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二天,宿舍里的同学陆陆续续的都到了,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都是由父母送过来了,除了王旭和陆成宇。很多人都是东川省内的,只有陆成宇一个人是从外地过来的。不过目前来看每个人都还算很好相处的样子。

军训开始了,这意味着大学生活的第一个阶段正是启动。枯燥、乏味也许可以用来形容军训生活,每天都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听同一个(教官)或同几个人(连长或者营长)的训话,重复做那些向左转向右转、跑步、立定的动作。不过这种生活却让人身体很充实,晚上九点多已然困得不行,倒在床上便睡着了。

这天,陆成宇收到了家里的来信,信上说家里装电话了。于是,当天晚上吃过晚饭之后,陆成宇便用自己新买的电话卡给家里打了电话。许久没听到家人的声音了,也许久没听到过家乡话了,陆成宇觉得自己的舌头有些打结。这几天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生活和以前大不相同了。电话里,父亲陆振山告诉他大哥的婚事有着落了,就是上次那婶子说的大姐婆家的一个姑娘。如今娶媳妇不容易,有人愿意嫁过来就谢天谢地了。

“也不知道大哥他心里愿不愿意?”陆成宇在心里默默地想。

而此时,陆成龙正蹲在自己的大门口抽烟,如今已经二十七岁的他,早就成了村里著名的“光棍”了。要知道,农村如果男青年到了二十二、二十三岁还没有娶亲是要被人说闲话的。陆成龙从别人的口中得知自己应该结婚了,而且内心中对女性的那种憧憬和渴望,让他也迫不及待地想找一个看上去还算顺眼的女性组成一个家庭。

今天上午,陆成龙和陆振山在媒人婶子的带领下来到了女方家里,算作是第一次见面,能不能成大概就在此一举了。陆成龙也是第一次见女方,这个可能成为他未来媳妇的人。这姑娘今年二十五岁,叫王月娥,一直没找婆家,那是因为她上面还有个哥哥,一个懒惰不爱劳动的人,迟迟娶不上媳妇。按照农村的传统习惯,老大尚未婚配,弟弟妹妹们是不可以谈婚论嫁的,所以这姑娘的婚事便被耽搁了下来。还有人说这姑娘迟迟找不到对象,是因为太懒了,跟他哥哥一样,还不爱干家务,更不愿意干农活,哪个家庭想娶一个一点活不干光知道享受的人呢。

陆振山和陆成龙跟在媒人身后,掀了门帘进屋。屋外的阳光过于强烈,他一时半会有点看不清屋内的人和物,过了好一会才慢慢适应过来。他看到这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几口柜子挨着墙边依次排开。居中的柜子上放了一台21英寸的彩色电视机,正对着门的墙上挂着相框,里面夹了很多张彩色或黑白照片。朝南的那一面是火炕,上面坐了三个人,女方的父母和其本人。这女子应该是刻意打扮过了,油光的辫子梳得整整齐齐,身上穿着新衣服。因是坐在炕上,所以两只脚吊在了空中,不停地踢打着炕沿。

陆成龙暗想:“这女子应该是有点不好意思了吧。”

陆成龙趁着两家父母谈论嫁妆、彩礼的时候,偷偷地瞟了一眼这女子,谁想到陆成龙的目光和女子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了。女子“刷”地一下子羞红了脸,随即便低下了头。陆成龙则赶紧将目光收了回来,虽然没太看清楚,但陆成龙觉得对方的眉目还算清秀,至于他从村里人听到那些关于“懒惰”的传闻,陆成龙想:“只要一天能做三顿饭,把家里照顾好了,地里的活有我和我爸呢。以后日子长了,地里的活忙不过来,她就是想不干也不行。”

正想得入神呢,陆成龙突然听到女方的母亲高声说:“彩礼8600,一份也不能少。”

“大妹子,老陆家可都是老实人,他家老三又考上了重点大学,此时经济正困难呢不是。等缓上它这几年,等老三一毕业,肯定能找个好工作,那以后的日子可是错不了的,这彩礼嘛,就少一点,6800,图个吉利。”

