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同走进房间,里面简洁大方,没有拜访什么东西,但是收拾的十分干净。
床榻边上的桌子上摆了几卷书,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正坐在桌子面前,看着书。
因为背对着沈芳等人,所以并没有看清楚老人的长相。
但这正是沈家的老夫人无疑,正是沈芳的祖奶奶。
“沈芳见过祖奶奶,这是……”沈芳正想给老夫人介绍一下萧檀和许清欢。
谁知沈老夫人竟然直接打断了沈芳的话,直接问道:“可有表字?”
沈芳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看起来并不是很硬朗的老人的背影,内心却有些发憷。
仅仅一个背影具有诺大的威严一般……
“回禀祖奶奶,芳一介白身,暂无先生为芳取得表字。”
“你可愿继续读书?”
“孙儿愿意。”
“明日回去收拾了东西来沈府住上,然后每日去白鹭书院范先生那读书!”
老夫人的话让沈芳一愣,来京城读书?
那可不行!
万万不行!
自己好不容易能享受沈家庄那悠闲自在的田园生活,你现在让我去上学!
那不能够!
沈芳从心底里抗拒这件事情!
更别说自己在沈家庄里还有四亩地的试验地呢,可得好好看顾着。
那些种子一旦真的在这个时代结果了,那对于这个时代的冲击绝对是巨大的!
“祖奶奶,我不需要去书院读书的,我在家里看看即可!”
“你只能去,除非你能在今年六月的府试中中得举人,证明你的能力,那么接下来你便可自行斟酌如何读书!”老夫人的话言辞凿凿,丝毫不容盛反驳。
沈芳皱起眉,没有想到祖奶奶还这么不讲理。
不过他也清楚,祖奶奶实际上是没有恶意的!
来的路上,沈嘉禾已经将为什么离开沈家的原因和沈芳说了。
原来,沈家书香传家,整个京城是人人皆知的。
只是不知道是文运到头了还是怎么的,到了沈嘉禾这一代,只剩下两兄弟,也就是沈嘉禾和沈嘉文。
偏偏这两人,一个沈嘉禾死活不愿意读书,另一个沈嘉文,书是死活读不好!科考二十年,至今不过一个举人身份,在街坊私塾里担任先生。
而沈嘉文娶了三房妻妾,生下三子,沈德华,沈德勇,沈德丰。这三兄弟更是连举人都没能考上,沈德勇更是直接进大靖威武军中了。
而沈嘉禾呢,不仅不读书,还喜欢上一名江湖女子,刀枪剑戟样样精通,琴棋书画样样不行。也就是沈芳的母亲——郁芳。
可把老夫人给气坏了,死活不同意他们的婚事。
沈芳他爹也是轴,一气之下带着郁芳私奔了……
老夫人气归气,恼归恼,但是还是自己孙子,血亲,怎么也不忍心让这小孙子搁外面受苦。
气消掉以后就让沈嘉文偷偷找了过去,递给他们一些田契。
离开京城,做个富家翁也罢……
后来,郁芳在生沈芳的时候,难产而亡。
稍后的沈嘉禾也是没脸回沈家了,虽说老夫人早就已经不气了,让沈嘉文来找过几次,明里暗里都在叫他回家。
但是沈嘉禾,轴啊!
就这样轴到了现在……
不过沈嘉禾丝毫没有提及祖奶奶的身份。
直到沈芳看到一连三个皇帝亲笔书写的匾额这才反应过来。
根据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对于大靖王朝的了解。
能够经历建兴,乾武,正兴,三位先帝,还关系密切的,只有一人——建兴帝的掌上明珠,永康公主!
同时也是乾武帝的妹妹,正兴帝的姑姑,当今乾佑帝的姑奶奶!
想起这个关系,沈芳就有些头皮发麻……
自己这算什么?皇亲国戚?
永康公主当时嫁给了——兴文伯沈耀,也就是沈芳的祖爷爷……
而在乾武年间的时候,兴文伯沈耀和兄弟沈镶,父亲沈苍,皆为大靖王朝进士出身,沈耀更是一举夺得乾武13年的殿试第一,名列魁首!
