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不争之争是胜者

话说霍村长这两天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经常竖起耳朵听听,外面有没有摩托车发动机的动静,霍家庄村民两次和芍药圃员工斗殴,一连伤了芍药圃两位得力的员工,张再景会不会选择报警,让警察来霍家庄抓人?他让林厚朴和李香薷捎信给张再景,林厚朴连个人影也未见,更别说回信了,他实在沉不住气了,趟过兴河,到对岸来找林厚朴打探消息。

林厚朴和员工们正在田里收拾干死了草药,远远地见他来了,权当没看见,仍然低头干活,连个招呼都不打。

霍村长舔着脸问林厚朴:“林技术员,我让你捎的信儿怎么样啦?”

林厚朴连眼皮都没抬,说:“信儿我给你捎到了,但张老板说,堤坝和水闸都不能修,一旦修了,下游的人更没有水用了。”

“那不修堤坝和水闸,河水就不够我们两家用的,这你跟张老板说了吧?”

“张老板虽然不常来,这里的事情他心里清楚着呢,还用我说?我们张老板跟你不一样,他告诉我,河水紧着你们庄子用,不准芍药圃跟你们争,只要你们的庄稼保住了,芍药圃的损失,由张老板来承担,霍村长,以后河水都归你们用了。如果有什么事的话,您请回吧。”

霍村长还不相信,又问了一句:“这话当真是你们张老板说的?”

“是的,就是我们张老板说的。”

“嘿,我还真就不信,还有这么傻的老板?”

林厚朴集结在心中的怒气一下子爆发了,他大声吼道:“是的,我们张老板就是这么傻。”他指着已经干死的大片草药地,说,“霍村长,你看看,这些草药有的是三年前芍药圃刚开张时种下的,有的是今年春天栽种的,还有的是我从什么省城回来以后,才开发种植的,这些不光是东家花了大钱买来的,更是芍药圃员工们的一片心血呀,现在只能拿来当柴禾烧了,霍村长,你…..你满意了吧?“稍微顿了一顿,林厚朴使劲甩着脑袋说,“对不起,我……我太激动了,霍村长,您请回吧。”

霍村长还想说什么,李香薷走过来,将林厚朴蓝在身后,她说:“霍村长,张老板做出这么大的让步,并不是因为怕你们,是担心你们的庄稼不保,将来庄子里的人没饭吃。我们芍药圃有两个人无辜被你们村民打伤了,至今还在家里养伤,这件事张老板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们不计较了,难道你们就心安理得,问心无愧吗?”

一番话说得霍村长面红耳赤,无言以对,他只好悻悻的离开了,走到河边,他一屁股坐在芍药圃的引水渠边,沉思起来,喂驴老头牵着毛驴正在河边的湿地上吃草,看见霍村长坐在河边发呆,便好奇地朝他这边张望。

霍村长坐在河边抽了一袋旱烟,似乎想通了,只见他蹲在水渠边,开始徒手扒拉引水渠堵塞的地方,干结的泥块任由他扒拉了半天,纹丝不动。

喂驴老头看见了,远远地将手里的鞭子扔了过来,霍村长拿起一看,这鞭子一头是鞭子,另一头是一把小铲子,他使劲挥动小铲子,扒拉了一会儿,水渠就被扒开了,清澈的河水立刻流了过来,霍村长对喂驴老头说:“老哥,赶紧把驴套上,开始车水吧。”

“好勒”喂驴老头赶紧将毛驴套在水车上,水车欢快地转了起来。

两天后,郭大明和张再景的民事诉讼官司正式开庭审理了,赵玉树和张桂心、张紫萸早早来到庭审现场,赵玉树一眼便看见梁诗书和于老板坐在旁听席的一个角落里,她并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向二人示意。

书记员先来到法庭,查明当事人及其诉讼参与人员是否到庭,又检查了一遍控告人、被控告人、代理人、证人、医事鉴定人已经悉数到场,并向所有到场人员宣布了法庭纪律,然后,全体起立,请审判长、审判员入庭。

书记员向审判长汇报,开庭准备已就绪,随即,审判长宣布开庭,传被控告人张再景到庭,张再景迈着坚毅的步伐走向被控告席位,之后,控告人以及双方的代理人也都来到自己的位置上。

审判长宣读:“控告人郭大明,兴州市西郭庄人,现年二十二岁,经营一家饭馆,其代理人为潘子慧律师;被控告人张再景,兴州市人,现年四十九岁,裕兴堂老板。其代理人为王朝林律师,被控告人张再景,在本案之前,你是否因为同样的原因被起诉过?请如实回答。”

张再景回答:“没有。”

审判长继续宣读:“根据《民国民法》第四章的规定,今天依法审理郭大明状告张再景用药不当,导致其妻吕秀儿堕胎一案,下面,由控告人郭大明开始陈述案件事实。”

郭大明说宣读诉状:民国X年X月X日,我妻吕秀儿自述肚子不舒服,我便带她到兴州市著名中医张再景所开办的裕兴堂诊所就医,接待我们的是张再景本人,他为我妻吕秀儿望闻问切之后,开了中药两副,服药当晚,我妻吕秀儿腹痛难忍,因为张再景一再向我们说明是保胎药,我妻吕秀儿于次日早晨再服一剂,半个时辰之后,胎儿堕下,我妻吕秀儿系家中独女,一心指望生下腹中的胎儿接续香火,堕胎之后,她身心遭受重创,以至于卧床不起。在次,我们全家强烈要求张再景大夫作出赔偿,赔偿我们各种损失费总计五百块大洋。

法庭上“哄“的一声,有人小声嘟囔:“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嘛。”

也有人说:“保胎药怎么会打胎呢?是不是胎儿本身就有问题呀?”

