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灵兰生父的秘密

一水陷入沉思,他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些往事讲给灵兰听,毕意上一辈的纠缠影响着下一代的人生。而所有这一切,他得先征求艾迪的意见。

大学是欢乐又充实的,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年轻的日子象载满希望和欢笑的列车呼啸而过,快得让人怅然。

一水早已坦然接受了卢卡斯和艾迪的热恋,就象田一一所说的那样,人生中很多事是我们无能为力的,比如生命、爱情和财富,不是努力就会有的。人生的赛道每个人都在努力,但是很多人就出生在终点,哪有什么道理可言。如果不能接受他们的相爱,就只能失去两个好朋友,傻子才都会做的送分题,刘一水,你不要脑子进水选错了。

刘一水不是一个纠结的人,这种题目在人生的任何阶段对他而言从来都没有其它选项,他坦然接受了艾迪的男朋友是卢卡斯的事实,他很快理清的自己的思绪和感情,很快摆正了自己的心态,他是他们俩的好朋友,甚至不比爱情逊色,是一种情同手足的感情。

这是刘一水性格亮点,他永远选择多方有利的,从不纠结于一时的困境和难受,在最复杂的情况中也争取共赢,这也是他以后在商场中成功,并成为优秀的合作人的原因。

时间一晃就到了大三,艾迪医学院越来越忙,一水的日程也被各种功课,论文、社团活动、联谊……挤得满满,反倒是卢卡斯清闲起来,他独坐的时间越来越多,除了偶尔去酒吧串演,再就是画画了。

好不容易有个小假期,一水约了朋友去远足,等他回到宿舍,看到了一地的画,没有看见卢卡斯。

“乱得象个猪窝!”一水一边收拾一边嘟哝“还能更乱一点吗,就差画到墙上去了。”

他一张张收起卢卡斯的画,他愣了一下,每张画的颜色晦暗不明,有些是深海,汹涌的海浪象要吞噬一切;有些是天空,云层低厚压抑,有一些是森林,树枝蔓延纠缠,扑面而来的都是一种阴郁低落又挣扎的情绪。

一水有点不安,心想该不会是艾迪把卢卡斯给甩了吧?他人呢?不会发生了什么事了吧?

忽然宿舍电话铃声大作,把一水吓了一大跳。

“一水?”是艾迪打来的电话,“终于有人接电话了,你回来了?你看到卢卡斯没有?”

“没有啊,我刚回来,一地的画。正收拾呢。”

“我好多天都没有联系上他了,最近他也没有来找我,不知道什么情况?”

“……他也不在宿舍,我还没有见到他,我先找到他,再给你回电话。”一水心里更加不安了。

他火速出门,看到同学就打听,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该不会又出去鬼混去了吧,如果死性不改我把他揍个半死!”到处找不到卢卡斯,一水又担心又生气,一百种想法浮现在心头。

他去了卢卡斯驻演的地下酒吧,经理一脸不高兴告诉他,卢卡斯已连续三次放他鸽子了,如果再这样下去,就辞退他!

一水一脸沮丧地坐在酒吧外面的地上,他会去哪里呢?

“Bryan?”有个人在酒吧外抽烟,一水定睛一下,原来是酒吧乐队的贝斯手Liruon,之前和卢卡斯来酒吧,和他一起见过面,喝了几次酒。

“怎么不进去,在门口唉声叹气?”

“我来找卢卡斯,你见过他没有?”

Liruon扬了扬眉毛,有点意外地望着一水,“他没告诉你?”

一水一脸懵。

“……卢卡斯有点不太好。”Liruon,“具体情况你还是问他吧。”

好不容易等到Liruon下班,一水跟着他来到他住的地方,

“我觉得他需要帮助,你要有点心理准备。”Liruon犹豫了一下,指了指车库,“他这几天都呆在我这里,整天整夜不睡,他根本没法睡,整个精神是亢奋的,一直在画画。我觉得这样下去,他会崩溃的,他需要去看医生。”

一水心里一沉,他大约知道原因,卢卡斯有间歇性的狂燥症,不发作的时候和正常人一样,他一直用冥想打坐和药物来调理,这些年控制得很不错。

听卢卡斯之前提过,在他高中的时候发作过一次,很严重,后来在医院治疗了三个月才好。上次发作,是因为他的同学恶作剧,用维生素换走了他的药,使他好一段时间都没有吃药导致了病发。现在他生活稳定,恋情温暖,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怎么会突然发病呢?

