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存在意义

这天季曦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的灵魂被拖离身体扔进了某个一片漆黑的地方。她失去了视觉与触觉,只能朦胧感受到这里好像不止她一个灵魂。周围很吵闹,季曦心底有点慌乱,突然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你知道你为什么来这吗?”

“这是什么地方?”季曦很迷惑。

“地f,或者你也可以称之为地y。”

“所以我是犯了罪的灵魂?”季曦稍微搞清楚了一点状况。

“嗯,感情淡漠,懒惰,无同情心,撒谎,不珍惜生命,对生活没有热情,数罪并罚。”判官边读取着季曦的思想记录边说。

“哦,什么惩罚?”季曦也没有辩解。

这时季曦好像听到周围有些许议论声。一个厚重的女声好像在替她求情说她犯的并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可以从轻发落,另一沙哑女声则说她所犯的懒惰之罪乃属七宗罪之一,不可不罚。除了议论声,季曦还听到许多起哄声:“罚她!罚她!罚她!”

所以自己此时正在接受地府判官的审判吗?季曦算是明白了。

“关押地狱,改造一年。”片刻之后判官宣布了最终决定。

就在这时季曦猛地惊醒,摸摸自己的额头,冰凉冰凉的。自己刚才真的遭受地府审判了吗?是梦还是灵魂出体?地府和地狱是一个地方吗?季曦已经没有睡意,她记得希之前给她普及恶魔知识时丢给过季曦一本小册子《冥界百科全书》。当时季曦并不感兴趣随手就把它放进了杂货堆。她起身搜寻了一番,总算把黄皮小册子翻了出来。

书上写到:地府,地狱都只是冥界的一部分。活人是在阳间,死人是冥界鬼魂。活人有政府,g魂称地府。活人有监狱,g魂称地狱。

那么g魂与恶魔又有什么区别?

书上解释:魔跟g不一样,魔是一道,g也是一道。魔比g高,魔道是介于欲界跟色界的当中。魔他喜欢折磨人、喜欢捉弄人,不能得罪,得罪的时候报复心很强。

哎呀,看来不能随便得罪希……季曦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应该没有得罪过他吧?

不过据希说季曦以后会成为恶魔,是地y的主人。那么为什么在梦中判官会审判她并罚她关进地狱一年呢?而据天使说地狱的存在是为榨取怨气为恶魔提供食物。

梨沫说希是一名执者,拥有推荐恶魔名额的权力。可自己真的会成为恶魔吗?还是沦为恶魔的食物?

梨沫说天使是不能撒谎的,而恶魔却可以。所以希会骗他吗?希说过掌握了恶魔的真名就可以控制恶魔,季曦忽然很想找出他的真名然后问问他究竟有没有骗自己。

怎样才能知道恶魔的真名呢?百科全书中没有提及,不过却有一行依稀能辨认的小字写到:部分恶魔真名敬请参阅人间读物《所罗门之钥》。

季曦在网上找到了这本书的电子版,认真翻阅了起来。书中介绍了一些恶魔的能力与特点,还有如何召唤恶魔的咒文。季曦从头看到尾,只看到有一个比较符合希的形象的恶魔:

恶魔“但他林”是所罗门众魔之一。他以一个不断变化的面孔出现,他总会随身携带书籍,是地狱的图书管理员。他能读懂并影响思想,能使人坠入爱河,能显示幻象。他知道每个人最黑暗的秘密,能随意操纵人的思想,并能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带去幻象。他还拥有无穷的知识,会教授人类艺术和科学。

那么但他林会不会是希的真名?毕竟希也喜欢呆图书馆,也能控制人的思想。季曦按照书中的步骤召唤恶魔但他林,但念了半天咒也不见周围有什么响动。唉,果然是骗人的吧,恶魔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的真名留在人类撰写的书籍中。

