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腾云驾雾的感觉,一直在梦里出现。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几十年,和大多数人一样多是在梦里的。
一个从事武器制造的兵器监造工程师,在兵工厂当军事代表,一干就是十年,验收合格的一九八二年式9毫米微型冲锋枪数以万计,至于之后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枪支都跑到了哪里,有多大的用场,是否真正干了“杀人的勾当”?就如同家谱里最上端的祖先繁衍了无数子孙一样,根本不知道现在的后人在干什么。是人中龙凤还是地痞流氓,或早就“断子绝孙”?定是不得而知。十分搞笑的是,及至末了,最后的职业居然是改头换面,摇身一变,任职于一家可以说是超大型的三甲医院,穿上了“救死扶伤”的外衣,且还是CEO,真有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滑稽”。但事实就是如此,人算不如天算,天算同样会变,人生有时就是“捣乱”,和风细雨转瞬电闪雷鸣,艳阳蓝天之后的狂风暴雨,考验着“物竞天择”的观念,生命里自是司空见惯。生死矛盾,“杀人”救人,是为作者本人。
一个充满了矛盾的载体,一副如同常人般的骨骼,附赘着多少的脂肪和鼓起的肌肉,在“活着”的时日里,努力用世间的各种“知识”填充自己道貌岸然的躯壳,为的是活出个“精彩的人生”。因为职业的“过敏”,似乎有了异样的不同。纠缠不清的生死大结,如同弥漫在矛盾中的整个世界,烦恼并困扰着不止作者本人的族群。因之也就有了这十多万字的随心所欲,“无病呻吟”,甚至是歇斯底里的“狂呼乱叫”。
黄河出巴颜喀拉山,九曲十八弯,从桀骜不驯的奔腾狂放,到融入大海时的开阔舒缓,就如同演奏着一部跌宕起伏的人生交响乐。出生在黄河入海口百里滩涂的我,儿时的眼中,是宛若绸缎的河面,是黄蓝交融的平静,是河海相连的广阔。独具特色的平日里泛着盐碱的白土地,似乎挣扎并高亢地告诉后人这里曾经的春秋故事:谋略家鼻祖姜子牙、首霸齐桓公及管仲、鲍叔牙和晏婴等英雄豪杰,以及孙膑、田忌和“兵家至圣”孙武,都在不屈不挠、英勇顽强地宣示着这块土地的深厚底蕴和激情浩荡。尤其那奔腾万里、长途跋涉的黄河黄,瞬息被浩淼无际的渤海蓝吞淹,但仍然是千百年来奔腾不息、源源不断。这极其壮观的黄蓝交汇,绝不单纯是为好事的今日游人,提供一个很是“扎眼”的壮丽景观,那不屈不挠、勇往直前的“倔”,才是这块土地真正想要表达夙愿的“盐”。
黄河之水,浸染了华夏民族的辽阔,使得子孙烙上了特有的黄色符号;一望无际的渤海,用深不可测的神秘,升腾起蓝的飘渺。很有幸自己一出生就赤裸降生在这块土地,并在这视为母亲河的摇篮里成长。物质的贫瘠和精神的富饶,是对这块土地最合适的抽象。当先人们关于“广饶”的祈愿,不是“广阔富饶”,而是被“穷得都去讨饭”替代时,如若没有勤耕细作,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倔劲,并口口相传那似是而非的“英雄故事”,恐怕时至今日,这美丽富饶的石油之城,仍旧是一片物质的荒芜和精神的贫瘠。这就是我深爱着的故乡——黄河入海口的山东东营。
儿时记忆里的春夏秋冬是那样的四季分明。有的不只是春花秋实、夏雨冬雪,多的是冬的白、秋的黄、夏的蓝和春的绿。春夏秋冬的季节变换,不光是晕染了天地万物的五颜六色,更多的是涂抹着黄河滩涂祖祖辈辈靠天吃饭的人们对“吃饱肚子”的“愿”。这块时至今日仍旧是不断地冒着盐碱的土地,既是在诉说自己的不易,表达自己的故事,更是在鼓励和警醒后世子孙要秉持高尚品质,不畏艰险,努力向前。放在人类历史的长河里,齐楚燕韩赵魏秦的故事并不久远,头把交椅尊位愣是让齐的后人骄傲了千年。至现代为民族御倭寇、为自由战强敌,拼命疆场,毫不惜命,英勇顽强,尤为那一路拼杀、所向披靡,为新中国舍生忘死的八千渤海子弟血洒金门战场,痛心疾首,肝肠寸断,仰天长叹。一块靠天吃饭的盐碱地,一方英雄辈出的热土,一个魂牵梦绕的故乡。