一水忐忑不安地打开车库,车库很宽敞,其实是一间小小的客房,但是现在满地满床都是卢卡斯的画。一水走进去,看到墙角蜷缩着一个浑是颜料的人,满脸满身都是颜料,紧闭着双眼,了无生气。

一水大吃一惊,冲过去一把抱住卢卡斯,发现他还活着,大舒一口气。

卢卡斯睁开眼,看到一水特别兴奋,拉着一水又说又笑,但是语无伦次,目光毫无焦点。一水和Liruon对视一眼,“他这样已持续好几天了,昨天我要带他去医院,他根本不配合,而且我没有你们的联系方式,现在你总算来了。”

一水想让卢卡斯冷静下来,但是毫无效果,他发现卢卡斯的双手红肿,颜料已浸入指甲,指甲全翻起来了,全是血痂,惨不忍睹。

他看到那些画,和他留在宿舍的差不多,每一幅都美得惊心动魄,又诡异得让人无法直视。一水抱住卢卡斯,一遍遍叫他的名字,他毫无反应,情绪高昴,一边狂笑一边唱歌。

一水没有办法,只能在他耳边大声喊艾迪的名字,又让Liruon播放艾迪经常练习的小提琴曲目,好一会儿,卢卡斯好象清醒了一点点,目光柔和起来,声音也低下来,他看着一水,轻轻地说“嗨!”

一水不敢剌激他,微笑地说“卢卡斯,艾迪要我来找你,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家?”

卢卡斯偏着头,想了想说“那肯定是要回的,等我把这些画完。”然后一言不发,开始画画,但他的整个情绪已不再亢奋,也不再胡言乱语。

一水没有办法,Liruon说“要不要他女朋友,艾迪来一下?他好象听到这个名字,才安静下来。这是他这几天来,第一次这么平静。”

一水想了想,摇摇头,虽然他不明白卢卡斯为什么又发病,但是他知道,艾迪既然不知道卢卡斯这次失踪的原因,应该是不知道他的病情,这也就是卢卡斯一直不安,不敢和艾迪规划未来的秘密。

象卢卡斯这么骄傲又敏感的人,是不愿意让自己心爱的人看到这一面的。他自己的病情,应该由他自己去告诉艾迪。

他唉了口气,站起来,说了句对不起,然后一记手刀砍在卢卡斯后颈,卢卡斯晕倒在他怀里。

Liruon大吃一惊,后退一步,不由惊呼“中国功夫?哇!太神奇了!”

一水啼笑皆非,Liruon脸色一变,“你该不会把他给打死了吧?”他一步上前,摸了摸卢卡斯的鼻息,松了一口气。

一水被他气笑了“走,先送他去医院,回头再收拾这里。”

第二天一水一脸疲备一身颜料准备去宿舍洗漱,没想到在楼下碰到等候已久的艾迪。

“你找到卢卡斯了?”

一水点点头,刚想解释一下,艾迪打断他说“你先去洗澡,我在咖啡厅等你。”

一水收拾完,深呼一口气,心里忐忑不安去找艾迪,卢卡斯的病情他不想由他嘴里说出来。

艾迪静静地在窗户边的座位上等着,秋日的阳光洒在她削瘦的肩上,浓厚的头发没有象往常那样束成一个发髻,卷卷地散在肩上,阳光下像在发着光,沉静得象一个雕像。

一水坐下直接拿起艾迪的咖啡,猛喝了一大口,好象充了电一样精神了。

“没出轨没变心,没打架没失踪,”他简短地说“他生病了,生命无忧,但是具体情况,我想让他再慢慢告诉你。”

艾迪点点头明显松了一口气,“我明白了。那就没大事了。”

一水不自在地调换一下坐姿,欲言又止,艾迪瞪了他一眼“有什么想问的就直说,这么扭扭捏捏的都不是你了。”

“最近你有没有和卢卡斯发生什么事,比如争执、刺激之类的事。或者是他最近有没有碰到让他压抑不安,不能解决的事。”

艾迪想了想,沉默了一会说“他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他哥哥的情况你知道吗?”

