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有名菌生香

湘西山里的树多,特别是桐树。到了桐树开花的季节,满山坡都是洁白的花朵,飘来飘去的香,那种震撼的场景,曾持续了许多年。但后来,桐油卖不上价钱了,野草便再次开始了它们的蔓延过程。它们占领了各处桐林,开始喧宾夺主了。

后来,一棵桐树被砍倒,两棵桐树被砍倒,三棵桐树被砍倒……一片片桐林在锋利的刀光里畏畏缩缩地胆怯了。桐林变成了荒坡,桐树变成了木柴。或堆积在山里,或堆积在坪坝,长年累月,桐树变成了柴。雨下得多了,干桐木变得潮湿起来。农人早已没了闲心去经营那些木柴了,山里的人,有各样的木柴,杂木柴经燃,桐木不经火。潮湿的桐木伤感起来,泪水合着雨水。

这有点儿像凤凰涅槃的过程。某一天,农人的目光无意中落在堆积的桐木上,他们没想到的是,那些桐木之上,竟开出一朵朵、一簇簇的“小花”。农人的脸上洋溢出了惊喜。走近,再走近,真有点儿不敢相信这场景。一些或白或灰的东西还在那潮湿的桐木柴上撑着个劲儿地伸展着身子,那些细小的东西,似乎有些着急了呢。

不经意地看到它们,恍然之间见到的又是一朵朵的“小花”。但有些似乎又长着一副翅膀,或在那里蹲着、站着、躺着,不论哪一种姿势,都让人们变得欣喜起来。

有人来了,它们伸出了手,一只手,两只手,三只手……没有几天,更多的手从那或灰或白的地方使劲朝外伸着、举着。它们就像一朵朵天上的花儿。所以,人们给它们取了一个美丽的名字——天花菌。

听到外面的热闹,那还躺在树中睡觉的天花菌着急了起来。它们一个个地翻起身子,手脚并用,朝外挤着。终于,阻挡它们的树皮被一点点地拉开了。它们鼓足了劲,终于从树皮里挤了出来。先躺在树皮上喘几口气吧,于是,它们仰躺着身子,望着天空,天空中飘来飘去的白云,令它们的心里充满了喜悦。

热闹终会惊动农人的。他们走过来,看到眼前的场景,农人欣喜起来,要是多些,再多些,那就更为美妙了。农人开始了对它们的呵护,一旦有了空闲,便走来瞅一瞅,瞧一瞧。在目光的滋养里,天花菌越来越多了。

大山派遣的精灵,充满着灵气,虽然它们个头不大,不过指甲盖的大小,但却一簇簇地长得旺盛。它们拥有庞大的家族,当你看到大片大片蔓延的天花菌,你就能够体会那种场景的壮观。

它们汲取了大地的精华,得到了雨水的滋润,清香更是一点点地浓郁了。雨水是它们快乐的源泉,它们在雨水里举起一把把小伞,在风雨中嬉闹。它们很是调皮,伞上的绒毛还在轻轻地抖动着呢。

雨水会让它们飘出另一种香,湿湿的,浓浓的,惹人的香随风飘扬。受到雨水的滋润,那些还躺在树皮下的,又一朵朵一簇簇地挤出树皮了,像商量好了一般,在树皮的各处繁茂了起来。太阳来了,那便是它们的日光浴。

农人的心里自是欣喜,瞅着手里调皮的精灵,摘取的动作便快了许多。有时像怕弄痛了它们,动作又变得温柔了。身边的竹篮里可热闹了,一朵朵挤满了天花菌,它们亲热着,嬉闹着,你朝我挤一下,我朝你挤一下。热闹够了,便彼此牵起了手。

在锅里,它们更会欣喜若狂,滚热的锅子成了它们欢欣鼓舞的舞台。它们跳着、舞着。看到溜进锅里的憨憨的肉片,或者看到喜悦的胡葱,就像见到了久别的亲人。

一阵阵浓香翻涌了起来。天啊!太香了,真是香得受不了了!哪尝到过这般香的美食啊!欣喜之中,天花菌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天花菌从这边跳过去,又从那边跃过来。爬上锅铲的,又像极了跳水运动员,扑通,扑通,欢天喜地,敲锣打鼓。

香香的天花菌,香满的不只是锅子、钵子,还有那一张张垂涎欲滴的嘴巴,那里飘满的也是一阵阵的香。那香味像荡秋千一样,从这里荡过去,又从那里荡过来,荡出屋子的,便一跃溜进了路人的鼻翼了。

“你家炒的是么子啊!那么香啊!”

“天花菌啊!”回答的人声音里满是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