季曦也不再纠结了,将书丢在一旁玩起了游戏。她最近迷上了一款养成游戏《模拟人生》。在这款游戏她可以建房子养小人,根据你的不同选择里面的小人还能养成自己的性格。小人们会相互交谈甚至交友恋爱。季曦捏了一个和自己相似的小人取名“季曦”,给她添置了许多漂亮衣裙,还给她盖了一套海景房。季曦觉得,在现实世界,因为穷,做什么都要深思熟虑。比如一件衣服,一顿午餐,一个家具,你购买的时候都得想着是否符合自己的经济水平。不像在《模拟人生》里,你随便给加个游戏模组,小人们就能获得大量衣服,妆容,与家具。在那里她可以过上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而不需要考虑金钱的问题。在现实世界里,建房子,买衣服,化妆打扮,社交活动都需要金钱啊。就她那点钱在现实世界里怎么玩得起呢。想要一切都装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得需要多庞大的财力支持哦。

所以季曦觉得金钱限制了她对现实生活的向往。现实生活中,人们拼命挣钱,就是为了过上自己心目中的美好生活嘛。而她过于懈怠,没想赚多少钱,也安于现状,所以就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并不是理想中的日子,但也无心改变。

季曦记得《黑镜》里有一部剧中描述过在未来世界里每个人都住在一个小房间里,要想换取更大房间你得挣取积分,而挣取积分的方式就是不断骑一个电子单车,骑的时间长度能兑换成积分。未来的人们,每天不厌其烦地在房间里骑着单车,只为挣取那少的可怜的积分。有的人在小房间里骑了一辈子单车,攒了一辈子积分也不见得能换取自己心目中的大房子。

现在的我们挣着金钱不就像他们攒着积分吗?人们拼命地做着日复一日重复乏味的工作,攒着微薄的薪水,只为有朝一日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或者有些人工作着,只是为了维持现状,不让自己生活变得更糟而已。而还处在待业状态的季曦更是次之。

季曦玩着手机,外面下起了大暴雨。暴雨还伴着雷鸣电闪,老爸倒是不怕打雷一直乐呵呵地看着电视,叫他关电视也不听。结果一道雷劈下来电视被击坏了。而且那道雷下来打坏了家里好几个电器。下了一天大暴雨,季曦一天没敢出门。

晚上在雷雨声中季曦倒是也轻快地睡着了,反正不管雷声多大季曦只要困意来了就能立马入睡。只求今晚入睡后别再来个地府一日游了。

也不知道是半夜几点,屋外突然传来急促地敲门声,“有人在家吗!”“还有人在家吗!”季曦听到一个男人着急地喊声。这大半夜的到底出什么事了?季曦脑子里联想到一副血腥的场面,难道有人受重伤了?季曦下了床去开门。屋外站着两个警察,衣服全部湿透了。“快点叫你家人都起来,赶紧出门紧急避难。”

“避难?发生什么事了?”爸妈也都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你们家前面的路已经全部崩塌了,暴雨再下下去你们这房子也危险!”

季曦和爸妈赶紧换上衣服,打把伞跟着警察走。走出来一看,才发现屋前的那条小道塌了一半,水泥钢筋都砸到了前面一排楼房。还好前面一排楼房不住人,没有任何人员伤亡。暴雨还在下,已经是凌晨四点。季曦他们撤离到安全地带后,发现邻居们也都在。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倒也没人觉得害怕。

可能大家平时都忙自己的事,虽是邻居也都很少见面,而这次的塌方危机倒是让大家都聚在了一起。一旁的老妈也是饶有兴致地和邻居聊了起来……

雨渐渐变小,警察们已经将小道围起来说是之后派人来维修。大家见危机解除了,也都回家的回家、上班的上班去了。

季曦回家后,老妈却突然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递给她一个微信号说:“你加一下吧,楼下邻居大婶家的侄子。也是大学毕业没多久,还没谈女朋友。”

“这是给我介绍对象?”季曦虽然曾因恶魔的练胆计划见过几个男的,但谈对象这事她还真没考虑过。不过季曦倒也不像一些有志女青年那样一提相亲就反感。在季曦心里,不管是因别人介绍而见面还是因自己碰到而见面,两人能相见都是上天安排的缘分,没什么好排斥的。至于能不能成还不得看两人相处的合不合适。

季曦接过纸条,按上面的微信号搜索添加了那个人。头像是海绵宝宝,朋友圈也没什么照片和文字。申请通过后那人和季曦聊了一段时间。季曦觉得他对自己爱理不理的,便说了句玩笑话:“你不用紧张,其实我喜欢女人。”

想来也是季曦情商过低不会开玩笑,结果对方却当真了,瞬间开始和她有了话题,貌似两人对女同这个圈子都挺有兴趣。对方一改冷淡的语气,开始寻问起季曦的兴趣爱好。

最后对方来了句:“其实我有位朋友也是女同,她现在空窗期,你们要不要见一面?”

