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艺术博物馆:位于当代艺术的中心

The Museum of Modern Art

现代艺术博物馆入口(摄影:苏也)

纽约,一整座博物馆

在美国,去博物馆走走已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再平常不过的一部分。据2014年的官方数据显示,美国注册在案的各类博物馆超过35 000座。大大小小、五花八门的博物馆坐落在美国的各个城市,这个数字甚至超过了许多知名咖啡店和快餐店的全美连锁店之总数。可见,若想在美国找一座博物馆坐坐,比喝杯咖啡或吃个汉堡还要容易。

而你如果只能在美国选择一个地方去了解艺术的故事,那一定是纽约。在纽约、新泽西和长岛这片并不大的土地上,有超过2 500家博物馆。寸土寸金的曼哈顿岛更是密集地分布着一批世界一流的艺术博物馆和私人画廊,成为美国美术馆密度最高的地区。

纽约拥有世界顶级的美术馆资源。回顾这座城市的历史,20世纪40年代这里刮起了爵士乐风潮;50年代的“纽约画派”引领美国抽象表现主义登上世界舞台,这一运动让纽约在二战之后取代巴黎,成为世界艺术之都;而到了60年代,以安迪·沃霍尔和利希滕斯坦为主的波普艺术家,又聪明幽默地把艺术和商业合二为一,使纽约不再只是一个地名,成为一种时尚和流行的标签;到70年代,纽约又摇身一变,成为嘻哈艺术的发源地,音乐、舞蹈和涂鸦让纽约展现出了她年轻、自由、反传统的另一面。在这一次次的文化运动中,无数的艺术家给这座城市留下了独一无二的作品,让她的街头巷尾都充满故事,获得了被人们反复讲述的魅力。

而在我眼里,居住在纽约的普通人,才是这座城市最大的文化风景。纽约作为全美人口最多的大都市,多元化成就了她的非凡气质。在这里,被市民使用的语言就高达800种。纽约的常住人口中有超过36%的人出生在美国之外的地方,所以纽约就是移民人口的大都会。这里就像一个巨大的人文风情博物馆,囊括了世界各个地区、各个民族的文化和语言,把不同的人的五彩生活都展示了一遍。从城市建筑到审美品位,从流行音乐到美食文化,纽约是一个鱼龙混杂、天马行空的地方,也成就了亚文化的交流和碰撞。在反复接受挑战、自我更迭的历史中,纽约就像一个巨大的能量团,拥有一种自我演变的创新基因,呈现出一种奇特且包容的文化景观。

艺术家的竞技场

现代艺术博物馆(以下简称MoMA),坐落在曼哈顿的第53街,处在第五大道、第六大道之间的黄金地段,是我极为推荐的纽约美术馆之一。其实,纽约的建筑、语言、交通、时装等话题单拉出来都是一门艺术,仔细研究,都大有学问。但若想真的好好学习和理解现当代艺术,无论是历史、藏品、建筑,还是办馆理念,纽约最值得一去的地方都是MoMA。

最初,MoMA以展示绘画艺术为主,后来收藏的范围不断扩大,数量几乎已达20万件。目前你在馆内能看到的展品基本上已经涵盖了人们对艺术品的所有理解,绘画、雕塑、摄影、装置艺术等类型自然不用多言,就连设计、电影、舞蹈、建筑和家具都成了他们的收藏对象。因此,MoMA与伦敦的泰特现代美术馆、巴黎的蓬皮杜国家艺术和文化中心一起,被认为是目前全球影响力最大的三家现当代美术馆。

博物馆参观者观看让·米歇尔·巴斯奎特的作品(摄影:苏也)

从名字上你也可以知晓,MoMA算是一座较年轻的博物馆——展示的主要是19世纪之后的艺术创作。走进MoMA的展厅,你会发现,自己的眼睛被一批曾在书本上多次见过的耀眼明星不断拉扯着。不知不觉间,你竟可以一口气看完印象派大师克劳德·莫奈的《睡莲》(Water Lilies,1914—1926)、凡·高的《星空》(The Starry Night,1889)、毕加索的《亚维农少女》(Les Demoiselles d’Avignon,1907)、马蒂斯的《舞蹈》[Dance (I),1909],还有沃霍尔的《金宝汤罐头》(Campbell’s Soup Cans,1962)等一大批赫赫有名的杰作。可以说,这里就像一个战胜了时间和空间的艺术家奥林匹克赛场,每个“明星”都在用自己的独特视角叫板以往的大师,试问究竟谁才是现代艺术中的王者。