估计女方的父母也是怕这好不容易找上门的婚事就此黄了,在坚持了一会之后便同意将彩礼减到了6800,但又加了彩电、洗衣机等家电,老陆家自然同意。

这婚事差不多就谈妥了,陆成龙跟着陆振山从女方家出来的时候,又偷偷看了一眼女方。这下可算是看清楚了,人长得挺好看的,尤其是那乌黑的大眼睛,欲言又止的,勾得陆成龙心里痒痒的,巴不得能马上将她娶回家。

陆成龙的婚事定下来之后,陆振山和孙秀娟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不过结婚可是大事,马虎不得。家里还需要筹集一大笔钱购置结婚必需品,还有那已经批下来的宅基地,也该找个风水先生算算日子,该动工盖房子了。

好在陆振山和孙秀娟平日里省吃俭用,彩礼钱总算不用发愁。但是盖新房加上准备婚礼,这开销一下子就大多了。这让陆振山老汉有些头疼,其实老房子要是凑合凑合,能腾出一间来给陆成龙当婚房。但是,谈嫁妆和彩礼的时候就已经承诺过女方了,结婚是一定要给盖新房的,如果突然说没有新房了,难保人家女方不会反悔呢。

正在陆振山为了钱的事而发愁的时候,陆成伟从县城里打工回来了,同时,也带回了五千块钱。他把钱放再柜子上,对陆振山和陆成龙说:“这钱留给大哥娶媳妇用。”

陆成龙看了一眼陆成伟放在柜子上的钱,看起来还挺厚的,心中不免惊喜:“兄弟多有时候也是好事呢。”他的屁股就要离开火炕去看看那钱究竟有多少,可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表现得这么明显。所以陆成龙的嘴唇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了一个奇怪的音节,却又彷佛没有说话。他略微觉得有点尴尬,便伸手去够火炕旁边柜子上水杯,向借此缓解一下这诡异的气氛。谁知那水刚留到喉咙里,他就被呛到了,一口水喷出来大半,引起了一连串的剧烈咳嗽,憋得他脸都红了。

“真是得,喝口水都能把自己给噎着。成伟这钱到底有多少呢?看起来这么厚一摞,应该不会少吧。我要不要去点一点,算了,这样好像不太好吧。”陆成龙缓过劲来,一边用手擦了擦嘴角的水,一边暗自琢磨。

正当陆成龙的欲望和理智还在自己身体里较劲的时候,陆振山说话了:“成伟啊,你自己赚的钱应该自己存起来,将来给自己说媳妇用呢,你大哥这里有我呢。”听完父亲的这番话,陆成龙的心立马提了起来,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一些,他生怕陆成伟把这钱收回去。

陆成伟满不在乎地说:“爸,我已经给自己留了,这些钱虽然不多,但总算是能有点用处,眼下大哥娶媳妇正是用钱的时候,是吧,大哥?”

“是啊,是啊,成伟,你这钱来得太及时了。”陆成龙赶紧接着陆成伟的话往下说,也趁机走到柜子跟前拿起了那一摞钱,朝手上吐了一口唾沫,认认真真地查点起来。

陆振山叹了口气,他既感激二儿子的慷慨仗义,又心疼二儿子的懂事。是啊,陆成伟也二十四了,也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陆振山知道,二儿子一个人在外面,主要是在工地里给人干活。他这二儿子头脑灵活,嘴巴又甜,干活也绝不含糊,很快就从小工升到了大工,又因为和包工头关系搞得比较好,现在也能自己独自承包一点活了。辛苦是辛苦,但总算是有个奔头。

陆成伟见此情景,心中已然明白了大半。大哥的婚事确实需要钱,三弟又刚刚考上重点大学,虽说是一件喜事,但也是需要花钱的事。

沉默了一会,陆成伟问陆振山:“爸,我县上的活都干完了,咱家要是盖新房的话,我可以停下来几天在家里帮忙的。”

