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怪异与渴望

从360℃大摆锤上下来，肾上腺素激增出了一层薄汗，她抓着上衣扯了扯，今天云层很厚，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游乐场有不少孩子，吱哇乱叫，满地乱窜，林一无法理解他们的快乐，只觉得吵闹。

果然，她就不适合来这里。

正坐在椅子上喝水，一旁第五天池突然靠过来，眯着眼睛缓缓说。

“你身上的香味更浓了啊。”

林一愣了一下，上一次这么说的还是那个油头，后果已经很明显了，被自己拆卸成手办。

面对林一的异常对方显然没有注意到，从游乐场出来后带着林一到一家私人餐馆，点了很多虽然林一没有见过，但在这个世界属于珍馐的美食。

既然对方乐于掏腰包请客，那林一也就却之不恭了。

下午他们去另一个星球上看雪，从小就在京港长大的她连雪花都没见过，更何况满目雪白的耀眼，天地一片苍茫，大雪纷飞，林一的睫毛上都挂着雪花。

晚上又去了另外一家装修独特的餐厅吃西餐。

12小时一到，林一就提出了回去，在自己的住处，她查了一下今天关于污染物的最新消息。

“昨夜4点，名为‘梦’的污染物从第七研究所逃离，污染值493......”

“第一军校的毕业生演练今日上午8点结束，最高击杀记录为7污染物。”

“今日下午，第五玉楼乘坐飞行器前往执行任务，在星系边缘某颗小行星上出现异常，卫星显示存在大型污染物的可能超过75%。”

“今天是花岛的花期情人节第二天，现场氛围感浓厚，如果你不在现场，除了此刻购买门票前往外，我们提供实景VR，帮您轻松实现旅程......”

从白云市的纷乱进入萨斯星系的安稳，让她多了一分如梦似幻的不真实，好像一下子就退休了，这真是一个奇怪的比喻。

来这里的第三天，花岛有舞会，邀请所有前两天配对成功的情侣，林一不得已又要去吸花粉。

早上和第五天池见面时，林一觉得眼前的人飘着一丝食物的香气，以至于这一天进餐时林一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人怎么能有食物的味道呢。见她饭都没有吃几口，第五天池贴心的准备了特级营养剂，像果冻一样晶莹剔透。在对方的一再坚持下，林一吃了一小罐，不用猜都知道，又是一个昂贵的好东西。

舞会后的花岛游览活动里，发觉林一不喜欢花香，第五天池体贴的陪在周围，但林一再次发现，对方身上的香气更加浓郁了，在这之后她连水都喝不进去。

林一想要远离他，可是又有任务的约束，这一天结束时林一头昏脑胀，饥肠辘辘。

回到临时住所，她试着品尝其他食物，发现都难以下咽，并觉得恶心，她甚至产生了一个诡异的念头：好想咬一口第五天池......

任务的第三天在林一的不安中终于到来，由于昨晚的饥饿，她一大早就精神萎靡。

“只要熬过今天，任务就完成了！”

第五天池又体贴的送来了特级营养剂，林一却艰难地吃了半罐。

这一天花岛没有活动，对方带她去其资产下的飞行器设计室，还让林一试着操纵机甲。

这一天林一浑浑噩噩，鼻尖缭绕着挥之不去的香味。

她缓缓靠近对方的脖子，狠狠地吸了一口气，脸颊泛着花岛雾气一样的粉红色，痴迷地说：“你真的是太好闻了，我好饿啊，好想咬一口！”

对面男生的脸上依旧挂着温柔的笑意，眼里波光滟潋。

林一维持着最后一丝神智，看到系统提示任务完成，并发布了新的任务，之后她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雨滴拍打玻璃的时候，林一醒来了。

手腕上的光脑告诉她，时间已经来到了第四天，她急忙打开光屏，看到上面挂着的最终任务。

“克制你的食欲，并活下去。”

刹那间，饥饿铺天盖地的朝她涌来，身体在下一秒变得格外虚弱，瘫坐在床上。

“怎么回事！”

林一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处于一个陌生的卧室里，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窗外下着大雨，云层低低的压着，远处是之前参观过的工作室。