洛克菲勒家族与“妈妈美术馆”

2017年3月,一位叫戴维·洛克菲勒的老人在纽约的家中去世,享年101岁。戴维的人生漫长而精彩,他的一生都与财富、慈善与收藏牢牢绑定,这也让他的个人经历和许多历史故事联系在了一起。即使你不熟悉这位老人,你或许也听说过他所属的洛克菲勒家族。

今天,曼哈顿市中心的洛克菲勒中心成了游客们最爱去的景点之一。它由19栋大楼组成,各大楼底层相通,从第五大道延伸到第七大道,占了整整三个街区,是全世界最大的私人建筑群。它还是20世纪20年代美国装饰风格(Art Deco)的建筑代表作。室内有艺术中心和购物广场;室外有闻名世界的滑冰场,在这里滑冰或欣赏一年一度的圣诞亮灯仪式,成为纽约人最浪漫的冬季活动。可以说,洛克菲勒中心已经融入了纽约的文化景观,成为这座城市的一张名片。

而洛克菲勒家族更是在美国历史上有着浓墨重彩的一笔。凭借石油生意,这个家族在19世纪晚期,成为世界上最为富有的人家之一。在今天,洛克菲勒家族掌管的美孚石油、雪佛龙石油等品牌依旧影响着美国老百姓的生活。有趣的是,最让人们津津乐道的不是这个家族的致富史,而是它的育儿经。

小约翰·戴维森·洛克菲勒(也被称为小洛克菲勒)作为老洛克菲勒唯一的儿子,并没有因为富可敌国的身家而骄奢淫逸。老洛克菲勒是虔诚的浸信会教徒,一生勤俭持家,相信“财富属于上帝,我们只是管家”。因此,老洛克菲勒对家中的所有孩子都进行严格管教,坚决抵制浪费奢靡之风。外界很难想象,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甚至需要依靠给家族“打工”来赚取一些零用钱。就这样,洛克菲勒家族打破了“富不过三代”的诅咒。身为独子的小洛克菲勒不仅没有败家,还成功地使家族转型,涉足金融、地产、政治,最后还扩展到了艺术领域。

而真正让洛克菲勒家族开启艺术收藏之路的是一位伟大的女性,她就是MoMA的创始人之一,小洛克菲勒的妻子:艾比·阿尔德里奇·洛克菲勒。艾比出生于一个富裕的家庭,从小便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对艺术充满兴趣。艾比对艺术的热情,尤其是对亚洲艺术的热情很快就让小洛克菲勒也对收藏艺术品产生了冲动。为了说服父亲支持自己的收藏事业,小洛克菲勒曾在给父亲的信中写道:“我从未在马匹、游艇、汽车或其他愚蠢的奢侈品上浪费过钱财,我的唯一嗜好就是那些瓷器,那是我唯一不在乎花钱的地方。”老洛克菲勒似乎也被儿子的热情与真挚打动,于是在1915年拿出相当于200万美元的证券给了他,这笔钱最终成功帮助艾比和小洛克菲勒收藏了一批珍贵的中国瓷器。

除了中国瓷器、亚洲佛像和古董艺术,艾比对欧洲如火如荼的现代主义艺术同样充满了兴趣。她对现代艺术的理解和支持显得格外超前。在崇尚写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美国大众审美中,她觉察到现代艺术的魅力,不仅通过购买支持现代主义作品,还介绍和接待欧洲艺术家访问美国,并在家中四处摆放她的现代艺术收藏,而这些又影响了她的6个孩子,其中就包括戴维·洛克菲勒。

“我很小的时候就接触到了艺术,母亲的品味很多元,从古代艺术到当代艺术,从欧洲到美国都有涉及。她会在自己的佛堂里沉浸于亚洲艺术,或者在自己的展厅里研究亨利·图卢兹–劳特雷克的作品,但是大部分时间她关注的是现代艺术。父亲则更喜欢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和古董。”戴维曾这样说。

