张梓沐没留意,被推得一个踉跄。

“你瞪什么瞪!”另外一个冲灵兰凶道,“别逼我打女人啊!”

“哟,这娘们眼里有杀气啊!真是吓到我们了,我们真是怕怕啊!”另一个调笑着说。

张梓沐回身将灵兰一把拉在身边,赶紧往巷子口退去,几个人一看他们想跑,立马包围过来,开始骂骂咧咧。

“你们撞了人,就想跑,不给我们个说法,是要我们现场教你做人吗?”

“当爹的教儿子那是天经地义,儿子还想跑,这是不孝啊!哈哈哈哈……”

“跑,我看你跑!”其中一个一巴掌拍在张梓沐头上,张梓沐侧头让开,这人大怒,一拳朝他肚子打过去,张梓沐急躲,那人打偏了,自己也一个踉跄。

张梓沐这时一把抓住灵兰的手,狂跑起来,一边大喊“抢劫啊!快来人啊!有人抢劫啊!”

灵兰吓得全身冒汗,脑子都停转了,只能木然地跟着他跑,但是哪里有这几个混混跑得快,才跑几步,张梓沐就被后面飞身一脚踢倒在地。

灵兰本能地去扶他,但是一回头,看到另一人已朝她踢过来,那一瞬间灵兰什么都没有想,脑里一片空白,但是她却好象本能反应一样,一个高位横踢直接命中来者胸口,那人出其不意狠狠被踢中,闷哼一声。

“哟,兔子急了会咬人了!”另一个怪笑道“大李,你被小姑娘给打了?哈哈哈哈”

踢倒张梓沐的家伙很明显练过搏击,他立马回身袭击灵兰,灵兰想都没想,来了一个标准的旋风踢,直接踢中他的脸,把他狠狠拍在墙上,他被踢懵了,自己晃晃头,差点摔地上。

一时间,几个人都呆了,包括灵兰自己。

这几个寻衅滋事的人是被打懵了,灵兰和张梓沐是被她自己惊到了,他俩都没有想到灵兰会这么厉害的跆拳道。

有人听到张梓沐刚才的呼叫已有几个人向巷子走过来,这几个年轻人互相使了一个眼色,转身走了。

张梓沐过来拉住灵兰赶紧往人群那边跑去,两个惊慌失措的人互相扶住对方,喘着气,都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一点经验都没有,吓得不轻。

“灵兰,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啊,你是跆拳道黑带了吗?”张梓沐回想着她利落猛狠的旋风踢,和果断有力的横踢,他由衷的佩服。他觉得,即使自己也学过跆拳道,估计遇到这种情况,也不会发挥得这么临危不乱的。

灵兰没说话,她自己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什么旋风踢横踢的,但是她明白,肯定是瑟瑞娜很刻苦地练过,如果猜测不错的话,教她跆拳道的人应该是霍帕。

张梓沐以为灵兰还在惊吓之中,他把她拉到咖啡店,买了两杯热气腾腾的摩卡,浓浓的巧克力和咖啡的香味给他们带来了安慰,灵兰一口气喝下大半杯,她垂下眼帘忽然问道“张梓沐,刚才的我是不是让你觉得很陌生?”

“是很陌生,你给我的一直是柔弱温和需要人保护的感觉,但今天让我真是刮目相看,太帅了!太强了!在你面前,我真是渺成了渣渣!”

“那如果,有一天,我忽然完全变成这样的一个人,就是又帅又酷的女生,你会喜欢吗?”

“当然,那简直是完美啊,你又温柔又娇弱又帅又酷,这不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完美人设吗?”

“那如果,这个又帅又酷的我,却不再认识你呢?就象电视剧里那样忽然失忆了,你怎么看?”

“啊?怎么还有这种题目?我想想啊!”张梓沐对于灵兰脑洞大开有点好笑,“就是不能兼得呗!”

灵兰点点头,等着他的回答,张梓沐看着灵兰这么认真的眼神有点无奈,“不管是哪种人设,但还是灵兰啊!而且帅的灵兰我喜欢,温柔的灵兰我也喜欢,但是这两种性格的灵兰都没接受我啊。”

灵兰轻轻一笑,“也许有一天,你真的会碰到一个忘记你却很帅的我呢!”