季曦原本是要找个理由拒绝的,可是对方十分热情,说是要季曦给他一个面子,两人见一见,说不定两人一拍即合就成了呢。估计他应该和他那位女同朋友关系很铁,季曦被说的反而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

季曦只好硬着头皮去见面了,不过身后还跟着隐身的希。希嘲笑季曦道:“呵,一不留神成女同志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

季曦到了约定地点,男方先来,戴着棒球帽,穿着一身运动休闲套装。季曦对他没有特别印象,此刻满脑子想着自己今天是来约女孩的,内心无比崩溃。没多久一个留着零碎齐刘海,身着墨绿色长裙的女孩朝他们走了过来。女孩一来就跟男的来了个大熊抱,看来他们关系的确很好。

女孩很健谈,相比较而言内向的季曦就不知道在陌生人面前该谈些什么。女孩谈到她前一个伴侣和她处了五年却最终找了一个男人结婚了。季曦倒是不反对女同圈子,现在这个年代,人兽恋都不奇怪。女人喜欢女人,男人喜欢男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季曦曾一度怀疑自己是双性恋,因为他并不反感女人喜欢他,其实大学的时候也有过一个学姐暗示喜欢她,当然季曦只把她当朋友没想跟她发生什么。也许柏拉图式的恋爱两个女人在一起没什么,但想到要自己和一个女人生活在一起,卿卿我我,季曦还是不能忍受。所以季曦不反对女同,但自己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弯的。

逛了一会街,女孩建议季曦他们一起去KTV唱歌。季曦很少唱歌,就算唱也只敢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清唱。所以最终全程是那个男人和女孩在唱,季曦愣是一首歌都没唱。原本以为这样不合拍,女孩应该对她不会有什么好印象,结果那天一起吃完晚饭后,女孩却对季曦坦言说她对季曦的印象很好,她觉得季曦很可爱。女孩问季曦能不能给她一个机会,两人交往一下。季曦最终留下一句:“让我再考虑考虑。”然后逃离现场。

坐上公交车回家,季曦在座位上沉思着该如何委婉地拒绝那个女孩。这时一个老人上了公交,虽然老人神情隐晦地和她目光对视着示意她让座,但季曦仍然没起身,今天双脚的确走累了。还好僵持没多久,后座文质彬彬的男士给老人让了座。老人满脸谢意地说:“谢谢你,小伙子,还是你心眼更好。”仿佛在影射什么。

但不知为何,季曦觉得老人的声音她好像在哪听过。是的,就像自己梦中那位地府判官的声音……

季曦下了公交,路边有一个水果摊,一位大爷正在买苹果。大爷交完钱去提水果袋,结果袋子没拿稳,苹果滚了一地。周围的人赶紧去帮大爷捡苹果,季曦只是看了眼,没有过去帮忙。捡起所有水果,大爷起身朝季曦这边走过来。大爷指着她突然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不帮我捡呢,苹果明明离你那么近。”

怎么还是那个声音,那个判官的声音……季曦晃了晃神,莫非这位地府判官是来测试自己的善良值的吗?三番五次的测试她,难道打算根据她表现酌情减刑还是咋的?季曦想起了之前的梦境。那自己岂不表现都没通过?

“要是我刚才捡了苹果,让了座就能减刑吗?”

伪装成“大爷”的判官愣了一下,没想到季曦的回答这么直接,她是发现什么了吗?