出于对现代艺术的热爱和信心,1929年,艾比和她的两个闺密,艺术教师玛丽·萨利文和艺术收藏家莉莉·碧利斯(纽约军械库艺术展的创始人之一),一同创立了MoMA。这三位拥有卓越眼光的女性,也是三位成功的妈妈,一起打造这座城市中前卫而精彩的艺术风景,在这座繁华都市留下了一件送给孩子、送给未来的礼物。于是,MoMA也被称为“妈妈美术馆”,并从创立至今一直强调艺术机构的教育和服务功能。

洛克菲勒的罗斯科

在戴维·洛克菲勒的个人收藏中,有一件作品后来不断被人们提起。

2007年,戴维·洛克菲勒在纽约的苏富比拍卖中,以7 284万美元的天价出售了马克·罗斯科的作品《白色中心,玫瑰红上的黄色、粉红及淡紫》(White Center, Yellow, Pink and Lavender on Rose,1950,以下简称《白色中心》),它被一位神秘的石油大亨买下,创造了当时罗斯科作品的拍卖纪录。而戴维本人在1960年买入这件作品时,它的价格仅约1万美元。

美国抽象表现主义作为一种极具辨识度、极具原创性的本土艺术,在二战后,成为美国艺术的高峰,直接把美国艺术的精神追求、艺术自由表达的权利,推崇到了一种道德的高度。这些体积巨大而内容抽象的绘画作品,“什么也不表现,只表达绘画意识和绘画行为本身”的艺术,变成了美国艺术的代表符号。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结合美国艺术评论的推动力量(如克莱门特·格林伯格关于“什么是现代主义艺术”的著名文章),它们在学术界和文化圈被不断讨论,进而被推广到精英阶层。也就在这一时期,戴维·洛克菲勒通过购买和收藏进一步肯定了这一美国艺术的新力量。

在2010年的统计数据中,《白色中心》成了当时世界上价格排名第十的绘画作品,比上一幅成交的罗斯科作品直接高出了三倍。这一新闻让罗斯科的《白色中心》彻底成为“色域抽象画”系列中的明星。而这幅作品之所以可以拍出如此高的价格,除了与艺术家相关,还与洛克菲勒家族的收藏历史密不可分。这幅画里没有形象、没有故事、没有线索,人们在画布上,只能读到平铺直叙的红色、粉色、黄色和白色——这样的艺术放在20世纪50年代,属于绝对的前卫艺术,远远超越了普通人的审美水平。而戴维发现了它的过人之处,并果断收藏了它。

这幅油画被戴维收藏了47年,也是他收藏的首件抽象表现主义作品,因此更具有特殊的意义。当时的戴维,仿佛重现了母亲艾比那样的卓越眼光,仅花费约1万美元就拿下了这幅重要的作品。后来的许多艺术家和观众都认为,罗斯科用一种无法被解析的、完全抽象的绘画语言,表达了一些极为深刻的人类情感,他是美国最伟大的艺术家之一。

直到现在,人们还会用“洛克菲勒的罗斯科”来指代《白色中心》,似乎戴维·洛克菲勒的收藏历史已经与这幅作品自身的艺术价值融为一体。而这个故事也从侧面证实了一个艺术史中常见的现象:一件艺术品的商业价值,不仅仅和画作本身、艺术家本身及其所处的历史环境有关,还和其曾经的主人有关系。

华丽的转身

在MoMA成立之初的1929年,欧洲艺术正处在立体主义后期和超现实主义的实验阶段。而与此同时,北美大陆几乎没有一座博物馆把这种新兴的艺术实验当回事。MoMA的建立填补了这片空白,它是美国最早致力于现代艺术收藏、展示和研究的机构。凭借洛克菲勒家族强大的实力,MoMA的馆藏品数量从一开始的9幅赠送作品(8幅版画和1幅素描)发展到今天几乎20万件的惊人规模。

