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三个月了,福县没有下一滴雨。因干旱而经常停水。
水是生命之源,而饭店需要大量用水。停水给天真饭店的老板秦凡带来太多的不便。幸好秦凡有一个徒弟,挑水的任务便理所应当的交给这个徒弟。
秦凡的姐姐去年因为食道癌去世,姐姐的儿子安东在县城读职高。秦凡对姐夫说,读职高就是为了学一门手艺,不如让自己的亲外侄跟着自己学厨艺。姐夫觉得有道理,自古“娘舅为大”,自家人不会亏待自家人的。
“滴、滴、滴”刺耳的闹钟铃声将睡梦中的安东吵醒。好想再睡一会儿啊,安东无奈地瞥了一眼那个带着日历的台钟:一九九六年八月二十六日,农历七月十三,四点三十分。今天是赶集日,饭店的生意会比平常好得多。必须马上起床,顿时睡意全无。
挽稻草、劈干柴、砸煤炭。划火柴点燃稻草,放在炉灶里;再放入干柴,等干柴与烈火碰撞在一起,倒入煤炭。支上一米多的大铁锅,往锅里添满水。赶快用那把烂蒲扇拼命地扇几下。
起床与干活的动作能够做到一气呵成,还要感谢舅舅考虑得周到,让他住在饭店的伙房隔壁。
火备好了,舅舅秦凡也从他的小二楼慢慢吞吞的来到了饭店的伙房,开始一天的准备工作。其实舅舅每天也起得早,不过饭店的收入是他们自己家的,那是“无利不起早”。
“安东,赶快去龙洞场挑水。去晚了,怕水不够用。”秦凡看见安东正在洗脸。
福县有座山,山中林木幽深、溪水环绕。大明靖难之役末期,朱棣攻占南京后,建文帝朱允炆避难于此山之中,度过了他的余生。当地人因皇帝的临驾,将此山叫作御禅山。山脚有一处龙洞场,场中有一眼浸水泉。此泉大旱不干,清澈透底。
安东早已熟知路线,经过十几分钟的崎岖山路,来到了龙洞场,舀满一挑水。重担压在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年肩上,前几日的肩伤都还在隐隐作痛。担心舅舅斥责,他加快了脚步,不曾想走到距离饭店不远处,踩到一块香蕉皮,一挑水全部倒掉,整个人呈“大”字型重重的摔倒。
顾不上疼痛,安东立即折回去,重新舀满两桶水,一瘸一拐的,小心翼翼的把水往回担。
秦凡连正眼都没有瞧见自己的外侄,生气地说:“怎么搞的?一挑水,要那么久吗?赶快接着挑,搞快点!真是的。”他一边说话,一边抄起一把大瓢,舀了满满一瓢水泼在地板上。
安东刚想着请舅舅用水节约点,尊重一下自己的劳动成果。但今天不知怎么了,脱口而出“舅舅,我不跟您学手艺了。我要回家。”一晃快一年了,整天就是洗碗扫地抹桌子,挑水砍柴倒垃圾,学什么手艺呀,连切葱花的机会都没有,简直就是一个免费的勤杂工。
也许这句话已经在他的心里憋得太久了,现在终于说出来,感觉整个人轻松多了,也仿佛忘记了刚才摔伤的疼痛、扁担磨破的肩伤,以及前几天开水对左腿的烫伤。
秦凡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话惊呆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平日里被自己和老婆呼来唤去的少年,竟然如此这般。
回家,回家,在家千日好!
安东终于可以回家了,父亲也同意了他的要求。家里的养鸡场正好缺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