“什么减刑?你这姑娘怎么满嘴胡话。”判官准备呼弄过去。

“没有,只是觉得大爷你的声音和我梦中的一个人很像。”季曦正声道。

梦境?那个梦她醒来后不是本该忘记的吗?估计是梦婆那爱忘事的老婆子又忘了给人消除梦境记忆了。人类有时那些事关未来或是冥界机密的梦是必须消除的。地府对鬼魂托梦管理可是很严格的。但总是有些漏网之鱼,鬼魂们总尝试着将冥界的机密透露给阳间的人。不过大多数阳间的人只会把梦境当做幻想,不会当真。所以冥界的秘密也一般不会有活人知晓。而眼前这姑娘不仅没忘记梦境,还把梦境当真了,身为地府判官的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之前读取她思想记录时不就是个感情淡漠,对生活不知珍惜的普通人吗?显然,判官对她身边的恶魔存在并不知情。

判官生前就是一个极其富有正义感的人,在地府任职后也一直是个铁面无私的判官,他审理过无数鬼魂,对于那些声称受了恶魔蛊惑一时犯了错事的恶鬼他从不留情。自己经不住诱惑怎么能怪恶魔呢?也许是他从没和恶魔打过交道对恶魔并不了解吧,他并不能理解那些声称受了控制的人。

“姑娘,你还是好自为之吧。”判官悻悻道,转身离开了。回地府可得好好查查这姑娘底细。

季曦很确信刚才的老人和大爷就是梦里的判官,不过她也没证据不好过多纠缠。万一被人当成疯子就不好了。

季曦回到家,看着之前加的女孩微信。女孩一直在问她对自己怎么看,季曦不知道怎么回。那个男的也在微信问她,她是怎么想的。季曦只好开始编另一个谎言。季曦说其实她早已有一个喜欢了几年的女人,她放不下那个人。于是八卦男士开始挖季曦和那个所谓另一个女人的爱情故事。季曦最后编得自己都想吐了。一旦撒了第一个谎,接下来真的是得用无数个谎言去圆。还好最终男士被她说服,那个女孩也没再来找她,只是时不时会在微信上问候季曦几句。季曦想,以后千万不能再撒谎,尤其不能对一个热爱八卦的热心肠男士撒谎。

此时,地府冥河边,判官拿着一份印着机密大字的资料看了起来。越看判官越觉得自己仿佛知道了某个不得了的大秘密。

所以恶魔是可以完全掌控人类的思想和情绪的?之前自己一直没把人类的精神疾病当回事,他觉得那些抑郁的人只是自怨自艾,暴躁的人只是缺乏控制力。他完全忽略了恶魔的能力。他一直以为恶魔最多只是可以稍微诱惑一下人类而已,没想到人的精神,行为,甚至思想都是完全可以被恶魔掌控的。那么自由意志呢?判官一直觉得死后的他比生前更为自由了,原来只是因为他运气好没有碰到对他感兴趣的恶魔罢了。这一刻,判官忽然觉得之前读取的那位姑娘思想里的食客与食物构想或许并不只是精神病人的呓语。那么自己以后该怎么审理犯人?唉,遵从本心吧。判官相信只要自己能一直坚守初心就好。无愧于自己,无愧于犯人,也无愧于酆都大帝。

季曦这段日子睡眠格外的好,每天都是一觉睡到日晒三更,一夜无梦。自从上次梦到灵魂被拖进地府后,季曦就对灵魂c体,亡灵感知等等有了兴趣。她还特地注册账号加入了一个灵m小组。

在组里潜水几天后,她了解到一些修行人在清醒时就可以做到灵魂出体。有些人练习冥想,qi功,瑜珈等精神修练时,也会发生灵魂出窍现象。他们可以在出窍时去到遥远处看到那里发生的事情。所以自己那次一定是去过地府了。

组里还有人私下给她推荐一个叫《通灵之战》的俄罗斯真人秀。

季曦去看了,《通灵之战》有很多关卡。第一关是通过感应从一百辆汽车里找出事先藏在一辆车后背箱的某个人,然后还有蒙眼描述站在你身边的人,也有感应黑布后面的物体,以及通过眼神交流描述你眼前的人的可能特质。

