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竹笋闹餐盘

中国食竹笋的历史悠久,这可以从《诗经》中窥探到它的痕迹:“其蔌为何,维笋及蒲。”这是中国人食竹笋的最早的记载。李渔也在他的文章中提到竹笋的最佳搭档:“以之相伴荤,则牛羊鸡鸭等物,皆非所宜,独宜于豕,又独宜于肥。肥非欲其腻也,肉之肥者能甘,甘味入笋,则不见其甘,但觉其鲜之至也。”李渔对竹笋带来的鲜味的评价是“能居肉食之上”。

湘西位于武陵山区,这里的自然环境给竹子的生长提供了合适的土壤。冬季,竹笋就开始在泥土里扭动起腰肢,吸收着泥土的养分,这时的竹笋被人称为冬笋。端坐盘中的冬笋鲜嫩而脆香。而当春天到来,各种竹笋便羞羞答答地从泥土里探出了头,挺起胸膛走向舞台。从春到夏,各种竹笋是你方唱罢我登场。那个时候,起起伏伏的山岭之间,会见到陆陆续续的挖笋的身影。

生活在山村里的人拥有聪明的头脑,他们从来不会将山笋全部挖来。只有越来越大的竹林,才能保证人们年年都能吃到鲜美的竹笋,挖到更多的竹笋拿到市场换些钞票。

不但竹笋鲜美,竹林里的竹子也大有益处。

我所居住的那处山村里,最大的竹笋是楠竹笋。春天,树枝刚刚开始发芽的时候,你走进竹林,便能看到那些偷偷从草丛中钻出的竹笋。那时你还无法听到它们的呼朋引伴声。但是,当你第二天再次出现在那片竹林里的时候,竹笋的周围已早多出了许多伙伴了。

楠竹笋略厚,叶泡竹笋偏薄,而当时节进入夏天,山里细竹笋的长势则变得十分疯狂。满山满坡的细竹笋,像是风吹出来的一般,这里一处,那里一片,那你追我赶的劲儿,可热闹了。

竹笋一旦多起来,村庄里飘来荡去的便是竹笋的清香,就连屋顶上那袅袅炊烟,似乎也因沾染了竹笋的鲜美之味,而在空中手舞足蹈了起来。如果你从山村里的那些转角楼边走过,最招摇你鼻翼的,必是那喜悦连连的竹笋的鲜香了。

小孩子们最喜欢剥竹笋的乐趣,沿着竹笋皮,将手指伸进去,然后便可以打着旋儿地剥了,“嘶嘶嘶”就像是一支支快乐的歌,那是一阵悦耳的声音,也是一种鲜嫩的声音。每次挖回竹笋,我都会抢着去干这剥皮儿的活儿。

竹笋在烹调之前,得在开水中焯上一段时间,透过那袅袅的雾气,竹笋舒适地洗着澡。馨香,也早在那雾气中弥漫了起来。即便是素炒或者白煮,都能将那些竹笋弄出一道道鲜美可口的美味佳肴。李渔尝过那些竹笋,也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阵阵感叹:“从来至美之物,皆利于孤行,此类是也。”唐代的白居易,在食过无数次的竹笋之后,也少不了在他的《食笋》一诗中对其大加赞美:“每日逢加餐,经时不思肉。”

竹笋的各种烹调之法里,给我印象最深刻的便是春笋炒腊肉。湘西有熏制腊肉的风俗。特别是到了年底,腊肉就像顽童一样,“叽叽喳喳”地在一家家炕上闹将了起来。家境殷实的,腊肉常常是从年头吃到年尾都还吃不完。当春笋来了,竹笋炒腊肉便成了村里一道百吃不厌的菜。

竹笋炒腊肉出锅时,撒一把蒜苗,哇!竹笋的清香,腊肉的腊香,在飘飘荡荡的蒜香中,全成了勾人魂儿的主了。摆在桌上的春笋炒腊肉,何止是一道菜啊,那简直就是一道色彩的盛宴!红的、白的、黄的、橙的、青的,全都低眉含羞地登场了。每年的春夏,它们都会赶着那一番番的热闹,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溜上各家的餐桌。那个时候与其说是在品尝着一道道关于竹笋的美食,还不如说是在欣赏着各种色彩的舞蹈。

“荤素百搭”是对春笋的盛誉,炒、炖、煨、焖、烧展现的都是乡村的雄风。春笋可以与各种肉类烹饪,红烧春笋、油焖春笋、春笋肉丝、凉拌春笋、春笋蛋饼、春笋腊猪脚、春笋排骨、春笋红烧牛肉……

明代戏剧家高濂在他的著作《四时幽时录》里记载:“每于春中笋抽正肥,就彼竹下扫叶煨笋,至熟,刀截剥食,竹林清味,鲜美莫比。人世俗肠,岂容知此真味。”

竹笋历来便被人们称为“素食第一品”。它那极佳的口味,常常令食笋者欲罢不能。特别是到了春夏之交,城市的大街小巷,大大小小的超市都是竹笋摇曳多姿的舞台。

人们对竹笋的喜爱,不仅因为它的鲜美,还因为它的营养价值。

竹笋的保健作用,那可不是空穴来风。竹笋中含有丰富的蛋白质、氨基酸、胡萝卜素、各种维生素,以及钾、钙、磷、铁等人体所必需的各种营养成分,特别是竹笋中所含有的丰富的纤维素,对于帮助消化、防止便秘有着不错的功效。现代医学证实,吃笋有滋阴、利便、化痰、益血、明目的作用。对于减肥的人来说,春笋更是理想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