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兽性与人性

“你不进去看看吗？”

长乘看着男鬼，他死相本就狰狞掩盖住了他此刻的心情。

马家只有一男一女，幼子还没学会走路，长女待嫁闺中。

不，如今不是待嫁闺中了……

“不了，就在这里吧！离的太近了给她招晦气。必竟是大喜的日子……”

他来的太不是时候，也太是时候，刚巧赶上她出嫁。还好来的早，还能在她入轿前看一看她。

“放心吧！你这么弱的鬼是招不来晦气的。”

男鬼：。

“不了，她要嫁给别人了。我不好再打扰她。”

“为什么要嫁给别人？她不是你的眷侣吗？”

男鬼：你还是人吗？！

“年轻姑娘等不得，这样最好，我也能放心走了。”

“哦。”长乘似懂非懂。

他口口声声说着要放下，眼神却不自觉追随着她的花轿。到底还是放不下，他就远远的跟着她。

路上他对长乘说了许多，长乘也大概了解了他们的故事。这是长乘除却书中的才子佳人外，听到的一桩爱情。

没有太多的起承转合，平淡朴实。

青梅竹马的两人幼时便定下了终身，两家都很清贫，却靠着互换粮食生活。

你一把米、我一把面，你一颗土豆，我一个面瓜……

担任换粮使者就是刘粮和马寻芳。

刘粮长大后结实有力，刘家靠着这个劳动力，日子好过不少。刘粮开始偷偷给马寻芳塞粮食。

他讲到这里时，眼里温柔的一塌糊涂。青白的脸色盈满了微光。

长乘第一次遇见这种鬼，很奇怪，但它很喜欢她。

他在两年前路过长乘所在村子捕蛇时，被毒蛇咬了，最终倒在了山林里。又不小心惹到了那里的地精，一直都走不出那个村子……

这时，马寻芳的花轿停了。刘粮也停在原地不动了。

“谢谢恩公，让我有机会为她送嫁。”他笑着说，似乎是满足了。

是真的释怀吗？长乘看不明白。

“不客气，你告诉我萧若晨的契机，我还能再帮你超一下度。”

“是昨晚那位吧？她看起来挺落寞的，可能是需要你多陪陪她。”

长乘：“是这样吗？”

可是它已经天天呆在萧若晨身边了，难道说，还不够吗？！

对啊！长乘想起刘粮的话，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谢谢了，我想通了。”

开始超度时，刘粮还紧紧地盯着那个方向，直到最后一刻。

人间眷侣易散，长乘如是想。

随便一只毒蛇，就分开了一对眷侣。

它回去时萧若晨正斜躺在飘窗上睡觉，或许是嫌光线太刺眼，她把书盖在了脸上。

这么多年了，长乘不知道萧若晨是长大了还是没有变。

黑玉书告诉它，萧若晨已经被困在了很久前的一天里，她的心，是静止的。

长乘猜不到这一天是那一天，总之不会是什么好时候。否则不会让萧若晨的灵魂空洞了二十年。

二十年，长乘曾经不会把它当回事。它和黑玉书早就等待了无数个二十年。

长乘静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萧若晨。

她还能再耗多久呢？它不能再等下去了，人类的一生，脆弱又短暂……

“回来了。”

萧若晨悠悠转醒，把覆在脸上的书取下。

“嗯，今天我去隔壁村了，那里正在办喜事。可热闹了。”

“哦，挺好的。”

“你知道眷侣吗？想要一个吗？”

“怎么？你要给我找一个。”

她戏谑地看着长乘。

萧若晨的脸还是美的惊人，一个嘲讽的眼神都让长乘发慌。

“不，我就、就是问问。”

“那你听好了。”

萧若晨缓缓走到他面前，长乘喉结上下滚动，等待她的宣告。

“我不会心动，不要找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烦我。”

说完她就抽身离开，看都不看还愣在原地的长乘。

【你被那男鬼骗了！你个傻子！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

“不，他说的很有道理。是我、是我的方法有问题！”

要找眷侣，首先就要找合适的，这十里八村没有一个配得上她的。

如今的修士也都不及萧若晨当年。

魔修直接Pass掉。

……

一顿操作猛如虎，然后长乘惊奇的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配得上萧若晨！！！

【你干嘛呢？不会还在想那个事吧？】

“我来吧，去做她的眷侣。”

【……你有病？！】

“没有谁比我更合适了。我打小就是我们一族的天才，也背负了血海深仇，也需要拯救世界。最重要的是，我不仅贤惠又帅气，还能拯钱。”

【你…这想法是早就有了吧。】听起来不像是一时兴起。

“不是啊，但我绝对是认真的。”

【认真的？你先告诉我什么是‘爱’吧。】

“爱不就是这些。”

【你今天不是遇到了一个失恋男鬼？他没告诉你什么是爱？】

“爱是…是……”

【回答不上来就不要提‘爱’。爱这个词本来就不是为我们造的。它是人类的专有词，你不是人类，不可能会理解爱。更谈不上会爱人。你，没有这个能力。】

【放弃吧！】

“人和兽能有多大的区别，这些年我已经学会很多东西了……”

【呵，你理解了什么？回答我。】

【你学会的无非是吃喝玩乐，我指的是情感。喜怒哀乐你学会了那一个。】

黑玉书说的没错，长乘的所有情感都流于表面。

在萧若晨面前，它是苍白的。

“可是……”

【没有可是，不可能的事。你不要白费心思了。】

黑玉书被它气走。

“可是……”

长乘接着说它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可是，我的心里曾经有过酸痛的感觉。”

很多次了。

萧若晨重伤的时候，萧若晨哭的时候，萧若晨不理它的时候……

经常出现。

或许是因为这个，长乘并不认为自己和人类有什么区别。

它也是有感情的，它不仅仅只是兽类。

它早就和之前不一样了。

其实有一点，长乘刚刚撒了谎。

曾经的它的确背负血海深仇，但那时的它看着同族的尸体内心毫无波澜。

它们死了对长乘而言反而是个好事，天道的机缘，就砸在了它这个世间唯一一个的长乘身上。

这是它与生俱来，又培养至今的凶残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