审判长用鼓槌敲了一下桌子,大声说:“镇静,镇静,法庭上不准喧哗,被控告人,控告人刚才所描述的情况你认可吗?”

张再景摇摇头说:“完全不认可,这是我当时开给吕秀儿的处方,请审判长过目。”

审判长接过药方递给了医事鉴定委员会的成员郑家华和来自省城的一位刘姓的老中医,刘老中医看了一眼,小声对郑佳华说:“这张处方跟郭大明提供的那张完全不同呀,一会儿要跟被控告人比对一下笔迹,看看到底那张药方是假的?”

审判长说:“被控告人,你是否需要补充陈述?”

张再景说:“我需要重新陈述一下当天的情况,当时我已经从脉象上判断出吕秀儿胎死腹中,告知控告人夫妻需要去西医院引产,但控告人要求开几味保胎药尽尽人事,在他们反复要求下,我才开了那张药方,药方中并无一味药会引起正常发育的胎儿流产,请审判长明察。”

审判长又问:“控告方律师,你是否需要对被控告人发问?”

潘律师问张再景:“被控告人,如果真的如你所说,吕秀儿到你们诊所的时候,已经胎死腹中,作为一位资深的中医大夫,你不会不知道这种情况的危险性吧?为何还要开保胎药?”

张再景沉默了良久,才说:“我的确不该给她开保胎药。”

法庭上又是“哄”的一声,王律师站了起来,向审判长发出抗议,他说:“控告方律师有意转移事情的走向,以达到掩盖实事真相的目的,病人服用保胎药之前已经胎死腹中,与服用保胎药无关,这才是事实真相。”

“反对无效,控告方律师,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潘律师说:“没有了。”

审判长这才问王律师:“被控告方律师,你是否需要对被控告人补充发问?”

王律师说:“我跟我的当事人早已沟通好了,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了。”

审判长继续说:“那么请双方出具你们的证据。”

双方上交了证据以后,审判长宣布:“现在开始法庭辩论阶段,首先由控告人发表辩论意见。”

郭大明具有演员的天赋,他不知道如何酝酿出来的感情,声泪俱下地说;“我听说张再景大夫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名医,才带着妻子吕秀儿到他家的裕兴堂去看病,没想到,张再景两副虎狼之药,要了我那没出世的孩儿的命,可怜我的妻子无法承受这个沉重的打击,一病不起,请求法官大人为我们做主,严惩这个害人的大夫,一定要让他给予我们足够的赔偿,我这里给法官大人磕头了。”

说完,从控告席上下来,就要给审判长下跪,被潘律师拉住了。

审判长说:“这里是法庭,控告方,希望你围绕着案件的焦点发表意见,不要说一些案件无关的话题,下面由被控告方发言。”

王律师站起来对审判长说:“被控告人的诊疗过程,刚才他已经阐述得很详细了,再次,我就不再重复了,从目前我们掌握的证据表明,被控告方张再景大夫开给吕秀儿的处方,所用中药均为保胎药,药物的剂量也未超出正常用量,不会导致孕妇堕胎,而吕秀儿堕胎的原因不过有二:其一,胎儿在用药之前已经不保;其二:胎儿本身发育不好,即使用了保胎药也未必有效果,这也是物竞天择的结果,所以,审判长,我认为被控告方在治疗吕秀儿的过程中不存在用药不当之说。”

潘律师站起来反驳说:“被控告方律师,你并非医学专业人士,无资格判断吕秀儿胎儿堕下的原因,这个问题应该由医事鉴定委员会的成员来回答,请问郑博士,吕秀儿胎儿堕下的原因有哪些?”

郑家华回答:“导致流产的原因有很多,在这里我就不一一列举了,至于药物引起胎儿流产的可能性不能完全排除,中医不是讲究个体差异嘛,一味中药用在甲女身上可能有保胎作用,但用在乙女身上是否会产生同样的作用,或者说还会发生相反的作用,我是西医出身,对于这个问题,我不敢妄下结论,还是请刘老来回答这个问题吧。”

郑家华将皮球踢给了老刘中医,老刘中医捋了捋花白的长胡子,不紧不慢地说:“中医经过了几千年的洗礼,发展到今天,不能说是炉火纯青,但也是经过无数人的体验了,同一味中药,同样的剂量,在甲女和乙女身上,可能发挥的作用大小不同,但如果说可能发生完全相反的作用,那纯粹是无稽之谈,老朽完全不能苟同。”

此言一出,大家纷纷赞同,郑家华颇感尴尬,对着审判长耸了耸肩说:“我不懂中医,你们还是以刘老二意见为准。”

王律师站起来说:“审判长,我现在需要向一位证人发问。”

审判长点点头说:“请讲。”

王律师将目光投向医事鉴定委员会的专家郑家华,他说:“这位证人就是郑家华博士。”

法庭上一片哗然,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郑家华,郑家华因为心中有鬼,眼光竟然不敢和王朝林对视,他故作镇定地坐在那里,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我和本案毫无关系,将我牵扯进去是什么意思?”

潘律师站起来表示反对,他说:“郑家华博士从未参入与本案有关的任何活动,被控告方律师将他作为证人,实属无稽之谈。”

审判长问道:“郑家华博士,你愿意成为被控告人的证人吗?”

郑家华连连摇头,说道:“我跟本案毫无关联,做什么证人?这不可笑至极嘛!”

审判长说:“既然郑博士不愿意成为本案的证人,那么被控告方,你们还有别证据需要补充吗?”

“我当然有。”王律师说,“裕兴堂的司药曲士高可以作为证人,证明张再景医生是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