这也是一门三进士牌匾的由来。
当然,都是老夫人找皇帝要的……
直到正兴帝年间,沈家遭逢大乱,被诬陷兴文伯意图造反,并且在府中搜的兵器若干……
被朝廷大臣群起而攻之,沈家抄家灭族之难迫在眉睫!
沈家满门都将被直接抄斩。
危机关头,沈老夫人,抬着御赐的三块匾额,和三幅免死金牌,以及宗亲令牌,拼死保住了沈嘉禾和沈嘉文两个年幼的孙子的性命。
而她自己,也直接从皇室宗亲中除名……
沈家,也从京城中的显贵氏族沦落为现在这般模样……
沈嘉禾在和沈芳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平淡的仿佛是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
而在一旁听着的沈芳和萧檀,许清欢等人已经怒不可揭……
“祖奶奶,不如您考校我一番?我自小便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而今依然。”沈芳信誓旦旦的说道。
这个本领他已经证实过了,自己真的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即便自己没有出现,如果这个沈芳没有在幼时撞到头,未来考中进士应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所以他的身体会有这样的执念吧……
沈芳的话果然引起了老夫人的兴趣,她转过身来,示意身边的一位年老的嬷嬷将桌子上的一本书卷递给沈芳。
沈芳这才看清楚老夫人的样子。
老夫人衣着朴素,却掩盖不住身上的贵气。
面容虽然有些苍老,但是可以看出老夫人年轻时,定然绝色倾城。
而沈芳的样貌还真的和老夫人有着几分相似。
沈芳结果老嬷嬷递给他的书卷,书名——春秋。
沈芳接过书卷之后,还和嬷嬷道了声谢。
嬷嬷也尽力的用满是皱纹的脸挤出一个笑容以示善意。
春秋的出现并没有让沈芳太过惊讶,因为他早就已经发现,这个世界有一部分的东西是和历史重合的……
尤其是秦以前的历史基本上高度相似。
所以出现春秋,没有什么稀奇的。
春秋全文一万八千多字,沈芳花费了半个时辰全部阅读完毕。
不要以为过目不忘真的就是扫视一遍就永远记得了……
这只是一种夸张的说法,实际上,还是有记忆的过程了,所以沈芳看的并不快,有一定的记忆时间。
在沈芳看书的过程中,萧檀和许轻柔就静静的站在一旁,心中有些惶恐。
毕竟她们也在车上听到了沈嘉禾说的关于沈家的历史。
眼前这个老夫人!可是曾经赫赫有名的永康公主!
一生显赫,贵不可言。
老夫人也坐在蒲团上,端详着这两名曾孙媳妇。
萧檀的站姿与形象明显要拘谨有礼一些,一看就是名门闺秀出身。
而许轻柔则随意的许多。
这一切老夫人都看在眼里。
“祖奶奶,孙儿已经记诵完毕!”沈芳将书卷合上,双手呈上。
嬷嬷准备走下去将书卷拿给老夫人,却被老夫人招手示意,阻止了下来。
只见老夫人缓缓站起身来,走了下去,来到沈芳的旁边。
亲自将书卷取来,随手放在了一边,然后开口问道:“第四页,第九列为何?”
很显然,老夫人居然也对着春秋熟记于心,否则不可能丢掉春秋书卷直接发问。
沈芳不假思索的说道:“其后定公以夫子为中都宰,一年,四方皆则之。由中都宰为司空,由司空为大司寇。”
老夫人 闻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赞赏之色。
“之前可治过春秋?”
“回禀祖奶奶,年幼时读书,尚未读过春秋。”
“第六页,第五列为何?”
“夫子曰:“有事言也。不曰乐其以贵下人乎?”……”
老夫人眼中的赞赏之色愈加浓郁。
她的心中也是大定……
“罢了,随你去也, 修学中若有疑惑,可以前往白鹭书院问询!罢了,退下吧!”说罢,老夫人就在坐下闭目养神起来。
之前的老嬷嬷,也拿来一件大氅给老夫人盖上。
沈芳闻言,心中一阵窃喜。
这下妥了!