同时,经过90多年的发展,MoMA的博物馆空间也完成了华丽的转身:从一开始曼哈顿海克薛大厦里的六个房间,发展到今天位于市中心的现代建筑群。在三次搬迁之后,MoMA在1939年5月10日正式在目前的地址安了家,主建筑是1939年建造的具有国际风格的大楼,简约而现代,充满了具有艺术感的几何线条。2001年,日本建筑师谷口吉生花了两年时间重新改造和扩建展馆,分离出新的画廊空间和办公区。就在2019年的夏天,MoMA进行了最新一次的修建和扩馆,进一步扩大了室内画廊面积,并增强了附属服务功能。

博物馆举办的路易斯·布尔乔亚的个人展览现场(摄影:苏也)

在今天,许多世界知名的艺术博物馆,如巴黎的卢浮宫和奥赛美术馆,都建造在旧时建筑之上,比如过去的图书馆、宫殿、市政厅或者车站。这些美术馆在后期的改造中做了许多功能改进,但在外观上多少会留下一些古典建筑的模样。与它们相比,MoMA是一座真正意义上的现代美术馆,建筑气质和空间功能非常摩登。它的空间本身完全抛弃了神庙和宫殿的传统建筑语言,采用了一种国际极简主义的风格,突出空间的现代语法处理,用通透的室内采光和综合的服务功能打造自己的气质。

MoMA不仅是一个收藏和展示艺术的地方,也是一个教育研究机构。早在阿尔弗雷德·巴尔担当第一任馆长期间,MoMA就率先举办过一系列关于现代艺术大师的大型展览,如1939年至1940年的毕加索回顾展。那场展览不仅对大众来说是一场视觉盛宴,更给学界带来了重大影响。可以说,正是那一次回顾展,把毕加索打造成了20世纪现代艺术中最伟大的艺术家。此后,这种针对某一位艺术家个人艺术生涯的回顾展便成为一种重要的展览类型,对人们了解某位艺术家或某场艺术运动,甚至对学术界系统地给予评价都有深刻的意义。而今天人们来到MoMA时,《亚维农少女》就成为不得不看的“镇馆之宝”之一。

毕加索的少女

《亚维农少女》创作于一战爆发之前的西班牙。毕加索想画一幅关于女人的油画,对他而言,女人的身体总是画不完的主题。亚维农是巴塞罗那一条街道的名称,这条街上有几家妓院。彼时裸体油画的模特还没有成为一种正经职业,毕加索常常光顾妓院,寻找愿意为他宽衣解带当模特的少女。起初,艺术家想画出场景空间和妓女的身份,草图中甚至出现过男性顾客的身影,但最后,他决定把这些女性独立出来,重新调整画面结构,让这幅画变成五位裸体少女和一组静物的集合。

毕加索《亚维农少女》(摄影:苏也)

毫无疑问,这是一幅“不美”的油画,甚至让人看了之后感到不安。整个画面可以被一分为二:左边的三个少女还有着人脸的模样;右边的两个少女则长了魔鬼一般的脸,无情地被中间的深蓝色背景割裂在另一个世界中。这些少女不仅面容可怕,连身体的姿势也很奇怪。左边的三个少女虽然身体呈现扭曲的姿势,但脸部线条还较为自然;而右边处在另一个世界的少女们,则长了如非洲面具一样的脸。尤其是右下角蹲坐的那个少女,她背对着观众,但是整颗头都扭了过来——这完全不符合人类的身体结构,她的凝视有点像恐怖电影《驱魔人》里的经典镜头。

毕加索很爱非洲艺术,尤其爱非洲面具。他自己就收藏了很多非洲艺术品,他一生中的许多创作(包括绘画、雕塑和陶艺)也带有浓烈的非洲气息。毕加索希望“在她们(亚维农少女)的身体上,展现出一种强烈的、近乎野性的生命力量”。于是他采用了面具的语言,让这种野性的生命力、原始的勾勒方式给20世纪初的欧洲人一股强烈的视觉冲击。看到这样的少女形象,即便是今天的观众,也会感受到审美体验上的重重一击。它完全打破了传统绘画里艺术家对人物美感和人性神化的叙述习惯。因此,《亚维农少女》呈现出一种从未在西方女性肖像画中出现过的震慑力:一种未被教化的、神秘的、原始的生命张力。

