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注血管的厚组织切片上，黏附了凸凹不平的封片胶，增加偏振光镜片后，便呈现出色彩斑斓的油画笔触

这幅作品，如果你认真看，会看到其中有很多张脸，它们带着不同的表情：有惊讶或呆滞、诡异或冷漠、暴怒与狰狞，等等。有的像森森白骨，那些头骨却非人非兽。

在我眼里，这其实是人性另一面的写照：午夜时分的人性。那些怪异脸孔，可能是更为真实的我们。因为在人类的内心，都隐藏着黑暗森林中潜行的兽类，那是我们精神世界中的动物本能。

心理学家卡尔·荣格，曾将人性的阴暗面称为“阴影自我”，他告诉我们，每个人的内在深处，都携带着来自远古祖先的记忆。那份记忆中，有出现在洞穴外黑暗中的眼睛，有突然亮起的白色獠牙，有咬破动脉吮吸鲜血的瞬间快感。那是心灵之光照射不到的潜意识角落。

人类是一种双重存在的物种。史蒂文森的小说《化身博士》，形象地寓示了这一点。白天还是善良文雅的亨利医生，在晚上却化身为邪恶的海德先生行凶作恶，他的内心终日在属灵的内疚和犯罪的快感之间不断冲突，饱受折磨。原来，在人类无法探知的内心深处里，善恶是并存的。如果你去了解那几个著名的心理学实验，如折磨模拟囚犯的斯坦福监狱实验,电击无辜者的米尔格伦实验，你可能就会对此有更深的感受。

这幅灌墨血管的显微影像，与不朽名著红楼梦里，那一面风月宝鉴的背面映像一样，可以令生而为人的我们怵然自惕。人类只有警醒自己本性中存在着兽类的一面，才可能倍加珍重那得来不易的人性高贵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