张梓沐接口说道“如果帅的灵兰忘记我了,那么我继续追呗,反正不管哪个灵兰都没接受我,那我就追到接受我为止。”

灵兰摇摇头“那个很帅的我,肯定不会接受你的。”

“啊?!为什么啊?”张梓沐被打击到了,“你这么笃定?我这么差?”

“当然不是你差啊!你这么优秀,只是那个很帅的我,估计是不会喜欢任何一个人了。”灵兰回答得一点也不象开玩笑。

“你说得这么认真,好象真有这样一个灵兰,你恰巧又很熟一样。”

“嘿,和你开玩笑的!”灵兰轻快地笑了笑。

“你这一本正经开玩笑的样子,真的是很冷幽默啊!”张梓沐悻悻地说。

回去后,灵兰没有把这事告诉任何人,她觉得就是碰到了小流氓,也没有受伤,冷静下来,也觉得没什么事。

但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齐丽娟是自杀的,她挑选了在春寒料峭的日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虽然立春了,但北方河里的冰尚未消溶,万物萧瑟静静等待春风的号召,绝望中又有着希望,是多么矛盾的时节啊,象她一样,一个矛盾又冲动的女人。

黄佼佼笃定她妈妈的死与灵兰的母亲有关,她甚至想象出很多故事情节来渲染她妈妈悲凉的一生,在她的印象中,她妈妈是一个美丽又悲伤的女人,如果不是被伤害得痛彻心扉,无法忍受,怎么会那么绝决地舍弃自己的幼女呢?

齐丽娟的忌日,黄佼佼去了墓地坐了整整一上午,她给母亲带了很多好酒好烟,她自己也喝得酩酊大醉。幸亏她之前给她朋友发了信息,不然自己醉倒在墓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这个朋友就是上次找灵兰他们茬的人,叫李益斌。

李益斌对黄佼佼是明目张胆的喜欢,25岁,没上正经大学,大三辍学后就开了一个火锅店。黄佼佼是看不上他的,但是他和她是同一类人,缺爱又固执,没有安全感,一定要和朋友们粘在一起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他对黄佼佼真诚地好,但是他也明白,黄佼佼要的太高太纯,他给不起。

李益斌背着黄佼佼一直走,看着她的样子,心疼得他直想咬自己,她现在不是失恋也不是被生活压弯了腰,她只是一个被父母伤害和抛弃的孩子,这是最无辜和无助的,冷到灵魂里,无药可医。

黄佼佼向他说起过生父刘一水,甚至把自己幻想的情节都当成事实说出来。李益斌下定决心,一定要帮她复仇,出气。

但是他没有想到黄佼佼这么疯狂。

灵兰接到罗思羽的留言,约她在玉渊潭公园去看展,而且就只有她俩,姐妹淘,不要告诉张昊宇他们,不然他们指定一起来。她还准备了惊喜给她,在北园北门集合,然后发了一堆祈求的表情和符合。灵兰略加思索就答应了她。

灵兰如约而至,在北门约定的地方等待的时候,一辆商务车停在她面前,侧门打开,她正准备让道的时候,居然看到黄佼佼下车来。

黄佼佼向她招招手,“灵兰,这么巧,刚好碰到你,你等谁呢?”

“等罗思羽,你也来看展?”

“对啊,我帮朋友送东西。对了,你过来帮个忙。”黄佼佼从车上费力抬起一个大袋子。

灵兰赶紧过去帮忙,俯身帮她抬袋子,这时黄佼佼一下用毛巾捂住她的口鼻,后座上冲出一个男人,一把按住灵兰把她死死按在座位上,她动弹不得,大惊之下只觉得呼吸困难,然后人事不省了。

等到她醒来,手脚被绑,但是没有受伤,黄佼佼和一个年轻男人在旁边抽烟。灵兰冷静地看了看周围,天已黑了,自己在一个破旧的仓库里,试了试手脚却不能挣脱,她坐起来,没有吭声,冷冷地看着黄佼佼。

原来她收到罗思羽的消息是黄佼佼发的,她盗了罗思羽的号,引诱她来到公园北门,然后用计把她绑架了过来。

看到灵兰清醒过来,黄佼佼淡然地看了她一眼,也没有说话,几个人都沉默着。

还是李益斌问了句“你准备把她怎么办?”

