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世界熟悉又陌生,他漫无目的地转过身,沿着河水南岸的湿地向西行进。
打量打量自己这身行头,格子衬衫牛仔裤,外加芦苇草鞋草帽。再回头看看戒备森严的营垒,全副古装的军曹,他有一种进入“三体”游戏世界的异样感觉。
直觉告诉他,说不定自己真的穿越到了古代,至于是秦汉,还是隋唐,抑或是宋元明清,天知道!
像只受过惊的猫,他一路保持一级戒备状态。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即躲进芦苇丛中。就这样,原来的衬衫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变魔术似的。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抬着越来越沉的脚步,无聊地数着自己的步子。
午后的阳光晒得后背发烫,他已经趴在水边痛饮过好几气,逾饮愈渴,肚子里的水咣当咣当地响。他觉得自己晃荡得都快成个水包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折腾了一大早,肚子早已饿得“咕咕”直叫。
“噗通——”
一条鲤鱼打了个挺,在水面上划了一道劲健完美的弧。
“有鱼,还怕饿吗?”他暗自笑自己的愚蠢。
“哗啦——”
不由分说,他扑下水。一通浑水摸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逮住了一条呆在水边想着心事的大鲤鱼。
还没来得及高兴,困难就摆在面前了。这根本算不了什么困难,可现实残酷得像石头,冷冰冰硬邦邦的,它是真的!
手无寸铁,如何做一盘水煮鱼,或者是纸烤鱼呢?江涛想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谚语,他在心里不免自我调侃一番:“米”是有了,可自己这个“巧妇”在荒郊野外,既没有锅碗瓢盆,又没有一粒火星,也“难为”呐!
咋办?石器时代的人不也有办法吗。他顺手捡起两块较大的鹅卵石,“嗙嗙嗙”几敲,裂成边缘锋利的薄片,刀具有了!
但是没火种,他想到了燧人氏。钻木取火?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还真有困难。抬头仰望天空,太阳火辣辣的,那么个大火球悬在头顶,可这会儿自己竟连一点火星也取不下来。他想,这种无可奈何说出来也没人信吧。
寻寻觅觅半天,既没有火来烤,又缺椒盐,看来只得尝尝原汁原味的鱼生了。他屏住呼吸,生吞活剥,吃得满嘴鱼腥,差点没呕出来。
走走停停,直到了太阳快要跌窝,西天一片绚烂。黄河之水天上来,一道残阳铺水中,一种亘古未变的壮丽,再次呈现在江涛面前。
“唰”一下,一只野兔从眼前掠过。
他犹豫了一下,决定先把兔子抓到手是正主意。一想到香喷喷的卤兔子肉,
他顿时脚下来劲,朝着兔子蹿去的南山穷追不舍。
山沟里到处都是荆棘丛莽,又累又饿,他只想循着踪迹找到兔窟。
夜的黑色大幕已徐徐拉下,山间渐渐布满了阴森恐怖的气氛,猫头鹰的笑声不时回荡,隐隐约约还有狼的哀嚎声。
江涛摊倒在了一棵大榆树下,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真想嚎啕大哭,可最终还是没有。
趁着天还没有全黑,他在大树周围挑了几样野草,囫囵地塞到嘴里,大口大口地嚼起来。从没有品尝过的滋味让舌头味蕾惊诧不已,绿色的汁液缓缓流进了辘辘饥肠。
就在这时,远处有几团黑咕隆咚的东西“吭哧吭哧”,疾驰而来,地动山摇。
江涛下意识地起身一跃,不知怎么就爬上了身后这棵老榆树。
在一丈多高的树杈处,他紧紧抱着一根碗口粗细的虬枝,像是抓住了一根轻飘飘的救命稻草。
他周身冷汗,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几头野猪从眼皮底下疯狂地蹿过!紧随其后,几只土狼来到了树下,徘徊不前。看来它们已经放弃了野猪,瞄上了树上的这块嫩 肉肉。
一只狼伸着前爪,在树干上试着爬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它愤怒地原地转了几个圈,然后悠闲地蹲在了树下假寐。
还有两只左顾右盼,嗅了嗅江涛唾弃的草渣,又抬头望着树杈,张牙舞爪,早已垂涎三尺。
江涛不由想到了中学时学过的古文《狼》:一屠晚归,担中肉尽……
一不小心,人就从食物链的一头滑到了另一头。他心想,吾命休矣!
