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朝她跑来的少年

李天明和郑绡云面面相觑。

李天明道:“曲家这小子三天两头往咱们家跑,要是被他爹知道了怕是又跑不了挨顿骂。”

郑绡云却有些旁的心思,“要说这曲小子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人不错,从小到大一直追在相思后面跑,只不过他爹曲直那个老东西确实是……”

李天明果断摆手,“奉劝你打消这个念头,先不说曲直那老顽固,就是这曲小子也入不了你姑娘的眼!”

郑绡云睨着他道:“你怎知?从小到大,你姑娘也就同子深走得近,若是……”

“没有若是!你瞧这大热的天,吃什么糖葫芦?她李相思明摆着捉弄人,你的操心多余咯!”

郑绡云不爱听李天明的话,

“赖谁?还不是你把闺女惯的没规没矩,她如今都十八岁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可你看她,天天就知道鼓捣石头,那石头再怎样看,还能看出个夫君来?”

郑绡云愤愤地甩着帕子擦这擦那,嘴里尽是不满,“你且算算这两年来有多少提亲的!可有一个入她眼的?你说她是不是想气死我啊!”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且安心吧!”

“哼,那李相思便是随了你,没心没肺!”

李天明笑而不语,实在不懂闺女随他有什么不好。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多留在家里陪他两年才好!

片刻后,郑绡云又忍不住忧心道:“再过两月,品石会就到了,你有什么打算?”

李天明默了默,走到桌旁倒了杯茶,摩挲着茶盏,“这些日子,相思不是上山找石料就是呆在工坊,嘴上不说什么,但我看得出她心里的忧虑。品石会我们连输两年,两年内生意明显短了不少,就连宫里的订单也一年少过一年,相思是好孩子,她一直在想办法。”

郑绡云犹豫道:“实在不行跟相思好好说说……”

李天明摇头,“相思说的没错,如果拿去品石会,保准是回不来了。”

这些年但凡出点好货色都被官府搜罗进了皇宫,相思舍不得,他们自然也不忍夺女儿所好。

“唉……”

夫妻俩频频叹息,心情愈发沉重了。

李相思坐在树荫的石凳上,石桌上摆着一堆玉石,相貌品阶皆不俗,可看在她眼里全是嫌弃。

“不行,都不行!”她一把推开石料,心里逐渐升起一丝燥意。

“相思!”

忽然听见一声喊,她抬头,一眼便看见烈日炎炎下那个朝她跑来的少年。

原本布满烦躁的小脸瞬间被无奈替代,她垮下肩膀,微扁着嘴巴,无声地叹息着。

十八岁的李相思相比于三年前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那双眸子,变得愈发透亮,仿佛时时刻刻都沁着一汪湖水,时而迷蒙、时而清澈、时而灵动、时而寂静。

尤其与人对视时,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深邃,真真是将人吸了进去。

此时她看着越来越近的曲子深,有些无力,连带着那双眸子都雾蒙蒙的。

就是这么漫不经心轻柔柔的一眼,曲子深突然止住脚步,再也迈不开腿。

“曲子深,你又来我家,你爹知道么?”李相思双手撑着下巴,有气无力地问。

“……”

没听到回应,她抬了些许声音再喊:“曲子深?”

曲子深如梦初醒,怔了一怔,忙献宝似的把手中不成样子的糖葫芦递给她,

“我叫厨房做的,你尝尝看!”

她愈发的无力了,原本只是不想曲子深总跟着她导致她无法安静的准备作品才会随口说了句想吃糖葫芦,这大夏天的哪有卖糖葫芦的?

可没想到这人竟真的给她弄来了。

她错愕地看着那红彤彤的一串,糖浆顺着竹签滴下来,沾染到少年白净的手指上,粘腻一片。

“糖……化了。”她下意识开口。

曲子深一愣,尴尬地缩手,“抱歉……”

“等等!”

她一把抢过糖葫芦,因着在家里,并没有刻意隐藏腕上的镯子,这会儿随着衣袖滑下,露出皓腕上一抹晃眼的冰绿,阳光打在上面,七彩华光更加璀璨了。

除了她的父母,也只有曲子深知道她有一只娲灵玉的镯子。

糖葫芦红通通惹人食指大动,李相思满满咬了一口,琼鼻瞬间凑到一起,眼睛里淌着水汪汪的波纹。

“又酸又甜,真好吃!”

曲子深挫败的俊脸瞬间明朗起来,正巧阿木端着盆子跑来,他二话不说迎上去接过,把满满的一盆糖葫芦送到她眼前,

“喏,都给你吃!”

李相思正要拒绝,却瞥见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什么扫兴的话,而是从腰间拿出一方丝帕递给他,

“你说你堂堂曲家少爷,这副模样出现在我家,被你爹知道又得训你,不只训你,还得怪我又折腾他家儿子了。”

曲子深皱起眉头,有些急,

“相思,我爹是我爹,我是我,不一样。”

“我自然知道不一样,你家与我家明争暗斗了好几年,谁不知我们两家是对头,按理说我俩也不应来往才是。”

“不行!”

李相思笑:“自然不行,我俩从小一起长大,你小我一岁,我一直把你当作弟弟,两家生意上的纠葛自是与我们无干,我这样说,也是不想你平白挨了你爹训而已。”

“相思,我……”

“好啦,我不跟你说了,我还得去工坊,你拿着这些糖葫芦去前面找我阿爹喝茶吧,我先去了!”

伊人婀娜,已不见了身影,唯曲子深攥着那方帕子,暗暗伤神。

……

入夜,烈日终于隐去,炎热逐渐被晚风的清爽替代。

知了的叫声也不显得那般聒噪了。

李相思坐在院子里摸着腕间的镯子不住地叹息。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养了一个时常与镯子讲话的毛病。

“哎,你说我该如何做?还有两月便是品石会,我答应过爹爹要把玉器行做成天下第一,如果今年再输掉,真真没脸见人了!”

借着月光瞧着腕间的镯子,带着丝丝嗔怪的娇态,

“都怪你,你说我为何如此喜欢你,就是舍不得把你拿去比赛,若把你拿出去,必定是惊天动地!谁与争锋?!”

“你说,你说我为何这般喜欢你?嗯?你说话呀?为何?为……”

“呵!”

突然一声轻笑不知从哪里传来,她的自言自语戛然而止。

“谁?谁在笑?”

她匆忙起身,屏息静气仔细听了听,可四周除了蝉鸣再无其他,她缩了缩肩膀,抱紧胳膊忙往屋里跑去。

夜,更深了,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李相思被品石会的事折腾的也着实累了,此时正沉沉的睡着。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房间,钻进床纱,照在那截白玉般的皓腕上,那抹冰绿似乎与月光呼应般,流光迅速转动起来,只一瞬,便恢复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