黄佼佼喝了一大口酒,被呛得咳嗽了一下,把烟头弹在地上,狠狠地用脚辗灭了。

“我妈死的那天,也象今天这么冷,”黄佼佼走到窗边,看着寒风抽打着树枝,“我一直不能原谅她抛弃了我,让我生活那么苦,什么都靠自己,我那时才小学,小学生啊,别的小孩都在父母的怀里撒娇,我却学着在做饭,洗衣服,照顾烂醉的爸爸。”

她走过来,居高临下地望着灵兰,“你知道超市晚上快关门的时候白菜最便宜吗?你知道球鞋还能补着穿吗?你知道我第一次来例假是体育老师告诉我怎么办的吗?你知道个屁啊!你就是生活在金银屋的小公主,不知道人间疾苦。”

灵兰望着她,一动不动,一个字也不接。她心里闪过很多念头,但没有一个能有用,只能沉默。

“你知道这一切苦难的源头是哪里吗?”黄佼佼拿起酒喝了一口,把剩下的全部浇在灵兰的头上,不急不缓,好象在做一件最正常不过的事情,“是你妈和我的亲生父亲勾搭在一起了。刘一水赚了几个臭钱,就忘了和他同甘共苦的发妻,被你妈美色勾引,一个不要脸的外国婊子,把他迷得五迷三道的,丧尽天良,抛妻弃子,我妈才离家出走,最后忍无可忍自杀了。”

灵兰被冰冷的酒浇了一头,头发湿漉漉地粘在头上,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她抬头直视着黄佼佼冷冷地问“是你妈告诉你这些的?”

“你妈没告诉你这些?”黄佼佼反问道。

“你知道的就是实情?还是你的臆想?你有没有找李奶奶证实?”灵兰问。

“如果我说的不是事实,那你告诉我实情好了。”黄佼佼拖了把椅子坐到她面前。

“第一,我妈和我爸十分相爱,我妈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怎么勾引你爸。第二,我家十分富有,我说的富有是从我曾奶奶开始,家族世代富有,你爸那点财富我妈根本看不上。第三,我妈是加拿大有名的医生,声誉地位都不低,为什么会跨国勾引一个有妇之夫?”灵兰一字一句地说,“我说的这几点,显而易见,你应该多多少少有点了解,知道我没有说谎。”

李益斌听到这里不禁愣了一下,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黄佼佼,心里有也一点质疑。

黄佼佼一时间无法反驳,恼羞成怒,“这种狗血感情的事,是没有理智和道理可言的,你妈和刘一水是老同学,情同手足的朋友,他们之前就勾搭在一起了,后来死灰复燃也不奇怪。”

“如果我妈真喜欢你爸,那就没你妈什么事了。”灵兰淡然地说“也不会有你和我。”

黄佼佼大怒,狠狠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打得灵兰翻倒在地,嘴角出血。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事实,但你不愿意面对。你母亲的死,与我妈妈无关。”灵兰挣扎着坐起来说,然后她看向李益斌说“现在,你是不是也对她说的开始怀疑了?”

“你少挑拨离间!”黄佼佼发疯地向她踢去,灵兰只能勉强闪躲,避开要害,李益斌赶紧冲过去抱住她“佼佼,佼佼,你理智一点!你先冷静一下!”

黄佼佼被李益斌从后背抱住腰,她奋力挣扎着大喊“就是你,就是你妈!你妈害死了我妈,你现在又来抢我的爸爸!你们一家都不是好东西!你们母女两个都该给我妈赔命!”

“佼佼,佼佼,黄佼佼!”李益斌大喊一声“你先调查清楚了再说!你说的到底是事实还是你的想象?!”