这时，有人端着餐盘走了进来，脸上挂着熟悉的微笑，此刻林一只觉得这个表情很假，连带着这个人都让她恐惧。

餐盘里是一盒特级营养液，晶莹剔透。

“一一，你醒了啊。”

那人一步一步靠近，将餐盘放到窗边的桌上，在门口的单人沙发处款款落座。

“要吃点东西嘛，这可是最好的东西，比那天在餐馆吃的还贵呢。啊，我忘了，你现在显然是吃不下了，因为太饿了吧。”

没有理会林一的不解，对方依然操着不快不慢的语气。

“有没有觉得我很香，就像食物一样？对我的味道还满意吗，天赋者。”

林一身上没有一丝力气，两眼发昏，听到这话时却面色一紧。

“不用好奇我怎么知道你身份的，事实上，我已经碰到了不少你们这些满世界做任务的天赋者。哎呀，忘了说，你一定不知道花岛情人节的真相吧，那是一些人的猎场，供一些和你一样迷人的女士们挑选食物的地方。”

那人隔着雨幕眺望着远方，语气寡淡。

“不过他们会在这七天里一天吃一个，你是我见过最能忍的，这都第四天了，还未进餐。”

“那个，那个地方的花——是不是有问题？”

林一猛地抬头，因为饥饿和虚弱而眼眶发红。

“好聪明，花岛这个猎场，遍地都是这种花，我不知道你是多么倒霉，居然来这个地方做任务，恰巧又在这个时间段，而且，对这种独特的香气产生如此剧烈的反应，那些家伙看到了一定会嫉妒到发疯，对他们而言，毕竟这才是无上荣耀。”

“接着说你们这些任务者吧。”

“太有意思了，哪有普通人能同时认得五十多种语言呢，甚至是消失了太久的古语言，估计在你们眼里，都是最熟悉的文字吧，你们难不成安装了什么翻译器？”

原来这个人给她看的那些文字，都是为了确定她的身份。

在试炼场里，她眼前看不懂的日语突然变成了汉字时，她就意识到系统为了任务顺利进行，所以可能改变了导入大脑的一切文字和语言，没想到竟然被外人测试出来。

“对了，再分享一个独家小秘密。”

“基本上每个任务者都很香，而你是其中闻起来最好吃的。不过我不是无情的人，虽然吃了他们，但你看，这里摆放的每一件物品，都代表着一个任务者哦。”

说着，眼前的背景墙突然打开，出现在林一视线中的是一面巨大的玻璃墙，墙面由无数个方块组成，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小物品，有的是一缕白色的头发，还有的是耳钉，绑带，甚至是骨节。

这一面墙使林一浑身发凉，这是多少个任务者！

“好了，我这个人对待食物一向是很宽容的，疑惑解答完毕，为了不浪费的材质，我这几天都用最好的食材喂养你，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要开餐了。”

男生起身脱下西装外套，解下领带放在一旁。

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咔哒，咔哒......”

林一抬头时，看到对方温润的面孔从中间一点一点裂开，暗红的嘴被迅速拉扯开，其他五官扭曲着挤成一团，最后整个脸上就剩下一张大嘴。

蓝色光屏缓缓亮起。

“污染物：文化人美食家；污染值：396”

“这居然是一个污染物？你特么才告诉我？”

对方的脚步渐渐逼近，窗外的雨声更激烈了，噼里啪啦的敲打着玻璃，似乎想要冲进来。

光线暗淡，林一的身体根本使不出劲。

一双脚停在床边，似乎有腥臭的口水在滴落着......

最后关头，林一迫不得已使用了天赋。

“恶魔基因”被打开！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能看破虚妄的眼睛”。从上一轮任务里出来后，这双眼睛带给她很大的困扰，她能听到周围每个人的心声，以及迅速分辨谎言，她可以看破每个人想隐藏的秘密，能直视人心深处。

在民宿里，林一看到了老板在遮掩爱人去世的秘密；在昏黄的路灯下，她听到了光鲜亮丽的女生对流浪汉的嫌恶，虽然那人在男友的注视下，一脸笑意地递给流浪汉一份便当；林一还听到路过的男人在电话里亲密地通话，却在心底骂着“黄脸婆”；她看着有人信誓旦旦地撒谎，喃喃说出“我爱你”，“我只喜欢你”......

