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渡一扇在表现出前面所描述的那些神态之后,计算的手指慢慢停了下来。“走吧。”
渡一扇牵起米粒儿的手,就像是那天牵着米粒儿到新家一般。
“去哪?”
“散步。”
音尾还在巷口回荡,但却不见了说话之人的身影。
......
“让你小子洗个澡,你倒好,差点把自己冻成一根棍。”
中年男子将已经用秘法烘干的的衣服揉成一团,丢回给了正在床上被褥中瑟瑟发抖甚至还流着些清鼻涕的穆天华。嘴中骂骂咧咧却是一刻也不停歇。
“你小子也是脑壳紧,把脑袋里那团浆糊锁死了,咋,是看不起这个世界的晚上啊还是太看得起你自己的身子骨了,好家伙泉水没在你身边结冰你就当温泉扎进去啦?真当你自己是暖炉啊。”
一边数落着,一边轻车熟路的从熟悉的位置掏出一瓶啤酒。
“咯嘣”一声脆响,瓶盖一如既往,准确无误的以一条美丽的抛物线飞进了垃圾桶里。
“话说,仙师怎么称呼,弟子姓穆,静穆的穆,名叫穆……”
“就叫你木头吧,看你这人也挺木的。”中年男子毫不留情的打断了穆天华的自我介绍,从兜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烟。
抖喽了半天,一根跟随着烟盒一起被揉的不成“烟”形,甚至还短了小半截明显被抽过的半截烟才从烟盒里头挤出来。
“你会抽烟吗?”
中年男子客套的询问了句,眼神稍微瞥了瞥穆天华的惨状。
“会也不给你抽,年纪轻轻的抽什么烟。”
说着,中年男子将已经寿终正寝的烟盒随手丢进了垃圾桶里,摸了摸身上……
“打火机哪去了?”“明明就放兜里来着,不会跑路的时候弄丢了吧……”
穆天华看着正在全身寻摸着打火机的中年男子,目光,定格到了烟头上。
一种奇妙的感觉在升腾,逐渐进入到了穆天华的已知感官当中——他觉得,自己似乎可以控制一些东西。
但他并不知道那种掌控感是什么,他只能感觉到,那团物质虽然不大,但是密集,像是方阵一般密集的排列在他所能观察到的面前。穆天华尝试着去想象,想象那些物质根据自己的安排进行移动——事实上他也做到了,极小范围的物质听从穆天华的安排,距离到了一点……
“诶呦我去!”
乍一声惊讶闯入穆天华的脑海中,将他从这种奇妙的状态下生生逼了出来。
待前者回过神来,中年男子嘴上的香烟只剩一截短短地烟蒂。
“我最后一根烟!”中年男子大喝一声!
然后蒙了一口酒。
“我咋就摊上你这小子了。”中年男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烟蒂插进了烟灰缸中。
“天快亮了,你也是时候回去了。”
“可,我还什么都没学会。啊嚏。”在冷湖中待了也有一段时间,刚刚成为“觉”的穆天华,还是像一个凡人一样,感冒了。
“你看你现在这样子,学个屁。而且没学会你就烧了老子一根烟,你要学会了可不得把老子这间房子都给烧了。”中年男子颇有些怨念的叨叨着,也懒得跟穆天华计较什么,只是碎碎念。
“你说这年头挣钱容易嘛,好不容易挣点小钱了还是各种麻烦,你小子真是老子的克星,别人家的徒弟都是乖乖巧巧端茶送水捏腰捶腿,你倒好,上来就要这要那的。我就应该直接给你丢在野地里头给那些个阴阳涛当牙祭……”
自己的师傅,似乎是个碎嘴?
“但是仙师……”
“仙你个头啊。”
“弟子……”
“弟你个头啊。”
“我……”
“我你个头啊。”
“……”
“你个头啊。”
“弟子还没说话。”穆天华趁着中年男子尾音未散,急忙用此生最快的语速喊出了这么一句话。
“哦。”中年男子沉思了一下。“说你个头啊。”
“你小子从哪儿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啥仙师啥弟子的,啥乱七八糟的玩意,整天看那些所谓的修仙小说有意思吗,你以为修道者就是白衣飘飘仙风道骨啊,做什么春秋大梦啊。”
中年男子将酒一口饮尽。
“修道者身为修道者,只要他还未登上天途,无论境界多深厚,实力多强劲,权利多滔天。他依然只是一个凡人。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取蕴,世间八苦一样都不比普通人少。”
“天途?”
穆天华身为程序员的敏锐直觉告诉他,这是刚刚中年男子说的那么长一段话里,最重要的两个字。
酒瓶和桌面相互碰撞,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天途。”
中年男子的眼神迷离了,嘴中的叨叨,变得更像是呓语。
“那是一个诅咒。”
“那是一个笼罩在修道界上空,数万年的诅咒。”
“诅咒?”穆天华十分不解,这似乎和他的世界观有所不同。
但转念一想,从踏入阴影介质以来,自己的世界观好像就没有正确过。
极富攻击性的阴阳涛,神秘的空间,刺眼的月光,额,满口粗话的碎催中年大叔仙师……
“修道界里,能够进入到天途的修士万中无一,中彩票头奖的概率是1700w分之一,而被天途选中的概率大概还要往分母上加两个零。”
“但几乎所有修士的最终目标就是为了登上天途。享永生之极乐。”
“一群傻子。”
中年男子似是自嘲的笑了声,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瓶刚刚开启的酒。
“近百年来已经很少有人能够登上那条天途了,所以许许多多的修士便留在了这个世界上,也许你在街边看到的一个孩童都是修炼了成百上千年的老怪物。”
“时间太久远了,久到如果没有人帮你记得一个代号,你都会逐渐忘记掉自己是谁。”
“许多人都是这样,我也是。”
“许许多多的回忆埋葬在了过去,我姓甚名谁,也没人会在意。”
中年男子再一次将瓶中的酒一饮而尽,手中随意飞出一张铁牌,精准的飞到了穆天华的面前。
穆天华将一只手伸出被子,缓缓将铁牌转向自己,他不是文科生,更不是语言学家,但铁牌上那大大的繁体汉字明显是近百年的样式——“龍”。
“随便你怎么叫,反正我应该姓龙,这个铁牌是我唯一能够代表身份的东西。你小子给老子收好了,要是弄丢了,我就把你锁在荒野里头喂阴阳涛。”
铁牌的样式算不上精美,但绝对算得上庄严,沉甸甸的铁牌给人以一种浓厚的历史感。
“是,龙师傅!”
穆天华将铁牌收入裤兜内,抬头却不见了龙师傅的踪影。
“穿好衣服,我上个厕所送你回去。”门外,龙师傅的声音一如他丢垃圾的技术,准确无误的传到了穆天华的耳中。
“是!龙师傅!”
……
月亮依旧在数小时前的位置上,远方的地平线却已然翻出了黎明的鱼肚白……