季曦印象最深的是第十五季里的朱莉王。她一出场的气场连节目主持人都被镇住了,她自称“混沌之灵”,她只看一眼就说破了每一位观众深藏心底的秘密。她似乎能看透每一个人的灵魂,她在真人秀中表现的通灵能力是最强的。她知道自己所有前世的经历,她拥有与g魂沟通的能力。除了朱莉王,季曦还记得在第十七季中有一位梦女,能通过做梦精准预测第二天所要发生的重要事件。还有一位达什大叔能通过自身发出一连串怪音达到通灵效果。

季曦并没有亲眼见过灵媒,貌似找来找去也只找到过街边摆摊算命的,想让季曦相信这些算命大师都有通灵之力可有点难,怎么看都像是一些江湖骗子啊。不过季曦身边倒是有梨沫和希这两位存在,要不让他俩给自己通灵通灵看看前世今生?

季曦曾问过希,既然他说灵魂如果不成为天使或恶魔就要去投胎入轮回,那为什么世上还存在这么多飘荡的鬼魂呢?她所见的判官又是怎么回事?

希说不愿意入轮回的鬼魂要想一直存在则需要吸食人精气。地府官员有官方体恤粮,孤魂野g得自己找食。

季曦问那g魂与恶魔有什么不同?

希说g魂不**气就会消亡,恶魔食人的负面情绪只是打打牙祭。鬼魂考虑的是生存,恶魔则是生活,因为恶魔是永生的。

“所以要不要成为恶魔?”希满心期待地说。

“不要。”不过季曦也不想消除记忆入轮回又去人间体验个百次千次。其实如果消除记忆,自己就算是“死”了吧,不过人总要死的,每个灵魂不过是大海里偶尔泛起的浪花,浪花总要回归平静融入大海。所以“我”来人间走一遭意义是什么呢?既然总会逝去不留痕迹,还来干嘛?轮回没意思。前世什么的听着像是自己,但性格经历完全不同,其实只是另一朵浪花而已。

“永生都不要?”希循循善诱。

永生嘛,听着比轮回要美好。但成为恶魔,在无限的时间里,没有爱,她又该如何支撑下去。

“希你说既然人终将消亡,为何一开始要存在?”

“人的存在对于自身并没有意义,消亡,又新生。只是宇宙间的能量守恒。”

“也许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永生。万物生生灭灭,宇宙更新迭代。”季曦伤感地说。

“呵呵,或许吧。”希活了上千年没遇见过所谓的死亡,但谁知道上帝会不会改规则呢。说到底,上帝也只是活得最久的那个吧。

“所以我还算幸运的吧,因为我遇见了你和梨沫。我死去后至少还能活在你们的记忆里,但愿你们记得久一些。”季曦笑了笑。

听了季曦的感慨,希忽然想,所以上帝那家伙算是带着所有灵的记忆活到宇宙毁灭那一天吗?还真是孤单又灿烂。

“你放心啦,我肯定会记住小曦的。小曦的人生不是毫无意义哦。再微小的涟漪也能在水面泛起波澜。水面的涟漪虽然暂时消散了,但仍会有人记得风曾经吹过。”梨沫蹦蹦跳跳加入了他们。

“忽然感觉自己好渺小……”季曦叹气道。一旁的手机闪了一下应该是来了条微信消息。季曦打开微信,是闺蜜安琪发来的。她说她工作当地的教育局正在招老师,而且季曦看她转发的教育局发布的通知似乎只需要笔试,没有面试要求。季曦看着信息,想到自己机会终于来了,只要求笔试,自己还是挺有把握的。

季曦简单准备了一番,就乘坐高铁去了当地。她报了小学英语,当笔试结果出来,不出所料她是第一名。按教育局规定,他们是按成绩排名依次选学校。季曦第一个选,不过她对当地的学校口碑并不了解,所以只是看名字选了一个城区的学校。该学校名为圣达学校,是指圣光到达之地吗?季曦想着,没犹豫就定了这所学校。

开学之前,季曦先回老家好好整理了一下要带的东西。爸妈听说她找到了一份带编制的稳定工作也都很开心,帮着她一起整理。整理时一不小心把在医院开的氟西汀掉了出来。老爸看到后询问情况才知道原来季曦的抑郁症一直没好。季曦也不好说自己是因为有位恶魔一直待在身边才受了影响,她也没法求恶魔高抬贵手,毕竟人家也要打牙祭。