另外,《亚维农少女》的大胆还在于它彻底抛弃了统治绘画500多年的透视法。可以说,毕加索追随了塞尚的视角,完全舍弃了传统绘画里“近大远小”制造空间错觉的范式,让整个画面在空间感上显得十分割裂,且趋向平面化。这不由得让人心中产生疑问:这些少女究竟身处何地?就连画中人是否置身于同一个维度都值得推敲。

就是这种打破透视法的空间描绘,让《亚维农少女》成为立体主义的重要里程碑。毕加索的思考方式,彻底打破了曾经主导人类审美500多年的空间意识。这样的绘画,让画中人真的自由了起来,她们可以出入不同的时空,被观众从不同的角度揣摩。一幅画可以不讲述一个确定的故事,也可以打破时间和空间的僵局。这样一群“不美”的少女体现了毕加索的叛逆,具体表现在作品的笔触和色彩处理上:整幅画都故意流露出原始主义的技巧——注重事物边沿的刻画,而不讲究内部色彩的过渡(这一点,似乎又是塞尚对毕加索的影响)。这样的处理方式,在追求细节写实和奢华质感的画家看来,就像是未经文明教化的原始人在山洞石壁上用最简单的泥土颜料画出来的,而这种效果,正是毕加索一生所追寻的。因此,我觉得《亚维农少女》不仅是一幅群体肖像,还是画家的自画像。毕加索和他的女模特们一起回归了野性,逃离了文明。

今天的MoMA

随着新技术、新手段、新媒体不断出现,今天的艺术家在表现形式、展示方式和传播媒介上也具有了更大的施展空间,艺术的功能与社会影响也随之发生改变。每年,MoMA都会推出一到两个重量级艺术特展。有的关于某一艺术门类,有的会专注于研究一个艺术话题,比如新锐摄影艺术展、媒体艺术展、工业设计展,让观众领略这个话题内前沿的创作。而随着艺术与我们的生活越发融合,数字手段、网络传播、社会美学、观者互动等新领域不断拓展,今天的艺术创作已呈现出和毕加索时代完全不同的气质和观看方式。于是,1971年,MoMA在长岛专门成立了一个专注于研究和展示当代艺术的艺术中心:MoMA PS1。

MoMA PS1外观(图片:准建筑人手札网站)

MoMA PS1是一个专注于当代艺术、充满了实验气质的美术馆。在这里,艺术总是以领先时代和大众审美的形式出现,参观者能够看到最前卫、最生动的当代艺术创作。这里鼓励艺术走进生活,让青年人去创造具有互动性和影响力的当代作品。每年MoMA PS1会举办一些固定的策展项目,但是不只关注美国本土艺术,而是放眼世界,和全球各地的艺术家和艺术团体进行合作,让不同的文化碰撞,共建深刻而新奇的艺术作品。例如,2016年,MoMA PS1为中国艺术家曹斐举办了她在美国的第一场个人展览。户外合作项目也是MoMA PS1的定期举办项目,如夏季音乐节项目Warm Up(热身),以及“青年建筑师计划”。它的关注点是我们眼前的生活,并鼓励用艺术改变未来。

同时,MoMA PS1的图书馆也值得一提,藏书达30多万册,包括各种艺术图书、论文专著和展览图册,还有1 000多种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期刊,以及超过4 000份艺术家手册和艺术团体的独立出版物。MoMA也是一家出版机构,每年会根据展览推出相关的图书和文创产品。这些书籍和文献资料对于艺术专业人员来说,是学习现当代艺术和研究艺术发展史的重要资源。

正是由于MoMA自身的无限创造力,这里的创意设计商店也成为人们流连忘返的时尚购物之地。在这里,除了可以买到各种艺术图书之外,还有许多与时尚、设计相关的周边产品,包括艺术家或设计师打造的家居用品、鞋帽、手袋、玩具和珠宝,它们不仅是一份份“消费得起”的艺术品,也是意义非凡的纪念品。这里还有三家独具特色的餐厅,甚至包括一家米其林餐厅,店名叫作“摩登”,从店面设计到菜品特色都独具一格,逛完艺术展之后坐下来好好享受一顿摩登的晚饭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MoMA的创意设计商店内(摄影:苏也)

