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思及此处,陈胜又下意识的在心底轻呼了一声:系统。

下一秒,一道华丽的光幕自他眼底弹出。

淡黄色的山川草木、日月星辰的轮廓虚影背景,厚重而浩瀚之感,宛如历史的车轮碾脸,雄浑壮丽!

在光幕的底部,三片青荷叶托着两朵白莲轻轻浮动,泛起点点柔和毫光,不刺眼却极为醒目。

白莲之上,是几行灰色的雾气形成的文字:【检测到异常状态,系统初始化中……】

初始化……

都小半个月了,还在初始化,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加载完毕。

适时,院门被推开。

陈胜抬眼一看,就见一名双十年华、身着一袭碎花长裙的清秀女子,与一名灰麻衣中年男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清秀女子远远的见了他,秀丽的面上便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原本只算得上秀气的五官,登时就像是盛放的鲜花:“我家大郎知道侯大姐回家了!”

陈胜也笑:“大姐,今儿又买了什么好东西?”

清秀女子揭开腰间竹篮上的蒙着的白布,像哄小孩一样的向他展示:“那可多了,养了五年的老母鸡、去年采摘的香蕈,运气好,还买到了一条老山参……乖,晚上大姐给你炖鸡汤!”

陈胜扫了一眼竹篮里的食材,心下一皱眉,默不作声的抬眼上上下下的打量她,目光最后定格在了她空荡荡的发髻。

他心中有数了,脸上却露出期待的笑意:“太好了,我早就想喝鸡汤了!”

清秀女子见了他的笑脸,眼梢的笑纹儿越发满足了。

她挎着竹篮上前,轻轻掖了掖陈胜身上的貂裘,轻声细语道:“天儿快凉了,再坐一会儿就回房吧,你身子才利落些,可见不得这么多风!”

“嗯呐!”

陈胜笑眯眯的一口答应,“我再坐一会儿就回房!”

“乖。”

清秀女子满意的抚了抚陈胜的面颊,“大姐这就去给你炖鸡汤。”

“嗯呐。”

陈胜点头,目送清秀女子挎着竹篮,往伙房去了。

直至清秀女子的背影,消失在伙房门后,他傻白甜式的阳光笑容才慢慢变成苦笑。

这时,灰麻衣中年男子才凑到他的跟前。

灰麻衣中年男子的年纪并不太大,身子却已经有些微微佝偻,两条胳膊也只剩下左臂还全乎,右臂的小臂袖管,空荡荡的。

但他的精神头儿却很足,完好的左臂上还挂着一条足有成人胳膊粗、摩挲得溜光水滑的精铁水烟筒,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子混不吝的气质。

“二伯,清娘的簪子当了多少钱?”

陈胜径直问道。

中年男子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惊奇的“嘿”了一声:“你小子,招子还真毒……十两银子!”

清秀女子,名叫赵清,陈胜的……童养媳!

她是五年前,陈胜生母孝期过后,陈胜他爹花大价钱给他娶的,听说还是落没的贵族之后。

在陈胜想来,他那个便宜老爹会在陈胜那么小的时候就给他娶这么一房童养媳,应该有两个原因。

一来,给打小就病怏怏的小陈胜,以及开始走下坡路的陈家冲冲喜。

二来,也是打着小陈胜的身子万一不成,也能早点给陈家留个后。

只可惜,年少懵懂、久病缠身的小陈胜,既没有那个心、也无那个力。

赵清便在陈家又做长姐又做丫鬟的,伺候了小陈胜五年。

每每小陈胜病重卧床,都是赵清衣不解带的整宿整宿照顾他。

小陈胜自小体弱,大多数时间就是在陈家宅院儿内度过,出门赶一趟集市都是奢望,在他的小小世界里,赵清就是他的半个世界……

而这个灰麻衣中年男子,名叫陈虎。

是陈家的管家、护院、车夫,以及陈守外出时陈胜的监护人。

陈家并非世家,没有家臣、死士一说。

但陈虎在陈家的定位,就相当于家臣、死士。

只看陈胜他爹陈守外出走货,能把陈胜和陈家,尽数托付给陈虎照料,便可见一斑。

“那根簪子是清娘的唯一的嫁妆,她宝贝得不得了,往常我想把玩她都不肯给。”