这些声音如影子一样纠缠着，林一甚至清楚地记着所听到的每一个谎言，每一个秘密。一段时间过后，她在煎熬里才学会如何控制这个能力，可是来到任务世界，她却忘记了这件事。

微光里，那双泛着水雾蓝的眸子缓缓抬起，一个恶魔醒来了！

*

五分钟后，长着巨嘴的怪物蜷缩在墙角，嘴里塞满了各种杂物，眼镜、头发、布料、手骨......而玻璃架被一扫而空。

林一此刻却关闭了天赋，她堪堪扶着桌角，一只手在鬓角狠狠地按着。

“恶魔基因”给了她力量，却也加倍扩散了她的欲望，她的——食欲。

林一听到远处濒死的污染物在心里说：“等她吃了我，她就和我一样了”。

一拳狠狠冲向她的脸，借着剧痛恢复了几丝清醒，她绝对不要成为自己最恶心的东西！

林一无法靠近对方，又没有力气走出这里，她太饿了，而对方身上的味道让她一次一次咽口水。

此刻，她才明白了任务的内容为什么不是杀了污染物，而是克制食欲。

相比外物，一个人的本能难道不是最原始的吗？

就像是你冷了就追寻温暖，渴了就寻找水源，饿了就寻找食物，完成进食。

这是刻入了基因的事，谁也无法阻止。

身上的汗滴落在地板上，汇集成一片，她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拎出来的一样，全身僵硬，眼底一片暗红。

一个声音在脑海中不停地唠叨：“吃了他！吃了他！好饿啊，我要饿死了！快吃了他，就尝一口。”

林一真的觉得自己要被饿死了，肠胃的蠕动带来激烈的恶心，她跪在一旁，呕出几口酸水。

已经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以至于林一怀疑，自己下一秒会不会被活生生饿死。

食物的香味在整个房间弥漫，林一跪坐在地上，将一段视频发到光脑上。

在察觉花岛有问题后，她就将光脑的录像功能打开，这期间一直在以第一视角录视频，她不想做英雄，只是人们需要一个真相。

来不及剪辑，看到视频成功上传后，她抬手毁掉了光脑。

眼前一阵眩晕，颤颤巍巍将餐盘从桌上推了下来，掉在地上，裂成碎片。

这个动作对她来说过于吃力，缓了几分钟后林一捡起最锋利的一块，用尽全力朝污染物的脑袋甩去。

万幸，试验场时技术还没丢。

随着对方生命的彻底消散，林一回到了自己的小屋，来不及处理身上的汗渍，她手都没有洗就径直冲向客厅的冰箱。

酸奶，吐司，香蕉，没有洗的苹果，西红柿......林一风卷残云，几乎把冰箱都吃空了，可没一会儿却捂着嘴跑进卫生间，趴在马桶上狂吐。

直到胃里连一点水都不剩，林一瘫坐在地上，抹掉了眼角的泪水，半天后才回过神，起身在洗漱台上洗手，漱口，最后在开放式小厨房煮着一锅清粥，自己则去洗澡换衣服。

这一次任务，林一瘦到了98斤。

接下里的三天里，她不能吃刺激的，只能换着法儿熬粥，从小米粥到南瓜粥，最后再到麦片粥，林一觉得自己提到粥的脸色，一定和面前的食物一样寡淡。

在这之后，她迎来了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馄饨，用以告别“粥”这个神奇的食物。

这次任务林一做了深刻反思，第一就是过度依赖系统而缺乏自己的判断，第二则是对眼睛的运用，这也包括其他一切能力，恐惧能力或者出现失误，只能说明自己还不够。

*

天气炎热，林一在正午走入一家水果店。

“老板，还有冰镇西瓜吗？”

“没有的话我可以买现切的。”

“半个就好，六块七是吧，手机支付了。”

“你们店生意很好，不用抱歉，我能理解的，先走了老板，下次再见。”

从头到尾没来得说一句话的大叔满脸疑惑，这个人怎么知道自己要说啥？真的是奇了怪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