还没等陆振山回答,陆成龙抢着说:“那敢情好啊,现在县城里的活都干完了,我看你们几个小伙子在家呆着也没啥事,不如就给咱家帮帮忙吧。我们都找人算好了,后天就破土动工。”

陆成伟想了想,他不能决定别人是否愿意来帮忙,所以只承诺说自己肯定会在家里帮忙的。

到了动工的那一天,陆成伟还真的请到了和他一起打工的小伙伴来家里帮忙,搬砖的,推土的,和水泥的,一片热热闹闹的场景。陆成龙这边跑跑,那边看看,还时不时地提出一点小意见。

“成伟,你大哥盖房子,我看他怎么一点力气都不出呢?”陆成伟的一个小伙伴看到陆成龙这一天上蹿下跳的也不正经干个活,有点不满意地抱怨道。

“他可能是心急吧。”陆成伟看着自家大哥这一整天跟个猴子似的窜来窜去,只觉得他是太着急了。

小伙伴听陆成伟这么说,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后面那些天里,陆成龙也参与到了干活里,陆成伟留下帮忙,其他人除了花钱请来的工人,便都不再来了。

开工第一天的晚上,陆振山给陆成宇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家里正盖新房呢,年底陆成龙就要结婚了。

陆成宇当然很高兴,可是却有点提不起精神来,因为前一天晚上他和宿舍几个同学跑到网吧去“包宿”去了。所谓“包宿”就是在网吧里打一个通宵的游戏。陆成宇本也不爱打游戏,可是同宿舍的赵峰说他请宿舍所有人去玩,不去就是看不起他,不给他面子。无奈之下,陆成宇和王旭对视了一眼,只得同意了。孙玉明同学晚自习回来得太晚,就没赶上。当然了,就算是他当时也在宿舍的话,他也绝对不会去的。

陆成宇和王旭、赵峰几个一起去了网吧。可是他自己根本不愿意打网络游戏,加上高中时期对电脑的接触本就不多,除了电脑课和有几次被张勇拉着去了几次网吧打了几次游戏之外,陆成宇对什么网络游戏根本不感兴趣。现在盯着电脑屏幕除了和高中同学聊一聊QQ,或者看个电影之类的,便不知道要干什么了。到了凌晨一两点钟的时候,陆成宇终于受不了了,他问王旭要不要走。王旭玩得正在兴头上,当然不愿意回去。无奈之下,陆成宇只好一个人回宿舍了。躺在床上的那一瞬间,他还在感慨:“晚上还是躺在床上睡觉舒服,以后再也不去包什么宿了。”

许是过了平常该睡觉的时间,躺在床上陆成宇半天没睡着,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了,没一会宿舍几个包宿的同学们就回来了。他们有人打算带着书本到教室里去补觉,反正是大课,老师也不会管的。还又有的人干脆就逃课在宿舍里睡觉,反正现在都上了大学了,根本没人管了。

陆成宇看看时间不早了,起床洗漱之后问王旭去不去上课。王旭耷拉着眼皮沙哑着嗓子有气无力地说:“去,等等我。”

两人到了教室之后,王旭趴在课桌上,瓮声瓮气地说道:“陆成宇,以后我再也不去网吧包宿了,太难受了,你要监督我。”

陆成宇还来不及说什么,王旭似乎就已经睡着了。

这一天的课下来,陆成宇觉得很没精神,但是听说大哥快要结婚了,他的心又高兴了起来。

“成宇啊,你在学校还适应吗?”陆成伟问道。

“二哥?你怎么没去干活?”陆成宇在电话中听到二哥的声音很是意外。

“咱家不是盖房子呢吗,我给帮帮忙什么的。”陆成伟回答。

“哦,我这边挺好的,现在正式上课了,一切都好,别担心。大哥的婚事定下来是哪天了吗?”

“找人给算了算,今年腊月十八,也不知道到时候你放假了没有?”

“不知道呢,到时候看看吧。”

挂断电话之后,陆成宇非常希望自己的学校能在腊月十八之前放假,这样他就能参加自己哥哥的婚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