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火车站的时候,日头已经很高了。秋天的太阳仍旧有点火辣辣的,爷爷把背在身后的大草帽戴在林阳的头上;又把小扁担的两头分别伸进两个行囊袋里,小下身去把行囊挑在了肩上,一只手牵着林阳朝售票的地方走去。
途经这里并在林区停靠的火车有三趟。一趟已经在半个小时前开走了,一趟在下午两点,都属于快车类别。还有一趟车是晚上的,大约七点左右路过这里,但是它是慢车。
出过门的爷爷知道,晚上的慢车其实并不比白天的快车慢多少的;算计下来,坐这趟车的话,明天一早也能到的。最关键的是,夜里的慢车,价钱比较便宜;十多块钱的差别,对爷爷和林阳来说很可观的了,是两人一天的伙食还多呢。于是爷爷用商量的口气跟林阳说:“爷爷和你一道坐晚上这趟吧;路上有火车从对面开过来的话,亮着的灯光老远就能看见了呢!”
林阳用力地点了点头跟爷爷说:“那好呀,坐晚上的。”
其实林阳哪里知道,到了晚上,一天的辛苦不消说,他林阳早就会梦游南山了呢;就连爷爷恐怕也难以支撑住自己,早早地磕睡过去啰。
就这样,太阳将落未落的时候,爷爷和林阳在站前的小广场上吃了点东西,又喝了站里供应的开水。喝完水之后,林阳跟爷爷说:“我们再灌一壶吧,带在车上喝。”
爷爷点点头,“带着吧,不过上车之后,不能想喝就喝的哟。”
林阳眨了眨眼睛问爷爷:“为什么不能想喝就喝呀?”
爷爷有点神秘地低下头对林阳说:“到时候没地方撒尿啊!”
林阳更不明白了,“火车上尿也不让撒呀!”
爷爷笑了,“不是不让你撒,而是人太多;你呀,到时候根本挤不到撒尿的地方啊!”
林阳无奈了,“逼着!?那该多难受呀!”
爷爷说:“所以,上了车就得管住嘴,少喝水。”
林阳很不高兴了,“早知道这样,我还不来坐火车了呢!”
爷爷倒笑了,“那也不用啊,现在你可以放开了喝;上车前再把喝下的都尿出来,就全解决了呀。”
林阳点点头明白了,原来出门的学问这么多啊。
天黑了下来,爷爷挑着行囊,一只手牵着林阳,跟随着其他旅客走进了侯车室。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开始检票了。轮到林阳和爷爷的时候,检票员阿姨让爷爷先过去了,却留下林阳。林阳有点着急,刚想抢上一步,从闸底下钻过去,却被检票员阿姨拉住了,“小朋友,等等。”
检票员阿姨拉过林阳在一个拉竿旁站住;阿姨把头顶上的横杆,使劲往林阳的头上压了又压,最后总算说了声:“过了。”然后朝林阳背上拍了一下说:“找爷爷去吧。”
林阳逃一样过了闸口,追了好几步总算牵住了爷爷的手,可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朝那个横杆看了又看。
爷爷说:“刚才检票员阿姨那是在帮你哪。”
林阳有点不太服了,“把我头压得这么疼,还是在帮我?”
爷爷说:“对呀,她是在帮你;要是不这么使劲压你一下,你就太高啰,不能免票了呀!”
林阳终于弄明白了,“怪不得爷爷老是在念叨着要买票,要买票;爷爷乘车是要买票的呀!”
爷爷笑着说:“是呀,爷爷太高了,不能也跟你一样免票呀。”
林阳好象又长了好大一块的知识,“原来长高也不总是好的呀!”
“来来,这边上车。”列车员帮着爷爷拎起行囊,踏上台阶走了上去;又同爷爷和林阳一起走了好几节车厢;终于在快到列车末尾的地方,找到了两个空着的坐位。爷爷对着列车员千恩万谢。这个夜晚总算没什么担忧了。
爷爷让林阳坐在了紧挨着窗户的坐位上。林阳趴在窗台上看呀看;有一列火车从对面的轨道上驶过,鸣响的汽笛声很高吭的;车头过去了,却又低沉了下去。林阳心想,原来火车也会唱歌的呀。
火车开动了,外面吹进来的风大了起来。灯火渐渐远去了,前面是望不到尽头的朦胧的田野;更远的地方,还有高低起伏的山峦。
风更大了。爷爷怕林阳着凉,把车窗朝下拉成了一条细缝。透着窗玻璃,外面的景象不再清楚了。这时的林阳也确实有点乏了,趴在了爷爷的腿上。
爷爷仍有心事,眼睛闭着,手慢慢拍着林阳的后背。过了不多一会儿,林阳睡着了。爷爷把林阳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脚放在原来的位置上。渐渐地,爷爷也瞌睡了。
第一次列车员播报的时候,爷爷依稀听到了。
第二次有列车员声音传过来时,已经是凌晨。爷爷睁了睁有点发酸的眼睛,东方似乎就要发白了。林阳此时睡得正香,爷爷感觉到林阳好象要翻身,伸手抓住了林阳。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下,爷爷用手把林阳的头抬高了一些,自己从下面抽身出来了。爷爷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林阳的身上。
地面上正好有好几张别的旅客看过了的报纸,爷爷捡起来,把稍微厚实一点的铺在了座椅底下的地上,然后摸索着躺了上去;再把余下的报纸盖在自己的腹部和胸的位置。有了舒服的姿势后,爷爷很快睡着了。
又过了好久,第三次列车员声音传过来的时候,爷爷醒了。脑子也轻松了许多;爷爷知道,离下车的地方已经不远了。
爷爷开始盘算起下车后,怎样搭上去林区的小巴士;是先在下车的地方吃早饭呢,还是到了林区再吃。
又过了一会儿,睡在上面座位上的林阳有了动静。林阳睁开眼睛,发现爷爷没有了,正要大声叫爷爷;爷爷先开口说话了:“阳阳,爷爷在这儿呢。”
林阳朝周围看了看,没有啊。“爷爷在底下!”爷爷的声音果然是从座位底下传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