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胸怀壮志
李鸿章在李文安诸子中,排行第二,本名章铜,字渐甫,号少荃,晚年自号仪叟。因为自幼受社会环境的熏陶,家庭出身的影响,封建传统思想的束缚,少年时期的李鸿章把自己的前途寄托于科举功名,期望有朝一日通过科举的途径登上仕途,出人头地。他的启蒙教育,是由严父兼良师李文安进行的。道光八年(公元1828年),六岁的李鸿章开始在父亲开设的家馆棣华书屋中学习。
一
道光十四年(公元1834年),当李文安到费氏墨庄就馆时,十二岁的李鸿章也陪同前往攻读。先拜堂伯父李仿仙为师,后和合肥名士徐子苓学习八股,攻读经史,打下了扎实的学问功底。
李鸿章天资聪颖,加上良师督导,在义理、经济之学和制艺技巧方面进步较快。道光二十年(公元1840年)考中秀才,岁试时曾被滋园学使拔取第一。
道光二十二年(公元1842年),年届二十的李鸿章,长得身躯颀长,精悍之色露于眉宇。他回首往事,展望未来,百感交集,诗兴泉涌,于是有《二十自述》七言律诗之作,下录两首:
蹉跎往事付东流,弹指光阴二十秋。
青眼时邀名士赏,赤心聊为救人酬。
胸中自命真千古,世外浮沉只一沤。
久愧蓬莱仙岛客,簪花多在少年头。
丈夫事业正当时,一误流光悔后迟。
壮志不消三尺剑,奇才欲试万言诗。
闻鸡不觉身先舞,对镜方知颊有髭。
昔日儿童今弱冠,浮生碌碌竞何为。
这是《二十自述》诗中具有代表性的两首,作者孤芳自赏、受宠若惊和追逐功名而仕途蹉跎的悲喜交集的心境,跃然纸上。
道光二十三年(公元1843年),李鸿章在庐州府学被选为优贡,已经官至刑部督捕司郎中的李文安,收到喜报异常兴奋,立即发函催促李鸿章入京,准备参加来年顺天府的乡试。李鸿章谨遵父命,毅然北上,途中作《入都》诗十首,以抒发胸怀,为世所传诵。最著名的一首诗是:
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
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欲封侯。
定将捷足随途骥,哪有闲情逐水鸥?
遥指卢沟桥畔月,几人从此到瀛洲?
这首诗气势磅礴,壮志凌云。李鸿章以诗言志,有“遍交海内知名士,去访京师有道人”之宏愿,其人还未进京师,他的诗已经传扬开来。时人都说李文安的二少爷有志向,将来一定能有大作为。
二
道光二十四年(公元1844年),踌躇满志的李鸿章走进北闱考场。三场过后,名列榜中,成了举人,是顺天府五十年内秋闱最年轻的得中者。李鸿章顿感前途一片光明。一榜后,李鸿章更加勤奋用功,精心准备着明年的会试大考。
道光二十五年(公元1845年)说到就到了。李鸿章手提考篮,昂首阔步迈进考棚,平心静气便写起来。这是李鸿章首次参加会试,感觉和乡试没什么两样。三场过后,李鸿章累得头昏眼花,像被人抽了筋骨。等到了发榜日期,李鸿章同父亲早早便来看榜,哪知从头看到尾,也不见李鸿章三个字,显然没有考中。父子二人没精打采回到府邸,李鸿章更是一头栽倒,整整睡了一天。
李鸿章心里清楚,世上没有随随便便的成功,这次会试落第,说明自己用功尚浅,八股文章还不到家。要想下次会试考中,他除了自己加倍用功外,还要有名师指导。
当时的北京城,学习气氛很浓,出现了很多知名的学问大家。太常寺卿唐鉴,以及倭仁、吴廷栋、何桂珍、曾国藩等人,研习程朱理学,在京师最显。其中曾国藩和李文安系进士同年,李文安朝考之后授官刑部,曾国藩则被钦点翰林。李文安做官虽早,此时仅是正五品刑部郎中,曾国藩授官虽晚,不仅官居正五品翰林院侍讲学士,而且还出任过一届四川乡试正考官。