什么是现代艺术

什么是现代?何为先锋?哪些东西可以被称为艺术?又是什么代表着现代艺术?或者说,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才可以被称为摩登?现代艺术与我们的现实生活之间有何联系?这些问题都与MoMA有关。

走进这里,你会发现,很多诞生于100多年前的艺术作品并不是尘封多年的俗套之物,至今依然显得大胆而新鲜,并与我们的文化生活息息相关。而那些目前看来还晦涩难懂的作品,也会在我们的心中留下视觉印象、留下疑惑,让我们在走出这里之后,在未来的日子里继续带着问题生活,思考艺术与生活之间的关系。

其实,无论是100多年前创作的现代艺术,还是今天出现在画廊里的当代艺术,都会让我们心存疑问:它们究竟是不是“好的艺术”?美术馆自然会给我们一种解释,但这个问题的终极答案将会永远留给我们的后人。时间就是最好的裁判,会给真正伟大的艺术作品一个最公正的判断。最好的例子或许就是MoMA中的“明星”凡·高,这位一辈子只卖出一幅画的悲情画家,很长一段时间都住在乡间的精神病院中,不被人们理解,其艺术成就却在他死后被世界发现和肯定。

每次去MoMA,我都发现凡·高的《星空》前挤满了参观的人,无论男女老少,他们的眼中都流露出对这幅画的喜爱和对凡·高的崇拜。这幅创作于1890年的布面油画,体积不大,却是目前世界上知名度和辨识度最高、流传度最广的油画之一。《星空》用了一种深蓝色的忧郁情调,画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视觉幻象,流动的、运转中的熠熠星辰。但同时,这幅画展现的也是一个始终孤独的艺术家的精神世界。

凡·高《星空》

这幅画伴随着其他150多幅油画和100多张素描,一起出现在凡·高人生中最黑暗也最高产的一个时期。1889年,凡·高与他的好友保罗·高更在一次争吵后精神崩溃,高更离开了他们曾一起住过的“黄房子”。崩溃的凡·高在恍惚之间激动地割下了自己的左耳,并用一条手帕包起来,送给了一位妓女。这一举动吓坏了所有人。随后,凡·高自愿办理了住院手续,进入阿尔勒地区的一家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在这所精神病院中,凡·高一住就是108天,他一边接受水疗,一边在医生的允许下画画。他用绘画疏导和释放自己,对自己进行治疗。在此期间,凡·高在一个大白天画出了《星空》。他在画中记录了医院所在小镇的模样,而画里每一根似乎正在旋转和流淌的线条,也都记录下这位精神异常、孤独抑郁的艺术家的内心争斗。

今天,凡·高的《星空》成为MoMA中的绝对明星,而他的《向日葵》(Sunflowers,1888—1889)、《麦田里的乌鸦》(Wheatfield with Crows,1980)等作品也在世界范围内广受喜爱。但如果我们按照传统的眼光审视凡·高的画,就会发现他的笔触是那么粗糙,物体的光源是那么不真实,人物和空间的塑造都发生了变形。但是,今天的我们会用欣赏的眼光和赞叹的声音评判凡·高的大胆与创新,肯定他在后印象派和表现主义领域取得的成就。他的个人传奇和悲惨故事也仿佛融入了每一滴颜料,被画进了每一幅自带光芒的作品里。可在当时,凡·高不被人理解、不被人看好,就连许多圈内好友也在内心深处觉得他是个可怜人。

今天的我们,在美术馆里,在建筑的墙壁上,在广场的中央,会时不时地遇到一些看不懂的、奇怪的、不美丽的艺术品。或许,我们会皱皱眉,怀着一种欣赏不来的心情大步走开;但或许,我们今天在美术馆里遇见的,正是下一个凡·高;或许,那些具有超前意识、做着大胆事情的艺术家还在进入美术馆的奋斗之路上。作为美术馆的参观者,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多给艺术家们一些时间去创作;而此时身处美术馆的我们,也可以再耐心一点,花多一点时间去理解、去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