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这人到底是谁

老板摆手笑:“甭客气。”

包子铺对面的酒楼异常热闹,主客喧哗,觥筹交错,酒楼的二楼有一间面向大街的屋子,此时正坐着一位墨衣男子。

此外,他身后还站着数位身着武服的侍卫。

透过雕着复杂纹路的窗子,陈秉生的目光紧随着那道白色身影。

他收回视线,平日里略显阴冷的眸子低垂着,伸手执茶杯饮了一口茶,道:“护好她。”

侍卫齐齐拱手:“是。”

陈秉生站起来,偏头看了看楼下,像是要把那道身影永远记着,他看了很久,而后转头抬脚朝门口走去。

瑜城被屠后,瘟疫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控制,加上摄政王又不知从哪里得来了解瘟疫的药方,瘟疫这个灾患算是解除了,全国上下无不欢呼。

一座城换来了整个天下的和乐太平。

留下的唯一诟病就是万人被杀,摄政王手段残忍,冷漠无情,草芥人命的名声越传越响,导致百姓一提“摄政王”三字便是心惊胆寒。

瘟疫持续了大半年,在这一年中,有无数个家庭破碎,数不清的百姓惨死街头。

在瑜城那片焦土里,无数亡灵不得安息,在皇宫门前铺着青石的路,任雨水冲刷,那股令人胆寒的血腥味终是不散。

皇宫也萧条了很多,明明还是那个铺着琉璃瓦的屋檐,还是那个涂满朱红漆的城墙,还是那个巍峨雄伟的宫殿,也还是那群人,可是那股落寞萧条怎么也掩盖不住。

热闹只在每逢佳节,众人齐聚一堂时,而宫宴尽散后,皇宫城就像玩累了的巨兽,又会重新沉寂了下去。

有时宫女隔着一堵宫墙,听着宫墙外模糊的欢声笑语都能徒增悲凉之意。

谁人都知整个皇室只有光熙帝一人,她无兄弟姊妹,无父母长辈,甚至连后宫佳丽都无。

没有皇室冲突,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后宫腥风血雨,说起来子然一身也没什么不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孤独。

宫中的人都知皇上话语极少,也不喜热闹,如此便认为皇上更是烦聒噪之人。

说话的人少了,人也少了,皇宫的冷清也不是没有缘由。

君卿殿内,身穿青色衣袍的魏舒正站立在桌案前,俯身提笔写着字。

她写着写着,心思不知怎的就飘忽了,等到身边的承允出声提醒时,她才回过神来,可墨汁已经在洁白的宣纸上晕染开来,很快形成了一处黑团。

她看着被弄脏了的宣纸,把笔放下,再无心思继续书写。

这是她登位的第六年,瘟疫已经过去了,什么都好像在逐渐变好。

可有些东西却失去了,至于失去的是什么,魏舒自己也有些茫然,但是她知道,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再也回不来。

殿内安静空旷,她的身边除了承允再无一人,婢女侍卫也被遣了出去。

承允整日在魏舒耳边念叨宫内太过清冷,人烟味儿极少,她不以为然,冷清吗?

不吧,至少还有人的呼吸声。

她与陈秉生也极少见面,早朝是唯一自然可以见面的方式,可是那人却不常来。

就在她以为陈秉生快要淡出她的生活时,这人倒是来找她了。

陈秉生总是这样,他可以光明正大、极其自然的来找自己,随时来随时走。

可是自己不行,她做不到。

魏舒知道,是因为自己身负皇命,她这些心思,见不得光。

红色珠帘轻摆,铃铛响声空空荡荡,陈秉生就站在她的面前。

两人对视着,魏舒忽的低头,她问:“你找朕……何事?”

“臣前来,是为请皇上赐婚。”

魏舒神经紧绷,像是猜到了什么,她道:“赐谁的婚?”

袖子的手早已因紧张而蜷缩,她的脸色更是煞白。

赐婚……是她想的那样吗?

陈秉生定定地看着她,“为臣赐婚,与丞相之女徐若嫣。”

魏舒差点儿没绷住神态,她没有答话,只觉得殿内沉闷的空气压得她有些喘不上气。

半响过后,魏舒努力扬了扬嘴角,咬牙道:“好,朕允了。”

陈秉生一走,她就撑不住了。

魏舒跌落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嘴唇更是没有丝毫血色,她的眼里有些茫然。

徐若嫣是谁?

她竟然没有印象。

她搭在扶手上的手蜷缩着,因为用力导致整个骨节都在泛白,魏舒还是扯了扯嘴角。

那是什么样的一个女子呢?

他看上的,定是极优秀的吧,肯定比她好千倍万倍。

……

桌案上烛光忽明忽暗,烛光映在魏舒的脸上,更衬得她的脸色雪白。

现在是盛夏时节,空气烦闷,晚风都带着燥热,承允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沉默,以往都是陛下不开口,他便不开口。

但是今天他忍不住了,上前道:“陛下,今日奴才听宫女嚼口舌无意间听着了一则笑话。”

魏舒沉默了一会,有时候她真的怀疑承允的底细。

承允能做好自己的本分,也对自己很好,自己烦了,他会开导会劝慰,伤心了,他会想办法逗笑,无聊了,他会陪自己聊天。

在很小的时候,早在身为太子殿下时,魏舒就知道,她的情绪不可外泄,所以不管发生什么,她都能也习惯于在外人跟前保持面上的平静。

只能等夜晚空无一人时,面临一次次的情绪崩溃,她也早就习惯了默默承受消化这一切。

所以自己给人的印象成了镇定冷静,清冷话少,无人知她夜晚时是何种模样。

从太子殿下到皇上,她受人尊重,受百姓爱戴,在别人眼里,她风光无限。

可是承允好像能窥视她用清冷筑成的表面,不管她面上如何掩饰,他都能敏锐察觉自己的情绪变化。

承允不会一语道破,只会婉转的根据自己的情绪变化做事,他做的每件事,说的每句话,好像都在告诉魏舒——我知道。

我知道你平静表面下的波涛汹涌。

他好像每次都知道自己情绪波动的原因,所以他从不会踩到雷点。

一次或是碰巧,两次许是巧合,三次四次呢?

况且次数多得数不清了,承允自她登基以来便一直跟在她身边,到现在已经六年了。

都说帝王心,难猜测,可是和承允的每一次对弈,魏舒都举棋不定。

这人知她喜好,知她禁忌,知她内心所想,甚至除了不知道她是女扮男装外,连她对陈秉生的心思都知晓几分。

可这人到底是谁呢?难道真的只是一再普通不过的太监?

她自然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