经过反复比对,李文安决定让李鸿章拜曾国藩为师。按曾国藩年谱记载:“合肥李公鸿章,本年家子也。中甲辰科举人,是年入都会试,受业公门。公大器重之。”
当时,曾国藩学问纯粹,声名日隆,很受一些京官的拥戴。在他门下受业的弟子也很多。李鸿章此后就吃住在曾府,和其他举人一起,读书写字,讲究制艺,跟着曾国藩学习经世致用之学,受益匪浅。这期间,李鸿章视曾国藩如父,两人情同父子。
转眼到了道光二十七年(公元1847年),已经二十五岁的李鸿章,经过充分准备,第二次走进了会试考场。三场之后榜上有名,马上到正大光明殿复试;不仅考在一等,殿试也顺利进入二甲,位列十三名,钦赐进士及第;等到殿试,更是锦上添花,竟然被钦点成翰林院庶吉士。李鸿章时年仅二十有五,是大清国三十年内春闱最年轻的得中者。
是科同年有不少是曾门弟子,李鸿章感叹道:“诸好友均高中,曾夫子门下可谓盛矣。”曾国藩在丁未科进士中,对李鸿章、郭嵩焘、帅远、陈鼐四人非常器重。他致函李瀚章说:“丁未馆选后,仆以少荃及筠仙、帅逸斋、陈作梅四人皆伟器,私目为丁未四君子。”
三
在翰林院学习期间,李鸿章在父亲的引领下,拜访了吕贤基、王茂荫、赵畇等安徽籍京官,得到他们的器重和赏识。同时,由于科场顺利,使他得以拥有广泛的交游和开阔的眼界,当时与他同榜的甲辰(举人)、丁未(进士)两科中,人才济济,不少人日后膺任枢臣疆寄,李鸿章与这些同年一直保持着密切而特殊的关系。
而他的恩师曾国藩,此时以不可思议的升官速度,在年初就成了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位列卿贰。内阁学士本是从二品,但兼了礼部侍郎后,就变成正二品了。曾国藩等于九年七迁,升了十级。许多京官能够如此高看李鸿章,与曾国藩有很大关系。李鸿章三年后散馆,赏七品顶戴,实授翰林院编修。尽管成了京官,李鸿章仍然常去曾府聆听恩师教导。
中进士、做翰林,是李鸿章“少年科第”的顶峰,在仕途上“一路扶摇”的起点。
翰林院是朝廷储备人才之地,掌管朝廷制诏、文史修撰一类工作。“翰林官七品,甚卑,然为天子文学侍从,故仪制同于大臣。”按清制只有翰林出身的大臣,才能入阁为大学士,死后乃得谥文。“故论者终以翰林为清品云。”
从咸丰元年(公元1851年)起,李鸿章累充武英殿纂修,国史馆协修。
做翰林、纂修等,比较清闲,又能接触宫内藏书。李鸿章利用职务之便,潜心经史,曾写成《通鉴》一书,并以亲身体会谆谆教导兄弟、子侄。
李鸿章不仅着意经史,而且喜好艺文。他认为“文墨能定人生天寿”,关乎人的寿命长短。“盖长于新奇藻丽,短于含蓄雍容,以之取科第则有余,享天年则不足。”他反对雕章琢句而内容空虚的文风,赞赏以委曲婉转、平易流畅的文体,宣扬纲常伦理、孔孟程朱之道的唐宋八家和桐城派古文。他把两者比喻为“出水芙蓉”和“苍松翠柏”。他说:“出水芙蓉,光华夺目,曾几何时,无复当初颜色。苍松翠柏,视似平常,而百年不谢也。”
他特别推崇唐代古文大家韩愈的《论佛骨表》和北宋古文大家苏轼的《代张方平谏用兵书》。他曾致函其弟说:“余平生最喜读者,为韩愈《论佛骨表》,取其气盛也。三弟可常常阅之……苏轼《代张方平谏用兵书》,言之非常庸快,余亦常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