黄佼佼抽抽咽咽地软下身子,瘫坐在地上,其实她心里已隐隐知道她所说的也许不是事实,但是她不愿意承认,她真的希望是刘一水对不起她,他要用一辈子来赎罪,只能一辈子毫无保留地对她好,才能对得起她。

三个人又沉默下来,只剩下灵兰的喘息和黄佼佼的哭泣声。

过了好一会儿,黄佼佼平静下来,“算了,这些事情,我们只能去问我奶奶和刘一水才能知道,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们现在就是在这里打一架,吵到天亮,也弄不清楚事实。”

“对,佼佼,你现在恨她,就是因为你‘认为’她妈妈害死了你妈妈,如果真是这样,必须父债子还。但如果不是这样,那你这样做就没道理了。”李益斌说,“你一直是一个讲义气懂道理的孩子啊,我陪你一起搞清楚事实再做决定,怎么样?”

黄佼佼点点头说“你说得不错,咱们送她回去吧!”

她站起来对灵兰说“也许是我错了,但是如果你是我,可能你也会这么想,也会这么做。你回去后,今天的事,随便你告诉刘一水和张昊宇他们,我根本不在乎。”

然后她起身解开灵兰脚上的绳子,自嘲地说“抱歉,听说你跆拳道很厉害,我先不解你手上的绳子了,这样你回去,可以让他们更心疼。”

灵兰缓了一缓,站起来,黄佼佼领着她走出去。外面灯光很暗,灵兰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适应,原来她们好象在一处公园很偏僻的角落。

“车不在这里,我们走一段吧。”黄佼佼低着头先行,灵兰跟在后面。

虽然路灯昏暗,但是月亮又大又圆,照得路边湖里的浮冰明明暗暗地反光,冷清又寂静,深夜的乌鸦叫声很瘆人,近一声远一声更显得这里空旷诡异。

黄佼佼停住脚步,看着圆月,等着灵兰跟上来,一脸悲凉。

“灵兰,你看,这湖水该有多冷!当时我妈跳下去的时候,该多狠心多决绝!”

灵兰后退一步,做好了反击的准备,要知道跆拳道最重要的致敌是腿部招数和力量。

黄佼佼回过头,轻轻笑了一下,象是自嘲地说“我试过在冰冷的湖里游泳,其实下面的湖水反而是暖的,冷的是冰水交接的地方。”

“佼佼,别想了,越想越伤心,先回去再说。”李益斌说着上前去拉她,她反身迎过来,李益斌以后她要投入他的怀抱,双手接住,没想到她一把拉住灵兰的胳膊,一转身踢到灵兰的后背,灵兰完全没有料到,直接被她踢到湖中!浮冰被她撞散,冰冷的水直接冲进她的口里,眼里,鼻子里,她本能地踩水挣扎,但是不幸手被绑住,只能在水里沉浮扑腾,她觉得冷水直接涌到了肺里,她无法呼吸,呛水中无法挣脱,心里慌乱沉入水底。

李益斌也大吃一惊,立刻脱掉棉服冲过去要救人,黄佼佼死命抱住他大喊“就是给她一个教训,不会要她的的命!她会游泳!会游泳!”

李益斌用力掰她的胳膊,急得直喘粗气“黄佼佼!!你疯了吗?这会出人命的!你是疯了吗?!”

但是黄佼佼出奇地大力,他居然一时之间无法挣脱。

灵兰已无力挣扎,她缓缓沉下去,心里反而一片平静,她仿佛回到小时候,欢笑着冲向妈妈的怀抱,感受到朱医生抚慰的目光,她甚至闻到了花姐刚烤出来的点心香味,她看到昊宇灿烂明亮的笑容,听到一水亲切地喊她闺女,张梓沐执着又羞涩的眼神……她觉得一切美好极了,那么轻松幸福,她不禁微笑起来……

李益斌已急得六神无主,他一气之下一巴掌扇在黄佼佼脸上,黄佼佼好象猛然惊醒,尖叫一声,松开了手,双手紧紧捂住嘴巴,一脸的惊恐。李益斌飞身跳下湖中,冰冷的湖水让他大抽一口凉气,让他更害怕的是,但是灵兰已不在掉水的地方了!

