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鹏是典型的北平孩子,不是胡同里面那种流里流气的性格,长得也很帅气。他家庭条件很好,是我们同学中对电脑最熟悉的人。在97年,家里已经有台电脑,绝对是很奢侈的事情。他还参加过北平奥神的青训营,所以篮球功底很扎实。在我这里,他可以说是一个接近完美的形象了。
班级里刚开始选班委的时候,大家都很陌生,但是通过打球就知道王鹏体育差不了,所以他就被我们这群打球的人推举成了体育委员。一个三十多人的班级,不到十个人就能够决定大多数人的选择结果。当群体没有共同的认知和目标的时候,是被少数人的观点所左右的,如果这个认知是错的,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够反馈出来。
大一的新生是需要每周一去操场上出操的。天气暖和的时候还好,冬天就很痛苦了。王鹏总是挨着敲门,把班级里面的男生都叫去集合。对于女生,他就没太好的办法了,只能凭她们自觉。好歹现在已经是初夏的季节,气温已经不是障碍了,“老油条”心态逐渐成为出操的最大障碍。
晚上熄灯后,又谈起来班里面的女同学。王鹏抱怨现在的女生出操根本没法管理,侯勇作为班长也是无可奈何。他笑嘻嘻的问我们:“知道今天我遇到什么尴尬的事情了吗?”我们所有人都好奇,让他赶紧说。他故意卖了几下关子之后,终于说到了正题。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早操结束后,在还没有解散之前,岑可欣急急忙忙的跑到了操场。侯勇看到之后,就走过去说了句怎么这个时间才来,以后这个时间就不用来了。侯勇反问我们:“你知道她怎么说吗?”我们齐声催促:“别总卖关子了了,有屁快放!”侯勇捏起嗓子,用阴阳怪气的声调说:“哎呀,天气热了,人家要洗完澡才行……”听着他学女生说话的奇怪语气,加上这有些娇嗔的词语,我们不禁哄然大笑。
笑了一阵子,侯勇赶紧告诫我们:“咱们宿舍说说就好了,千万别传到张国平那里。”我们都心领神会,因为大家都知道张国平在狂追岑可欣,并且已经见过一两次他们两个共同出入我们对面的宿舍了。玩笑归玩笑,大家的话题马上就转移到了系里面谁和谁又有哪个意思了,谁就快要得手了,这样的话题总是让我们既羡慕又嫉妒,气氛最终总是在几声叹气里面冷落下来。虽然没有人再说话,但是我能感觉到大部分人其实都是在翻来覆去的想着什么。我脑海里面闪现了高中的一些生活片段,想想现在自己孤家寡人状态,索然无味,慢慢的也就睡了。
到了五月份,我和在老家复读的同学的联系已经很稀疏了。我想大概是两个原因,一个是因为逐渐融入了新的生活圈子,共同语言也就逐渐变少了,写信的时候很难写满两页稿纸了。第二个是他们离高考越来越近,时间宝贵,我也不好意思过多的打扰他们。自己拿着学校买的印着校名的信纸写信,好像也有一丝炫耀的意思,我还专门去外面的商店买了没有任何标识的普通信纸。我也自己暗暗想是不是我有些过于敏感了。
离高考还有2个月,我逐一的给关系好的尚山石、王强、谭开芳、肖亚男、李小娟他们一一写了一封信,叮嘱他们做好最后的冲刺,希望都考上自己心仪的学校,如果能来北平,我更加高兴。我知道自己是真心的期盼他们都有好的学业,但是我却无法写出刚上大学那会热烈的语言了。看完了我写的信,我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大半年不见面,人和人的感情都会变的很寡淡?
写个李小娟的信可能是最后一封信了。我怀着几分关心,几分愧疚,几分道别的复杂心理,前言不搭后语的草草写了两页信纸。说实话,写的内容自己都看不下去。我甚至一度怀疑一年前为什么会写那么一堆暧昧的信件。虽然内心一再告诫自己不能越线,却同时也在享受着被一个漂亮女孩在仰慕的那种虚荣感,这该死的感觉就是男人的一剂毒药。我很清楚她的学习成绩如果想来北平上学是难度比较大的,即使来了也不会是什么好的学校。而如果她在外地上学,恐怕我们两个人从此以后就咫尺天涯了。每每想到这里,我就痛恨自己这种残酷的清醒与理性,我知道自己做不到言情小说里面那种男主角的行为,那种不顾一切的去追逐某种情感的非理性行动。很多时候,我其实也非常嫌弃自己的懦弱与滥情。
很快,收到了他们的回信。内容没有什么意外的,憧憬、紧张的情绪在纸面上蔓延着,都知道七月份的高考是自己人生最重大的抉择。其实当年的我也一样,第一次高考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多么的重要。直到身边的同学开始被分数线分割出来人生路线,才意识到自己对高考的重要性的认知远远不到位。那个暑假,认真的想了想身边同学回家种地做小买卖的未来生活和远去首都上大学的人生究竟会有多大不同,才有了深刻的切肤之痛。而李小娟的回信里,我能读到她对我故意疏远的怨念,也有对高考的严重信心不足,她虽然写出了要努力考到北平,但是我依旧读出了她的底气不足。看完了信,我内心的念头更加清晰:我的人生恐怕和她就此就各奔天涯了。
六月的北平,天气已经开始燥热,而我却始终在一种雾蒙蒙的心情中度过。美人如花隔云端,我既有求之不得的苦恼,也有断而不绝的伪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