老爸不放心地和季曦谈了很久最终决定跟着她一起去张家界。

季曦和老爸到了当地就联系了租房。陆陆续续看了好几个房,最终租了一个两室一厅的简单装修楼梯房。因为考虑到是在七楼最高楼,所以老板娘给的价格稍微实惠点。而且巧的是老板娘的丈夫就在当地教育局工作,其实去教育局应聘那天季曦还见过他。

刚好在开学前一天,季曦也总算是把之前买的《存在与虚无》看完了。所以究竟怎样才算是真的存在?季曦思索着,她忽然想起了笛卡尔说的“我思故我在。”

我思考,所以意识到我存在。人是唯一一个自己就能证明自身存在的物种,因为他会思考,他能意识到自己的存在。而世界上的其他物种比如花鸟鱼虫都是人类在判定与观察它们的存在,它们意识不到自己的存在,因为它们没有思维。所以我思故我在强调的是思想的重要性,并不是所谓的唯心理论。

当你意识到自己在做某件事时,你才真正参与了这件事。此时你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在场。而当你无意识地做某事时,你的思维不在线,你并未体验到自己正在进行某件事。此时的你就像挂机游戏的自动模式,你并未真正参与这件事。这件事被动执行了,你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做了这件事,所以此时的你并不在场。

所以这个作为思维者的我才是事物的真正体验者与参与者。如果没有作为思维者的我调动思想与情感,那么我对一件事情的体验就无法完成。比如简单的吃饭,你如果只是机械地执行这件事,不去感受它的味道,不去欣赏它的色泽,不去享受这顿饭菜带给你的味蕾冲击,那么吃饭这件事对于你发生了与没发生好像没有任何区别。你只是被动执行,没有主动参与。

所以灵修者们所说的活在当下每一刻强调的就是这个作为思维者的我的主动参与。如果每一刻你都有参与,都有体验,而不是挂机模式,那么你就在当下每一刻。

“我思故我在”中这个作为思维者的我不仅仅是思考,它也调动着情感以丰富此刻的体验。

是呀,活在当下每一刻就是在每一刻中都意识到我存在,在每一刻中我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在场。

所以要享受生命中的每一刻,季曦想。只是很快她就将不这么想了……

开学后,学校因为缺数学老师,就没让季曦教她喜欢的英语,季曦转而教起了一年级数学。本来教数学也不要紧,但是一年级的孩子都不太懂遵守课堂纪律,而季曦又不会安抚孩子心理。所以她的课堂总是乱哄哄的。有好几次校长来视察课堂,束手无策的她都被抓个正着。校长找她谈话,说她要学会与幼儿相处,试着树立威信。可是季曦就是提不起魄力,学生调皮捣蛋她连批评都不敢。于是她的数学课堂里,有的同学下位玩小卡片,有的同学叠纸飞机在教室里四处飞,还有的同学三五成群聊着天,就是没人认真听课。季曦想着再怎么样也得撑着把课讲完。于是她在上面讲,学生在下面玩,配合默契。

这样半个学期下来,学生成绩提不上,季曦自己每天上讲台也感觉像上断头台。每天早上一想到要去学校上班面对闹哄哄的课堂,连起床的动力都没有。

而且季曦和办公室的同事相处的也不怎么愉快。倒不是发生了什么冲突,而是办公室的老师一般喜欢闲聊班上的动态、学生的情况。季曦觉得她根本就不敢和同事聊自己班上的学生情况,所以她和同事就没了共同话题。而且她本来就内向话少,别人讨论她也不敢插嘴,久而久之大家渐渐地也就不找她聊天,将她孤立了起来。

平时办公室的同事们一改完作业闲下来就会聊天,季曦从来是不参与的。不过有一次一位女同事聊着聊着却聊哭了。季曦一直印象深刻。这位女同事和他们诉说了自己不幸的婚姻,她说她想离婚。