天助江涛,土狼上不了树,它们守在树下,直到黎明时分才撤离。
一夜未眠。人在险境中的理智往往不同寻常,狼群离开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第二天的打算。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山风习习,树叶飒飒作响。
江涛决定一件件落实自己的周密计划:探山洞,寻火种,备佐料,抓野兔,吃烧烤,睡大觉……
他打算活出个人模狗样!
游荡了半晌,在一处山体滑坡的峭壁上,他终于发现了一个洞穴。
“不错,就住这里,最起码晚上不怕被狼吃了。”
想得美,可丈八高,怎么攀上去呢?灵机一动,有了,活人还被尿憋死呢,弄个梯子不就得了,亏得自己还是个建筑学院的高材生呢。
就地取材,折了两棵胳膊粗的白杨树,剥了几根榆树皮,折腾得满头大汗,总算弄好一架梯子。
架起梯子,爬上山洞。哎,还真不错,里边有人生活过的痕迹,还有熏黑了的简易灶台。江涛想,曾经住过这个洞穴的人会不会和自己有同样离奇而又狼狈的遭遇呢?
嘿,想那么多干嘛,不管怎样,今晚总算不必和鸟一样露宿树上了吧!
住的问题总算解决了,躺成一个“大”字,长舒一口气,真不想起来了。可胃又开始强烈抗议了。
他振作振作精神,爬下山洞,藏好梯子,准备找水和食物。
“站住!何人在此?”
只见三五个捕快模样的人,头著黑色幞头,身着圆领白衫,腰系牛皮革带。他们个个手握横刀,脚下生风,威风凛凛,已将自己团团围住。
江涛急中生智,指着自己的嘴巴,一个劲摇头。
“嗬,莫非是个哑巴?”
“看这一身行头,不像是咱大唐陇右本道人,倒像是从西边来的!”
“看长相,是关内人,可这身行头实在难说!”
“让他拿出过所(相当于身份证明),不就清楚了吗?——拿出过所!听到没有?你聋了吗!”
江涛根本听不懂他们所说“过所”是什么东东,再说弄清楚又有何用?倒不如装聋作哑。他连连点头,又连连摇头,用手指指东边,又指指西边,嗓子眼里只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这几个捕快把他身上大大小小的衣兜翻了个底朝天,啥也没搜到。他们大眼瞪小眼,不知所云。
“窝囊废!拿出缉拿文书勘验勘验!”
一名脸上瘦削点的军曹从怀里摸出一张白布,看了看画像,又看了看江涛,摇了摇头道:
“弟兄们,撤!”
唰,唰,唰——横刀入鞘。翻身上马,一转眼几个人不见踪影,尘埃在阳光下一粒粒悠然落定。
好险!江涛被惊得不轻,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气。
“哎呦妈呀,这咋还有古董呢?”
一枚崭新的铜钱熠熠生辉,亮光在他眼前一闪。他赶紧捡起,仔细一瞧,“开元通宝”四个字方方正正。
“孔方兄啊孔方兄,你告诉我这究竟是哪里呀!”他掂着这枚铜钱,突然想到军曹的话——“咱大唐陇右道人”。
“大唐?”
“陇右道?”
哎呀——呀呀呀,看来我这真是穿越到了唐朝!!!
对啊,自己醒来时不是泡在黄泥浆里吗?除了黄河,天下还能有哪条河淌着黄泥汤呢?
世上还真有穿越这件事,怎么就让我给撞上了呢?这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