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我是彻底没法睡觉了,开了灯,把曹文从被窝里揪出来,坐椅子上让他给我详细的说一下。事情原来是这样的,高二调整文理班之后,刚开始都挺正常的。但是第一个学期快结束的时候,李红棉突然就请假了,还请了三个月的病假,医院开的病因是抑郁症。那个年代,抑郁症是很少见的,尤其是我们的一个小县城,哪有什么抑郁啊。
很快,李红棉周围坐着的同学就贡献了各种零碎信息,拼凑起来大致情况是:李红棉很喜欢我,我转班之后,她越来越沉默寡言,到了学期快结束的时候,严重到无法上学了。并且,他联系过我,但是我在4班有新的喜欢的女同学。我对她置之不理,让她病情加重。
我听完了曹文对这件事的描述,我完全成了一个喜新厌旧的陈世美形象。我愣了半天,喏喏的说:“这都是谁编的故事啊,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啊。”曹文看着我的样子,脸上挂着一种半信半疑的表情,“我处理完这件事之后,对你人品非常鄙视,都不愿意和你打球了。当时就心想,要是在球场上再遇到你,非要收拾你一下。”他顿了顿,又说:“这几个月接触下来,你好像不是个坏人。不过,感情这事谁也说不好。你自己好好回想一下吧,看看有没有对不起人家的地方。”
“天地良心,我真没有啊!”我脸红脖子粗的给自己辩解,“今天要不是你说出来,我现在还蒙在鼓里,怪不得2班的人这个学期看我都是怪怪的眼神。”
“你敢说自己问心无愧吗?”
“我保证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向毛爷爷保证!”
“要是你真的没有做,那李红棉为什么会那个样子,肯定多少还是有你的问题。”
“我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都有些懊恼了,情绪一下子坏到了极点。曹文看看我,说道:“今天不聊这个话题了,你也好好回想一下。要是真没事,就给人家道个歉。要是有事,你就看看怎么弥补一下吧。”“我没错,道什么鬼歉?”“现在和你说不通,等你情绪平复了再说吧。”说完,他转身钻进了被窝。我独自坐在椅子上,脑子里面乱七八糟涌出一堆信息,琢磨了半天,感觉到烧死了不少脑细胞,叹了一口气,放弃了。起身,也进被窝躺着了。一夜无话,但是我熬到了很晚,困得不行了才勉强睡着。
第二天等我起床,已经快中午了。曹文应该是早晨自己静悄悄的走了,他经常来我家,家长早已不把他当外人,所以来去自如。我脑子里面懵懵懂懂的,不知道是因为没睡好还是因为李红棉的事情搅得我心神不宁。下午我也没有按照惯例去打篮球,快上晚自习的时候,我才慢慢腾腾的去了学校。
我坐在座位上,再看到谭开芳,也觉得她和以往不一样,今天为什么没有主动和我说话?以往她都是看着我打完球进教室,不是笑话我一身臭汗就是迫不及待的拿出课本,让我帮她解决难题。今天她格外的安静。前后排的邻居虽然看起来没有太多异常,但是总觉得他们神情怪怪的,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到一个小偷似的。我内心有个声音,你们别这么看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个晚自习上的实在是坐卧不宁,连我最爱看的诗词古文也无法看进去。好不容易熬到班主任巡视时间过去,赵老师刚离开教室几分钟,我就蹑手蹑脚的溜出教室,在教室后面的楼梯间站着了。教学楼面朝南,11月的天气已经冷起来了,天上没有一丝云彩,稀疏的挂着几颗星星,一轮弯月静静的洒下银白色月光。我在黑暗里站了一会,脑子空空的,感觉到站的有些累了,就走出角落,趴到三楼的栏杆上继续毫无目的张望着。教学楼各个教室都灯火通明,不知道哪个教室传来了老师带领学生朗读课文,听内容应该是初中的班级。
楼下是学校的篮球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偶尔会有行人匆匆路过,不作任何停留。因为还没有下课,右侧的宿舍楼只有宿舍管理员的房间稀疏的亮着灯,绝大部分房间都黑洞洞的。再向南边,学校的食堂也只有昏暗的几点灯光,大烟囱偶尔会飘出一团白烟。食堂的南边是学校的教师家属楼,斑驳的亮着大概一半的灯光,偶尔有人影会在窗户上晃动。
我就这样脑子空空的看着校园的夜景,一直等到了下自习的铃声响起。一步一步的走进教室,收拾好书本,谭开芳还好奇的问了我一句刚才出去那么久干什么去了,我也没回答她,默默地跟着放学的人流下楼回家。我回到家里,也没说话,父母也没有觉察出来什么异常,我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在床上翻腾了一会儿,沉沉的睡去。
接下来的两三天,我一直都是恍惚的状态。路过2班的教室,我还踮起脚尖,透过玻璃向里面张望,希望有机会能看到李红棉的身影。结果是希望落空,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坐在什么位置,但是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的课桌都有在使用的痕迹,但是没看到能辨别出李红棉身份的东西,有些盲区看不到,无法确定她到底坐在那里。每天回到家,本来说话就不是很多的我,更加沉默寡言,母亲还关心的问我这两天没有感冒吧,是不是需要加件衣服了。我慌张的回复,没事没事,就是学习压力大,有些疲惫。老妈还让我别太紧张,调整好身心状态。我尴尬的尽快回到房间,用假装复习功课来躲避继续的盘问。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的我,慌乱的毫无章法。躲避是我当时能想到的唯一办法,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不敢再打篮球,课间休息尽量少出教室,上学放学都是随大流,混在一堆人里面,让我有一种欣慰的安全感。但是上课和上自习,总是恍惚的走神,有几次都被老师发现了。最严重的是一次晚自习,刚上自习没多大会儿,我就走神了,愣神期间不知道班主任在我身边站了多久,等我在班主任的咳嗽声中回过神来,就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盘查。
我慌乱的拿一些不着边的理由搪塞过去,回到座位还责怪谭开芳没有提醒我老师来了。她委屈的说:“老师进来的时候,我看见你在看书啊。你在学习,又不是在捣乱说话,你让我提醒什么?”我也知道她说的对,也意识到自己的无理取闹,就沉默了。下自习铃声响起,我跟着最大的一波儿人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