“那孙儿便和檀儿与清欢告退了……”
说罢就扶着已经站的腿脚发软的萧檀和许清欢离开了这里。
这次面见祖奶奶,可不仅仅是对沈芳的考校,也是对萧檀和许清欢的考校。
一连站这么长的时间,即便是沈芳都有些扛不住,何况两名弱女子?
沈芳等人离开老夫人的房间之后,躺在椅子上的老夫人又缓缓睁开了双眼。
然后看着自己曾孙儿孙媳妇离去的方向,缓缓说道:“阿芙,让人查查芳儿这些年可有什么其他的变故。”
只见老夫人一旁的嬷嬷走出来应声道:“是!”
“等会,你先去给我将箱柜里那两枚玉镯给那两个姑娘送去!”
“啊?殿下……”
…………
沈芳和萧檀,许清欢从内宅出来的时候,他爹还在和沈嘉文下棋下的不亦乐乎。
休息了一会之后,沈芳就提议去街上逛逛,买点书卷和用品回去。
京城终究是繁华地。
只有上了永安街才算真的上了京城!
永安街是京城最为繁华的地带,是东市与西市的接驳街道,走到头,便是有名的永安湖。
永安街大街小巷,人来人往,街边上还有小贩的吆喝声。
卖什么的都有,路边的铺面也是各式各样,从起居用品到食品家居。
繁华的不像样子。
沈芳只是有大靖王朝繁华的这个粗浅的概念,实在没有想到,京城的商品经济已经发展的这样的地步了。
甚至已经有关于营销的雏形了……
他接过路边一个小厮递过来的一张传单一样的纸张。
上面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却让沈芳立刻面红耳赤的还给了这小厮。只见沈芳等人路过的地方正是一座名叫“醉春楼”的烟花地。
“噗嗤~”许清欢笑出声来。
被沈芳白了一眼!
“你笑什么?”
“哼,才没有笑呢!”许清欢经过和沈芳的接触,也在逐渐的放下了戒心和防备,本性也开始暴露出来。
“沈郎,那边有间书局,不如去看看?”萧檀知道,沈芳已经决定开始读书了!
所以上街的时候一直在给沈芳留意着。
沈芳朝着萧檀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一间如意书局。
于是和萧檀许清欢一同走了过去。
“相公要买些什么书?可是准备六月份的府试的?”刚进来,一个数通模样的小厮就走上前来迎接沈芳道。
“正是,可有推荐书目?”
“有的有的,相公且稍等!”
不一会小厮就给沈芳拿来了一大跺书卷,最后沈芳还价之后纹银30两买了足足12本书……
十二本书可是相当大的量,因为这时候还没有后世那种薄如蝉翼的纸张,所谓书卷,书卷,都是卷起来的竹制卷轴,一卷也写不了多少字。
所以往往一本,都需要十多卷甚至跟多……
学富五车就是这么来的……
不一定有多少本,但是装在车里就是很多!
这么多书,他们可弄不回去,让铁柱又去租了辆马车来拉回去了!
出来书局之后,沈芳发现萧檀和许清欢正出神的盯着一间卖发钗的摊子。
沈芳一眼扫去,这都什么……
太丑了……
这年代的审美就是这样的么?
不过,看她们十分喜欢的样子,就带着她们去一人买了两件,也算是沈芳的一点心意。
博物馆仓库里,不知道有没有发饰之类的?
沈芳下定决心准备有空就进去看看!
这时,路边的一间酒肆里传来阵阵争论声。
“我大靖自太祖皇帝斩青蛇,灭大完,驱除蛮人立国百年,传五代!而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竖子安敢言我大靖命不久矣?”
“就是!”
“就是!”
“今日你若不说出个道道来,这大靖读书人都与你势不两立!”
一群长袍儒生群情激奋的围着另外一个儒生正在口诛笔伐。
好不热闹!
仿佛那名儒生做了何等十恶不赦之事一般……
不过这议论的内容……
听得沈芳“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真是愚蠢!
“这位兄台?看你气质非凡,一身正气,想必也是读书人?何故对我等发出嗤笑?”
一名蓝袍儒生突然拦在沈芳的面前,拱手行礼质问道。
沈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