陈胜苦笑着微微摇头:“稍后您从家里挑件不紧要的家什,去把那根簪子换回来。”

他翻看过家里的账簿,知道家中,是真没什么现钱了。

家中的现钱,大头都压进陈家的这次走货中。

小头在小陈胜这一病里,花得七七八八了。

虽说还有些压箱底儿的值钱家当……

而败家这种勾当,陈胜能干。

赵清这个儿媳妇儿,是万万不能做的。

传出去,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得,也算是清娘没白伺候你小子这么多年!”

陈虎笑呵呵的应下。

他与陈守有过命的交情,在陈家从不兴主仆尊卑那一套。

甚至陈胜在家胡作非为,他抄起扁担揍了陈胜,陈胜他爹回家还会竖起大拇指说上一句:揍得好!

顿了顿,陈虎拉过背上的精铁水烟筒,用火折子点燃了吧嗒吧嗒抽了几口,神色忽然有些阴郁,“方才我随清娘出街时,望见你十九叔了。”

他抽的,并非烟叶,而是一种名叫“韭叶云香草”,是一种可以避瘴、健脾、化痰、平咳以及缓解疼痛的草药,陈家的商队里,很多伙计都抽这种草药。

当然,陈虎手中这根精铁水烟筒,既是烟具,也是随身的兵器。

陈守曾对小陈胜说过:别瞧你二伯只剩下一条胳膊,动起真格来,十来条壮汉都近不了他的身!

“十九叔?”

陈胜想了想,很快就从小陈胜的记忆中找到了这个人,“您在哪儿看到他的?”

陈虎吧嗒了一口云香草,郁郁的低声道:“极乐园……给人倒尿壶。”

极乐园?

(妓)院?

陈胜的神色顿时也有些压抑,“您没跟他打招呼吧?”

陈虎没好气儿的瞪了他一眼:“你当老子傻?老子要跟他打招呼,他还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哎,多好的汉子啊,刀子都劈到眼巴前儿都没眨一下眼皮子,临了儿临了儿,却落得靠给人端屎端尿谋生!”

陈虎与他口中的“十九叔”,都曾是陈家商队中的伙计。

他在走货途中,丢了一条手。

而十九叔在走货途中,伤了肺腑。

丢了一条手,一身武艺虽然废了大半,但多年打熬的底子还在,虽说再也吃不了刀头饭,但要对上普通人,打十个也只是等闲。

可伤了肺腑,别说再与人动武,连沉重些的体力活儿都干不了,平日里还得依靠药物来缓解疼痛。

按照惯例,像十九叔这样伤在走货途中,失去劳动力的伙计,都应该是由陈家出钱赡养治病的。

可陈家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陈家。

而十九叔,显然也是不愿再拖累陈家。

“我房中还有几条皮裘和几件饰物,稍候您一并送到当铺,换成钱粮,送到各家各户手中……像十九叔这样家中要紧的叔伯,适当多送上一点儿。”

陈胜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才道:“这点东西是杯水车薪,但先撑过眼前这个档口,后边的,我再来想办法!”

陈虎听言,并未因陈胜年少而轻视于他,反而很是欣慰的看了他一眼:“大郎,你终于长大了!”

陈家商队的主心骨,终究是陈家人。

只有陈家人担得起事,陈家商队才有主心骨。

陈胜终于忍不住没好气儿的瞪了这倚老卖老的老货一眼:“好了,趁着天光还早,您领我上街瞧瞧。”

陈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陈胜,几次张口欲言,最终还是憋了回去,点头道:“稍待,我去套车。”

他不放心陈胜的身子。

可他不能拦着陈家人挑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