一九七九年春节刚过,南疆燃起了硝烟。作为兵圣的后世子孙,自然是当仁不让,热情激荡。高尚的说法是惩治外敌,私下起初的贪图只是为了吃饱肚子、有口好饭。十天十夜的火车闷罐,外加卡车轮船,似乎没能抵挡住对大米白饭诱惑的奢望,闷罐车厢板和轮船五等舱底,残留下的牛羊粪便和着火车的疾风、轮船摇晃,成就了今生今世挥之不去的梦魇。之后5个月的边境轮战,切身感受到了炮火硝烟、血肉横飞。生死只是一瞬,阴阳转眼之间。后来军校毕业再到中越边界实习,尽管有了之前的生死考验,但地雷压爆瞬间的血肉模糊,仍然会心惊胆战。身处和平环境的人们,请口下留情,不要讥笑我曾经对死的恐惧和对生的留恋。这只是一个韶华青年面对死亡时心理的真实表现。
之后的多年军旅生涯就是日复一日的喊喊杀杀,似乎成了茶余饭后的消食。单就军人职责而言,没有经受炮火硝烟,不能不说是种遗憾。至于和平时期的生死观念,似乎成了表达高尚、责任和很有文化的消遣,甚至是展示自己很是热血的一帧“标签”。可巧的是冥冥之中的安排,自己一直没有断开与生死的情缘。读的书、上的学、干的事,自始至终都黏在生死的边缘。十几年造枪造炮,将近十年是治病救人,且还是急危重症。作为一个综合性大医院的管理者,每天面对的无不是生死纠缠,且还是死多生少。故而,每日里晃动在眼前的不是病人,就是看病人的人,更多的是可以“享受特权”看到的死人,看到更多的死人。开膛破腹、颅脑大开、截肢断臂、鲜血淋淋,每日的司空见惯,以致对于普通人的呼天喊地、捶胸顿足,竟是那么的麻木不仁、熟视无睹。
只是到了夜深人静、酒足饭饱之时,面对苍茫宇宙,眯眼观望,忽然间天空中划过的不知去向何方的一闪,心灵不由得激起一阵抖颤,天地瞬间呈现出五彩斑斓,活灵活现。一个原本不知世界是世界的普通人,也不得不驻足观望,似乎有很多的发现,甚至是表现出为人的深沉和关于生死的考验。
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四人中,只有奶奶是我有幸见到的人,她是在九十一岁时去世的。除了因骨折卧床的一年,奶奶一米七的个子一直是腰板挺直。印象中的奶奶似乎从来就是一头白发,纹丝不乱,左手后搭,小脚向前,举手投足里带着一股坚强。很难想象,就是我这出身大户人家、一身傲骨的奶奶,竟为了挽救爷爷的生命,在寒冬的腊月,匍匐冰面,手脚并用,求人讨钱。爷爷和姥爷都是五十岁左右走的,娘告诉我尽管姥姥晚走几年。奶奶算有福气,娘说是把其他三位老人的寿都享了。奶奶特别重男轻女,众多孙辈里,我享受了她自始至终最高的溺爱。已昏迷了半个月的奶奶,去世前嘴里喊的竟是让所有人吃惊的我的乳名“……福山……福山……”,而手里紧攥着的是已经皱褶的我新兵时着军装的一寸照片……这是我第一次直接感受到亲人去世的痛心和震撼,而最悲的竟然是因“任务繁忙”,没能赶回见上老人家最后一面。数年之后父母的相继离世,自然是哭了个撕心裂肺、天昏地暗,以致有点身份的同学和发小,怀疑我这么多年部队的历练,特别是还“自诩”经过战场的生死考验。一句“天地之大,俺再也没有爷娘”,成了一个少小离家、漂泊异乡的游子呼天喊地的悲绝“大唱”……
我是下决心要再去一趟“远在天边”、位于西藏日喀则尼色日山下的扎什伦布寺的。一个永远也不会忘记的日子——二〇一〇年七月十六日的中午。当觐拜了寺中供奉的释迦牟尼佛等诸位大师的立像,特别是“释颂南捷”第十世班禅额尔德尼确吉坚赞大师的灵塔祀殿,准备登车离开时不经意地回头一瞥,被看到的景象彻底“震傻”:我那日思夜想已经去世了十年的父亲,竟然身穿袈裟,站在远处向我微笑。我疾步飞奔,咫尺相对,他合掌低颂,神态安详。当我呼唤并掏尽全身所有呈上时,他笑而不答,欣然接纳,投来的眼神完全是父爱的慈祥,四目相视,早已是热泪盈眶……一句话也没说,一个字都没留,只有无言的微笑与和蔼的眼神……随车远去时,他就如一尊耸立的雕像,渐行渐远,模糊了眼眶,瞬间是泪流满面……多么像我当年参军离家时,他追着车跑时的模样……时至今日,如同梦幻。愿天堂的父母永远安详……扎西德勒!