至于为什么想离婚主要是由于婆媳关系不和。她说她怀孕的时候没有人照顾,她想在市里的医院生,婆婆却因为乡下便宜而不让她去市里生。然后生下来后,孩子缺氧,婆婆也不管,全是那位女同事自己下床带着孩子去医院输氧。那时她刚生完孩子才十天,就天天带孩子跑医院。她还说了一件差点让她丢掉性命的事。她当时做青霉素皮试通过了,于是医生就给她注射了青霉素。结果她青霉素过敏,全身都起了红斑,喉咙里也堵了。乡下的医生说没事,不是过敏。后来她去大医院问才知道那是青霉素过敏,是有生命危险的,还好她当时平安度过了。

她现在一个人带两个孩子,老公在外面打工,只剩下她婆婆天天和她吵。她说孩子再大点就打算和老公离婚。她说她和她老公也没什么情感,当初就只是因为看他老实而嫁给了他,婚后两人不冷不热的。现在老公在外打工长期不在家,每次回来都是冷战。而且她和婆婆吵架,老公从来只帮婆婆,不会顾及半点她的感受。

她边说边哭,应该是平时在家受了很多委屈才让她做出离婚的决定。同事们都安慰她劝她不要离婚,可她说自己一个人过反而是一种解脱。另一位年长的女同事说,其实女人结婚以后有无数次都会冒出想离婚的念头,可是她每次都忍住了,想想家庭,想想孩子,她便又坚持了下来。关于婆媳关系,季曦只在电视剧里看到那些夸张的演绎。真实生活中倒不觉得妈妈们会那么抗拒儿媳妇。可是据办公室几个女同事说她们都与婆婆处的很僵。有些生儿子的女同事更是说希望以后儿子不要再带另一个女人回来气她。

听完女同事的事情,季曦突然觉得自己都不想结婚了。如果和一个人相亲然后凑合结婚,一辈子对枕边人隐藏自己的感情,两人也许能以礼相待,但是那颗真心却无法交与对方,因为都不是对方最爱的人。现在的婚姻,许多都只是没有感情的结合,最终只是两个人为了孩子互相隐忍着过日子。季曦想,与其为了结婚而结婚,还不如一个人过得坦然痛快。同事们都劝那位女同事不要离婚,季曦却觉得继续隐忍下去又有什么必要呢?

如果遇不到那个对的人,季曦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结婚。季曦不想凑合,不想勉强,不想终其一生只与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相伴。

现在每天面对着喧闹的课堂,季曦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已经快到学期末了,季曦很佩服自己还撑着没辞职。

其实主要是怕再辞了工作父母会担忧,毕竟好不容易有份稳定工作养活自己。工资虽然不高,但至少不愁吃穿呀。

坚持是坚持下来了,不过季曦每天却过的很抑郁。是呀,同事关系不和谐,没有归属感。整天重复单调的备课,没有充实感。班级闹哄哄的,学生成绩不好,她也没成就感。对工作的热情已被消磨殆尽,甚至连对生活她也丧失了兴趣。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熬到头?怎样她才能解脱?

季曦的诊断书上轻度抑郁已经转成了中度抑郁,季曦觉得再这样死撑下去估计不久就能发展成重度。自己是不想那样,不过希那个没良心的估计会很满意……

季曦现在时常会想到死,不过想到时常为她担忧的父母她也只能撑起精神继续坚持。如果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死会不会轻松一些?那样自己能解脱,父母也能得到一笔赔偿金作为养老费用。不过万一角度没对准,被撞个半身不遂怎么办?总不能还让二老到时候照顾一个残疾人过后半生吧。

现在季曦对做任何事情都没了兴趣,提不起精神,偶尔上网易云音乐听听歌算是唯一慰藉。听了这么多年的歌,季曦喜欢的也只有一百来首,收藏的歌单也只有十多张。网易云音乐也算是记录着她这些年来的情感经历吧。每天听着网易云的日推,总觉得它就像一位老友,完全了解自己的听歌风格。季曦看过一个关于网易云音乐日推的段子:其实每天负责给你日推的是一位可爱的小女孩,她每天的工作就是记录你所听的歌曲。你看不见她,她却对你的听歌品味了如指掌。“不知道今天这首歌她会不会喜欢呢?”扎着马尾的云村女孩小声嘀咕着……《Something in the way》。

Something in the w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