一水点点头,“卢卡斯很崇拜他哥哥,他哥哥从小就照顾他,学习,体育,包括打架都是优等生,听说现在在英国,是一个比较有名的话剧演员。”

“是的,他哥哥只大他两岁,但象他生命中的领航员一样,在他中学最灰暗的那段时间,是他哥哥陪伴他走出来的,甚至可以说,他哥哥替代了他父亲的角色。”艾迪说,“他和他哥哥的感情非常深厚。”

“对,这我知道,他们几乎每天都有联系,有时候是电话,有时候是邮件。他们喜欢用最传统的信件方式,就是那种手写的信。”一水比划了一下,“他哥哥的书法一流,比卢卡斯写得还要好。他们甚至发明了一个秘语,说是从小的习惯,在信封上如果用蓝色比写,就是一切安好的意思,如果用黑色的笔,就是心情低落或是有啥坏消息。”

“是的,这是他和他哥哥从小的游戏,最近好长一段时间,他收到他哥哥的信,信封一直是黑色笔写的。”艾迪有点不安地喝了口咖啡。“卢卡斯和我说过,他哥哥的压力很大,生活和工作的种种,光环之下的压力更是无形的无法诉说的。我觉得,他哥哥是一个自我要求很高,追求完美的人。”

“我看过他哥哥的话剧,从电视上看的。精彩绝伦,非常有天赋,评论很高。”一水说。

“但是他哥哥有狂燥症……”艾迪看了一水一眼,喝了一大口咖啡,“最近一段时间,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但因为是名人,他又拒绝医生的治疗,后来他的病情还是被媒体曝光了,更可怕的是,他的前女友那边传出消息,说他有暴力倾向,并曝光了一些照片……”

一水心里一惊追问“然后呢?”

“你没有看新闻?”艾迪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声音有点颤抖。

“我远足好几天,没顾得上呢,你赶紧说啊。”

“一周前,他哥哥自杀了。”艾迪泪盈于睫。

一水大吃一惊,手一抖,咖啡烫了他一手,他也顾不上“自杀了?!怎么可能?!他哥哥到学校来看过他,我也见过,很正常很阳光很开朗的一个人啊。”

“……他患有狂燥症及抑郁症多年,这两种都非常可怕,就象精神癌症,很难痊愈,而且康复后也容易复发。”艾迪静静地说。

一水怔怔无言,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担忧。

艾迪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卢卡斯的生父是德国人,在他8岁时,他父亲自杀了,也是狂燥症及抑郁症。”

一水震惊得说不出来话,那么卢卡斯的狂燥症也许就是家族遗传了。他看着艾迪,艰难开口“……那你是担心?……”

艾迪轻巧地笑了一下“这从来不是我的担心。是卢卡斯担心。他担心会这种病会遗传,连累我们下一代。”

一水点点头,他相信艾迪的话,因为两个深爱的人,心里眼里会只有对方,他有点感动,感动卢卡斯真的从此收心,一心一意对艾迪,感动他开始为他们俩的未来而考虑,更感动这两个傻子的真情。但心里又有点酸涩,还没恋爱就失恋,他唉口气又自嘲,失去一个女朋友,得到两个好朋友,也划算。

“那你是知道卢卡斯的情况了,我也就不用给你解释了。”一水说“怪我多问一句哈,如果这真的有遗传,那你怎么选择?”

“这个问题,当卢卡斯把家庭情况告诉我的时间,我已回答了他。”艾迪用咖啡暖暖手,很坚定地说“我以前是一个不婚主义者,现在爱上了卢卡斯,觉得也许可以尝试结婚。但我是没有勇气要孩子的,我觉得我负担不起这份沉重的责任。我只想做研究,我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给了医学。”

“现在我们都太年轻,说起生不生孩子太早。”一水说,“况且,生儿育女的事,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的确太早,但是事实上,从我18岁以后,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你说得不错,卢卡斯也认为我的决定是因为他的原因,但事实并非如此。即使,我是指万一,以后到了某一天,我忽然想要孩子了,忽然有了孩子了,不管是领养也好,还是自己生也好,该来的都会来,我迎接它就行。”

一水还想说什么,艾迪挥挥手打断他“这事不用再说,主动权在卢卡斯,我觉得等他出院后,他会和我分手。”

一水愣了,艾迪象卢卡斯的命似的,他能不要命了?

艾迪没有去医院看望卢卡斯,她和一水的意见一致,这个时候卢卡斯是不愿意艾迪看到他这个样子的,但是艾迪坚决要求他去见她推荐的医生,他是精神科的传奇人物。

一个月以后卢卡斯已渡过了自己最艰难的时候,艾迪在校外租了一处小住所,小小的公寓带一个小小的院子,她甚至给院子取了一个名字,叫island(岛屿),以卢卡斯的一幅画名直接命名的,她把这幅小画装在相框里,钉在门口,非常雅致有情调,这个小院后来成了他们一群人真正的“岛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