一个普通得再也不能普通的平常人,神经质地非要触及这样一个人见人躲、是人都“烦”的命题,自然也就让人起疑,甚至讨厌,且表达的方式是海阔天空、信马由缰。倒是作者自己,搜肠刮肚、冥思苦想,及至夜不能寐、通宵达旦,更甚是因一句“好话”、一段文字、一个所谓的“思想火花”而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当然,整个“遣词造句”的过程更是与“苦恼”相伴同行。当多彩的瑰丽之梦撞上调侃的嬉戏现实,特别是随着白发的增长、伴着岁月的沧桑,爬上额头的皱褶开始密集又疯狂,尤其是举望苍茫的宇宙天际,发出不知就里的嘶声呐喊,空旷的寂夜回应的却只是一个“癫子”的“疯狂”。
即使是午夜时分狂雨雷电,被人们视为生死之地的医院,依然是灯火一片。近十年的管理者身份,赢得了无数的头衔,甚至是金光闪闪的桂冠。光鲜亮丽的风景,是人们对生的祈愿、对死的哀叹、对生命的留恋和不知就里的生死感叹。也许是见得太多,而更多的是血腥、挣扎、绝喊,以及那犹如造枪制炮的车钳电焊刨。锋利的刀刃划过的瞬间,鲜血喷出的是一闪殷红的弧线,宛若游丝的特殊钢线,探到的是起伏不定的心寰,无影灯下的不知不觉,也许恍然间就完成了生命的判断。救死扶伤的人无一不是祈愿有个好的结果,就如同病人和病人的亲人,当然也是自我价值、医术精湛的体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一种夙愿。白天的鲜血淋漓一直蔓延到深夜的噩梦大汗,多么强大的心理防线,也在梦的无意识里,暴露得淋漓尽致、狼狈不堪。手术时的赤条条、光溜溜,麻醉前的“豪言壮语”,以及体现“曾经沧海难为水”的身份“脸谱”,都在“冷酷”的监视仪下暴露无遗。什么达官贵人、一切的荣华富贵,不再有那平日里的趾高气扬、威风八面,统统“归零”,生死的魔法显示的就是最为物理和本能的现实表现,没有那么多又臭又长的情绪感念和不着边际、东扯葫芦西扯瓢的灵光一现。有时候在生死的鬼神面前,真还就没有了英雄豪杰和乌龟王八蛋……
开始的八千字确实是一气呵成,且直到完稿也一字未改,到两万字时,也是显得很轻松,并时时伴有一种全身释放的“痛快”,还有了快马加鞭的企图。当某月某日的某一刻,突然的“思想变故”,脑袋立然发懵。尼古丁的味道越来越浓,焦油含量不断攀升,大口灌咽的浓茶酽茗,即使是潮汕茶客的单枞,似乎也如同无味白开水,本是嗜好的咖啡猫屎味道,竟是那样的令人作呕、心烦意乱!至四五万字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泥潭,再至六七万字时,几乎到了精神和思想的“崩盘”。百年不遇的台风“山竹”“不要脸”地撒泼,加上伴奏着的电闪雷鸣,似乎要把羊城掀翻、珠江倒灌,聒噪的本就歇斯底里的心寰,立时掀起狂风巨澜,甚至有了攀到“小蛮腰”塔尖飞翔的欲念。开始怀疑这“该死”的话题,是不是“糟蹋”了我几十年自诩很是“哲学”的生死观念。特殊的特殊时期,几个极为特殊的特殊人,以特殊的方式包括特殊的歌、特殊的舞和特殊的语言,直截了当、“拐弯抹角”,或是狂风暴雨、和风细雨,不遗余力地给予了精神、物质和灵魂上的“声援”……
暂时放下,成了那个阶段性的理所当然。“醉生梦死”的时日只是过了不到半年,“生死的幽灵”萦绕纠缠,甚至更是变本加厉、“丧心病狂”……独自江畔徘徊和酒后狂言,丝毫无法排泄心胸的“积怨”……午夜寂静中面对拼音双拼的九格键盘,不知就里地胡敲乱弹,突然间却又有了周身的舒坦。心又激动起来,腰又挺直起来,指又开始触键,脸又开始冒汗。到八万字时,已是从开始动笔之后的第三年。凌晨拂晓时的一壶“猫屎”,激起了浑身上下通透的大汗。之后数十页的“胡说八道”,不是字数的“堆积”,更不是页码的拼凑,而是成了各方关于“生死”话题大咖们智慧的提供,以及“心血”补给的力量输送。初稿形成,更是感到了“生死”命题的沉重,尤为早先触摸生死“先行者”们的胆魄和智慧赞颂。当感叹生死无常、世事难料、不由自主,甚至是诡异多变时,似乎为自己表达形式的无序、“杂乱”,找到了聊以自慰的托词!
生命故事,天地人寰;江河奔腾,生息繁衍。
……
雨停了,天晴了,天际处挂起了罕见的两道彩虹。一个幸运的六月,小外孙女提前降临,不知是端午龙舟竞赛的高亢呐喊,还是那粽叶糯米无处不在的飘香,但娘胎之外世界的缤纷五彩,确实唤起了她表达幸福的笑靥。这娇嫩可心的幼小生命,不只是人类生息繁衍的传承,更是在满足外公及所有亲人的期盼!努力地控制着喜悦和欢乐,从她那俊俏的小大人般的模样里,读到了不单是其对父母大爱的尊重,对全新世界的好奇,更多的可能是对幸福美好的期冀!
……
愿上苍福佑她及所有的人们幸福安康!如意吉祥!
2019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