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戚氏

柳永

晚秋天，一霎[1]微雨洒庭轩。槛菊萧疏，井梧零乱，惹残烟，凄然。望江关，飞云暗淡[2]夕阳闲。当时宋玉[3]悲戚，向此临水与登山。远道迢递，行人凄楚，倦听陇水潺。正蝉吟败叶，蛩[4]响衰草，相应喧喧。

孤馆度日如年。风露渐变，悄悄至更阑。长天净，绛河[5]轻浅，皓月婵娟。思绵绵，夜永对景那堪？屈指暗想从前，未名未禄，绮陌红楼，往往经岁迁延。

帝里[6]风光好，当年少日，暮宴朝欢；况有狂朋怪侣，遇当歌，对酒竟留连。别来迅景如梭，旧游似梦，烟水程何限？念名利，憔悴常萦绊。追往事，空惨愁颜。漏箭[7]移，稍觉轻寒，渐呜咽，画角数声残。对闲窗畔，停灯向晓，抱影无眠。

注释

[1]一霎：时之短促。

[2]暗淡：同黯淡。

[3]宋玉：屈原的弟子。

[4]蛩：蟋蟀。

[5]绛河：银河。

[6]帝里：指京城。

[7]漏箭：古代的计时用具，这里指的是光阴。

赏析

《戚氏》是最长的词调之一，仅次于南宋吴文英的《莺啼序》。柳永善为歌词、精通音律，创作了大量的篇幅较长、句子错综不齐、善于铺叙的“慢词”，蔚为一代风气。

第一片开头六句描绘了词人所看到一幅萧瑟悲凉的秋景。“槛菊萧疏”、“井梧零乱”、“惹残烟”、“飞云暗淡”、“蝉吟败叶”、“蛩响衰草”，词人从视觉、听觉上进行细致描写，为下文的抒情渲染了气氛。

第二片主要是词人描述自己生平的事情，联想到自己迟暮之年仍然一事无成，寸功未建的情景，心中感慨怅然而不得已。“屈指暗想从前，未名未禄，绮陌红楼，往往经岁迁延。”就是其中的真实写照。

第三片，主要是词人追忆往事和抚昔伤今。经过详细的“追往事”，回到现如今，“对闲窗畔，停灯向晓，抱影无眠”，不禁面对小窗，熄灭灯焰，沐浴着晨曦，拥抱着孤独的身影，整整一夜不得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