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云巅之上

绒城,春分。

晚上七点,久候酒吧。

颜瑾心不在焉的轻晃着手中的酒杯,杯中的冰块已经融化了大半,水珠濡湿她的指尖。

酒吧人很多,身后的舞台上,一支乐队正在台上弹唱,男声歌声沙哑,正在唱一首悠长的英文歌。

带冰的酒喝进嘴里,微凉,淡甜。

还没来得及放下酒杯,旁边的姜黎突然伸手拍她肩膀:“来了来了,你看看,那边进来的那拨人里面,是不是有你等的那个什么孙亮?”

颜瑾依言扭头去看,果然看见孙亮同一伙人从门口走了进来,轻车熟路的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握着酒杯的手一紧:“是他。”

“我就知道我的情报不可能出错嘛。”姜黎松了口气:“一连蹲了这么多天,可算等到他了。你现在怎么办?直接过去找他吗?”

颜瑾注意到那群人中面对她这个方向坐着的男人,他穿黑色风衣,戴了副金丝边框眼镜,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个角度依稀可见他的面部轮廓深邃,在人群中却是最亮眼的那一个。

“你在这等我,我自己去就行。”

颜瑾这样说着,人早已经迈出去好几步。

孙亮这拨人里,倒是有几个眼熟的,颜瑾想,许是他们研究所的人今晚都来了吧。

远远的,已经有人看见颜瑾,顿时差点被嘴里的酒呛住。好心似的拍了拍孙亮的肩膀,提醒他。

“兄弟,你完了。”

“怎么?”孙亮抬头看见迎面而来的颜瑾,心里隐隐暗骂了一句卧槽,立马起身就跑。“这小妹妹怎么阴魂不散的,我先跑了。”

仗着对地势的熟悉,孙亮直奔后门跑去,颜瑾也紧接着跟了过去。

带金丝边框眼镜的男人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又得罪哪家良家妇女了?”

旁边的男人搭话:“什么良家妇女啊,好像是顾南浔的妹妹吧,之前跟着顾南浔见过孙亮两次,最近……”

话还没说完,另一个男人紧忙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

男人的表情没什么波动,眸光却瞬间犀利,不动声色的放下了酒杯。

“席尔,这货说话不过脑子,你别介意……”

席尔却已经起身:“我去去就回。”

待席尔走了,男人才一脸麻木的骂道:“卧槽,你说话不过脑子的,在他面前也说这些有的没的。不知道顾南浔的事情对席教授影响多大吗?”

最近研究所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唯恐触到逆鳞,偏偏团队里有个不长脑子的。

男人像是这才反应过来,懊恼的伸手打自己嘴巴。

后巷,孙亮刚逃出门就被颜瑾追上了。

门后外的墙壁上爬满了藤蔓,枯萎的藤蔓在灯光下,仿佛时光的印记。

孙亮被堵在墙边,一脸惆怅:“不是我说小妹妹,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关于你哥哥的事,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你能不能别再缠着我了?”

他无可奈何的举手,像犯人面对警察,主动坦白从宽那般。

颜瑾看着他,嘴角兀自下沉:“抱歉,我还有些问题一定要搞清楚。”

“你有什么问题赶紧问完,不是哥哥不帮你,我现在跟你见面真不方便。”

毕竟传言中害得顾南浔死亡的人可是他们的领头人席教授,三番两次的私下议论这些,除非是他不想在团队里混了。

颜瑾直言:“我哥出事的那天,你们团队究竟发生了什么?”

孙亮骤然哑声。

见他这幅反应,颜瑾不气反笑。

“涉及内幕不能回答?”她顿了一下又问。“还是说你也收席家的钱了?”

“你胡说什么呢。”孙亮顿时炸毛。“这件事事关我们研发项目的机密,我真不能随便告诉你,何况你哥他出事真的和席教授没关系,你不能听风就是雨知道吗?”

他觉得进退两难,夹在中间难以抉择。

“我一直相信传闻不会空穴来风。”

“不管传言是不是空穴来风,你都要知道,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你要为自己说的每一句话负责。”孙亮换上了严肃的表情。“研究所已经说了,会给南浔的家人一个交代,你又何必急于这一时。”

昏黄的灯光下,颜瑾的眸光渐渐染上一层哀伤。

“因为我知道那不是意外,所以我一定要查。”

那一瞬,她微微低着头,半张脸都被笼罩在阴影中,孙亮看不清她眼里的情绪。

“你确定你的猜测是正确的?你拿什么确定?”

不等她回答,孙亮又问。

“靠你幼稚一厢情愿的以为?还是那些空穴来风没有任何实质证据的传言?还有,你知道你哥有严重的抑郁症吗?”

颜瑾微微一愣。

孙亮直视着她:“换句话说,你还是太儿戏。”

颜瑾倒吸一口凉气,眼眶微微泛潮。

“我知道我哥有抑郁症,别人可以拿这个当他出事的借口。可是你我都知道,那根本不是意外。”

“那又如何?”孙亮反问。

他略叹一口气:“我跟你说过了,不要着急,等这段时间过去,我愿意配合你,但现在不行。不仅因为你没有证据,也因为我还需要生活,我想在团队里待下去,就注定不能帮你太多。”

眼泪从颜瑾的睫毛上滴落下来,落在地面无声无息的晕染开,她听懂了他的潜台词,不知该说些什么,便不再言语。

孙亮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想了,回去吧,你可以联系你妈妈,先去南浔住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但现在我要先回去了,否则哥哥回去就不好解释。”

颜瑾后退了一步:“我知道了。”

“我走了,你早点回去,注意安全,一个女孩子别老跑来酒吧这种地方。”

孙亮叮嘱完她,这才从后门返回酒吧。

推门进入酒吧,许是席尔穿黑色风衣站在黑暗中的缘故,他并未留意到门后的席尔。

不远处,颜瑾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站在那里。

风吹得耳边的碎发在脸上抚动,痒痒的。

“你为什么非要让你哥给你买什么破礼物,都是你害死他的,你为什么不替他去死,为什么到现在你还要折磨我!”

“颜瑾,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生了你。”

半晌后,她呼吸衰竭般大口喘息,紧紧揪着心脏处的衣服,叫了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