李益斌又冷又吓,全身哆嗦,他猛地扎进水里,冷水一下子涌进他的五官和内脏,黑暗中他没有方向地游了两下,胳膊和脸已补浮冰割伤,巨大的恐惧使他无法呼吸,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他乱摸乱打,四周全是浮冰,这时他摸到了一丛头发,他立即用尽全力转过身双手拉地来,果然是灵兰!那一瞬间,他如有神助,居然一下子把灵兰抱起来,用头和身子把浮冰撞开,快速地把灵兰抱上了岸。

灵兰已毫无反应,也无呼吸,李益斌立刻对她进行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一次一次地按压一次一次地吹气,李益斌已精疲力尽,黄佼佼吓得瘫软在地,她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看到灵兰苍白的脸和毫无生机的样子,她吓得连哭都不敢了。

而灵兰觉得自己漂浮在半空中,她无依无靠,无牵挂无痛苦悲伤,只觉得自己轻松逍遥,想飞啊飞啊,不断地往上飞。这时她看到瑟瑞娜对着她嗤笑一声,还是那幅洒脱的精灵模样,短短金发尖尖耳朵,和霍帕的壁画一模一样。她欣喜地飞过去,然后看到瑟瑞娜依偎在霍帕身边,正对着瀑布画画,瑟瑞娜回过头,看到她嗤笑一声,对着霍帕说“瞧,这就是那朵傻花,灵兰!”灵兰拼命对她大喊,挥手,瑟瑞娜好象听不见她,但灵兰听到她对霍帕说“你等等我,我去去就回。”

正当李益斌要放弃的时候,灵兰哇一声吐出一大口水,她冷冷看了一眼,然后昏了过来。那一眼,让李益斌全身都起鸡皮疙瘩,好象比刚才的湖水还要冷。但他没有多想,立刻脱掉灵兰被水浸透的外套,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力气,一把抱起她飞奔向车,以最快的速度把灵兰送到了医院。

刘一水这边已快急疯了,灵兰彻夜不归绝对是发生了意外,他们已问遍了能问的人,找遍了能找的地方,一无所获。刘一水居然一夜之间,两鬓斑白。昊宇也急得满眼血丝,心里七上八下,嘴巴都起皮了。刘一水让警局的朋友调看了周围所有的监控,只看到灵兰去了玉渊潭公园北门,但是北门那里摄像头坏了几个,而那里一天经过的车辆有两百多辆,一个个排查无异是大海捞针。

张梓沐和罗思羽几个也一夜未眠,张梓沐直接跑到小院和张昊宇四处去找,急得他嗓子都哑了。

正在他们快崩溃的时候,一水接到一个的电话,告诉他们灵兰在医院急救。他们脑里一片空白,根本没有去想其中缘由,一阵风似的赶到医院。转角处李益斌看到他们来了,他一把拉住准备上前的黄佼佼,示意她不要露面,赶快离开。

灵兰已脱离危险,但还在昏迷中,医生说溺水太久,肺部进水,

要求住院观察。

一水拉着灵兰的手,不禁老泪纵横,他没有心思去想任何问题,只祈祷灵兰安然无恙,他愿意用自己的阳寿去换灵兰的平安。

昊宇和张梓沐看着灵兰,眼圈一下子也红了,昊宇摸了摸灵兰的头发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你要快快醒来啊!”

张梓沐低下头,在灵兰耳边轻轻地说“灵兰,我还欠你一条命没有报答呢,说好对你一辈子负责的,你不能不给我机会啊!”

好象睡了一个漫长的觉,觉得自己身体沉甸甸的,觉得自己都要沉到土壤里去了,全身无力,又晕头转向,她吃力地抬起眼帘,转动眼珠,哼了一声。

有一瞬间的沉静,然后她的身边涌过来好几个人——全是陌生人,一个个眼神热切,满含泪水,好象失而复得宝物一般,她的手被一个抓住一只,他们激动得嗓音都颤抖了“灵兰!灵兰!你怎么样啊?!”

她觉得又烦又吵,颦了一下眉,清了一下嗓子,不耐烦地说“我是瑟瑞娜,你们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